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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寒》
第二十六章 木屋逞凶
游龙剑客当然明白情势对他不利,蟠龙连弩正指着他,相距不足两丈,想逃出匣弩的连
珠攒射,势不可能,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想怎样。”
“本姑娘要求你们和夏三东主公平一决。如果你们自认不行,可即行离开,日后再另请
高手向夏三东主叫阵决斗,不许倚众群殴。”
“如果在下不答应呢……”
“本姑娘只好得罪你了。”
“哼!”
“狄少堡主,本姑娘也是一番好意,在保护阁下的侠名。”
“哼!你说得倒很动听。”
“不仅动听,也是事实。刚才发话示警的人,必定是了不起的神秘高人,即使他不加干
预,也会将今晚的事向外宣扬,阁下日后有何面目见天下英雄?休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
心,阁下务请三思。”
游龙剑客眼珠一转,恨声道:“好,在下深领盛情。”
“少堡主是明白人,妾身回后再向阁下陪不是。”
游龙剑客扭头向安平冷笑一声,问:“姓夏的,一月之后,你敢不敢在吉安府南五十里
武华山香炉峰顶,和狄某一决生死?”
安平摇摇头,直率地拒绝:“在下身有要事,不能久留,恕难应命。在下行走江湖,亡
命各地,岂能公然应约?阁下朋友众多,自会查出夏某的行踪,最好见面时就地解决,用不
着定死约会。在下只能答覆你,不管在何处狭路相逢,在下决不逃避,定然拼个你死我活。
你总该满意了吧?”
“一言为定。”游龙剑客怒叫。
“绝非戏言。“安平断然地答。
“你我的账将有清算的一天。”五湖浪子冷笑着说。
“在下随时恭候,决不放过你这无耻之徒。”安平也冷笑着答。
游龙剑客举手一挥,没好气地下令:“带走朋友们的尸体,退!”
上来三个人带走尸体,众人陆续向外退走。
逸凤闪在内侧,两侍女也门在另一面。
空空圣尼走在最后,突然左袖一抖,三枚菩提珠射向两名侍女,一跃出厅。
两侍女相当了得,立即向下伏倒,自保要紧,顾不得发射连弩。
“放弩!”已到了院中的游龙剑客大吼。
机弩狂鸣,劲矢厉啸,箭如飞蝗般射入厅中。
厅中二盏小灯笼无风自灭,灭得正是时候。
安平喝声“伏下”顺手将缥缈鬼魔拉下书案,将书案翻倒,挡在神案前。
“哒哒哒哒……”劲矢贯在书案上,尺长的铁杆贯入三寸厚的案板,穿透七寸,箭尾扣
如不是稍粗些,必定透案而过,劲道之猛,骇人听闻。
厅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外面却光线朦胧,因为门外还有一盏灯笼,从黯淡的光芒中,
可看到外面的人向屋中发射匣弩,看不清屋内的人,只能胡射一气。
“咦!谁将灯笼弄熄的?夏三东主,是你么?这一着妙极了。”逸凤在暗影中低声问。
“不是我,有人从屋顶的破孔中用暗器射熄的。朱姑娘,我们准备杀出去。”安平低声
答。
“但匣弩利害,不宜妄动。”逸凤忧虑地说.
蓦地,屋外“啊”一声惨叫,有人倒地。
“不要迫得太近,退后些,准备放火。”是游龙剑客的声音,显然误以为屋中有暗器射
出伤人,所以要退远些。
“哎唷……我……我的眼睛……”狂叫声又起,有人砰然倒地。
“谁不要命,尽可放火。游龙剑客,小心你的狗眼。”是先前洪钟似的嗓音,震耳欲
聋。
门口的灯笼突然熄灭,屋里屋外同样黑暗。
安平长身站起,向曼如低叫:“伏下不动,我出去赶他们走。”
他跃上透空的草屋破孔,扳住竹缘轻叫道:“朱姑娘,在下先出去。”
他翻上破孔,伏身滑出,恰好看到一名大汉刚向上跃,手上还抓住一把草和一具未擦亮
的火摺子。
他突然纵出,寒影剑信手疾挥,剑过脚断。
“啊……”大汉惨号,骨碌向下滚。
院子中,游龙剑客“哎”一声惊叫,以手掩耳跃出篱外,大叫道:“退!有高手在暗中
袭击。”
“退得了么?留下你们的眼珠子。”洪钟似的嗓音又响。
“还得留下他们的狗腿。”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啊……”惨叫声惊心动魄,又有人倒了。
人影飘摇,众人纷纷撤走。三个右眼被暗器打瞎的人,连滚带爬逃出院门,抱头鼠窜。
安平向西北角的草丛中掠去,他发觉暗助的人是从那儿发声的。同时,他听出叫留下狗
腿的人,正是峡江镇曾和他对掌的年轻人,想找到两人道谢。
相距丈余,两个灰影像劲矢离弦,破空飞掠,洪钟似的嗓音震耳:“年青人,好自为
之。见机行事,不可逞匹夫之勇。”
他抱拳欠身行礼相送,朗声说:“晚辈不敢或忘,援手盛情,晚辈感激不尽。”
他重新回到厅中,逸凤已在后堂找到两枝松明点上,匆匆地说:“此非善地,诸位必须
及早离开,以免他们去而复来,赶快拾掇,我带你们找地方安顿。”
安平上前行礼道谢,感激地说:“幸得姑娘仗义主持公道,得免此难,铭感五衷。只
是,姑娘为了在下之事,与游龙剑客结怨……”
“夏三东主,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游龙剑客虽则朋友众多,我并不怕他,他也无奈我
何。”逸凤含笑接口,稍顿惑然问:“奇怪,游龙剑客一生行事,也许狂妄,但决不会像今
晚这般乖戾,平时他为人四海,喜结纳天下豪杰,胸怀磊落,仗义疏财肯折节下交,为何今
晚如此反常?夏三东主,难道你与五湖浪子真有不解之仇?”
安平摇头苦笑,将在庐山的事概略说了,最后说:“不瞒姑娘说,在下至今还弄不清五
湖浪子仇视陷害于我的缘故哩!”
“咦!看样子,关键定在那位皓姑娘身上。”
“皓姑娘与在下萍水相逢,连姓甚么在下也毫无所知,五湖浪子叫她彭姑娘,在下连姓
也不知道,仇从何结起?”
“有机会我替你打听打听。”
“多谢姑娘盛情。”
“你们打算怎样处治老夫?”缥缈鬼魔叫。
安平一面替他解绑,一面说:“在下与老前辈无仇无怨,自然放你了。”
他不但替老魔解绑,还替老魔解穴,接上手足关节。老魔一面活动手脚活血,一面恨恨
地说:“王八蛋!看老夫翻你们的龟窝,不宰了你们这些狗东西,老夫岂肯干休?”
说完,一跃出门,既不道谢,也不向众人说话,迳自走了。
徐曼如扶住一名侍女的肩膀,向安平说:“夏爷,妾必须前往与家母会面,就此告辞。
大德不言谢,但妾盼望有为夏爷效力的一天。家父与家母在江湖中有不少朋友,他们将以能
为夏爷效劳为荣。玉笥山群雄萃聚,各怀机心,如无必要,以离开为上。愿多珍重,后会有
期。”
“姑娘受伤甚重,在下送你一程。”安平不放心地说。
“飞虹尚能照顾我,不劳夏爷奔波了。”姑娘感激地答,然后再向逸凤道谢,主仆四人
带了侍女的尸体告辞走了。
“三东主我们走吧。”逸凤催促安平上路。
曼如已经走了,安平放了心,笑道:“游龙剑客一群人,已被两位奇人吓走,不会转来
生事了,小可打算在这儿暂住一宵,谅也无妨。”
逸凤打量一下四周,点头道:“三东主所料不差,这儿恐怕反而成了安全处所了,我也
不打算走了,你占东,我主婢三人占西,且暂住一宵。时辰尚早,你我已算是患难之交,何
不熄灯细谈?”
不管安平肯不肯,占住了西壁,以披风代席,倚壁坐下。侍女熄掉松明,在左右安顿。
安平在东面壁根下坐倒,厅中黑沉沉,脂粉香薰得他有点不自在,但并未能影响他的心
情。他一面调息,一面回忆刚才的情景。由游龙剑客的态度看来,显然他力毙罗氏双雄重创
一指禅的艺业,已镇住了游龙剑客,对方之所以约地决斗必定怀有可怕的阴谋。蟠龙堡主在
江湖里朋友众多,庄中高手如云,他既然与游龙剑客结下了不解之仇,日后在外行走,必定
步步生险,阻难重重。如不小心在意,可能埋骨他乡。思前想后,他感到忧心忡仲,深感江
湖鬼蜮,确是可怕。
“走一趔庐山,惹上满身是非,真是从何说起?”他心中苦笑自问,感慨万千。
黑暗中,传来逸凤俏巧的笑声,在对面向他笑问:“夏三东主,这次你来到玉笥山,有
什么打算?”
他不能将峡江镇的事说出,不想将要找承天宫老道晦气的事公开,更不愿将想暗助银双
双星的事剖白,只好支吾其词地答:“小可想前来见识见识,并无他意。”
“三东主,你言不由衷。”
“小可……”
“你想前来找三厂走狗晦气,是么?”
他乘机推诿,笑道:“姑娘冰雪聪明一猜便着。”
“还有别的么?”
“有,希望能打听警幻仙子的下落。”
逸凤沉默许久,黑暗中看不见她的神色,久久方反问:“找她有何贵干?”
“姑娘与警幻仙子是否有交情?”
“你不知道我和她的事?”
“小可对江湖事陌生得紧,可说一无所知。”
“哦!我明白了,你找她的用意是……”
“在下意欲向仙子打听一些小事。”
“能说来听听么?”
“对不起,小可必须先知道朱姑娘与警幻仙子的交情。”
“多年前,我与她小有交情,后来意见不合小有芥蒂,多年不相问闻了。”
“小可想向她问敝店九江分号,被人盗去名单的事。”
“难道说,这事与她有关?”
“真象本明之前,小可不能胡乱加人于罪,只想问问而已,是否与她有关,尚需时日慢
慢查明。”
“哦!你想知道她的下落么?”
“姑娘如果知道,尚望见告,感激不尽。”
“她目前藏身在赣州府南的崆峒,你如果想找她,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怎样去找她,在
此,我是领你前在找她的最佳人选。”
安平大喜过望,兴奋地说:“如蒙姑娘相助,感铭五衷。”
“带你前往无妨,反正我也得往前走.但我有条件。”
“姑娘清明示,小可如能办到,敢不如命?”
“其一;必须等玉笥山事了之后,我不愿放过这次机会。”
“朱姑娘,这并不算是条件哪!”安平笑答。
“其二,沿途你我分道而行,如须见面,我自会找你,在府城会合之前,除非我找你,
任何时候你皆不许找我。”
“小可必能遵守。”
“其三,我只能秘密带你前往,因为我不能出面。仅此三事,希望切实遵守,并代守
秘,不然恕我不别而行。”
“姑娘请放心,小可决不会令姑娘为难。”
“我有何为难?”逸凤急问,从声音中可听出不悦和惊讶的感情,显然在生气了。
安平一征,随即泰然地说:“姑娘与警幻仙子虽互有芥蒂,但总是早年的朋友,如果小
可口风不紧,岂不让人见怪姑娘么?”
“你知道就成。”逸凤悻悻地答,不再说话。
安平有点僵,也就不再做声,开始行功,厅中寂静。
天将破晓,他听到对面有声息传来,发觉逸凤主婢三人摸索着结扎,悄然出厅不辞而
行。
他摸不清昨晚逸凤生气的原因何在,自问在言词中并没有值得生气的地方,因此一来,
他对逸凤泛起了戒心,感到心中生疑。
天亮后,他在逸凤的宿处壁根下,看到用木棍划下的两行字:“玉笥山之斗,不出三天
即将爆发,事后清迳自南下,前途见。凤留言,又……请恕不别而行。”
黑夜中所划的,居然清晰不乱,而且相当工整而秀丽,显然她对文墨曾下过一番工夫。
他的小包袱并未被游龙剑客的党羽带走,里面虽被检查过,原物俱在,百两黄金亦无损
失。他换了一身青夹直裰,怀中揣了三十两黄金和一些碎很,将包袱塞在后偕下的角落中藏
好,决定利用这间破屋作为这几天的落脚处。找一根木棍,将茅草所建的破屋顶加以扩大破
坏,直至令人望而却步方行住手,准备停当,取道赴斗光里打听消息,并解决吃的问题。
一天中,他不但将承天宫与平山拗的附近形势摸清,也探出了不少前来予会的人物动
态。可告慰的是,承天宫并未派人往峡江镇万家.同时,他已知道承天宫的人已发现他到达
玉笥山了.不用对心猜测.定然是游龙剑客传出的消息。”
当夜,他决定前往平山拗附近潜伏,准备明天好好在着港家附近的形势,策定进退大
计。
入暮时分。他带了两天的干粮、肉脯、水、一个盛满酒的大葫芦,拖着一根打狗棍,取
进入山。
斗光里与承天官平山坳三地,形成一个三角地带,彼此相距都在七至十里之间,相去不
远,中间隔了几座小山峰,全是密林,有四时不凋的苍松翠柏,和各种叶已落尽的古林,野
草枯藤密布山区,极易隐身藏匿.想封锁这一带地区,谈何容易?
此时天候已经好转,天宇中云散星现。下弦月尚未上升;需甚浓,奇寒彻骨,冷气袭
人。
他从星斗分辨方向,沿入山小径向平山坳急走。
走了四五里,到了一座山峰下,星光闪耀,他看到半里外星光黝黝的密林中火光一闪。
“唔,那儿有人。”他想。
当即脚下加快。向前急走,展开了陆地飞腾术,一跃三四丈,逐渐接近了峰下的密林.
小径开始离开谷地向上盘升,所走的路并无错误.
蓦地,林中突然传出一声修号,划空而出,凄厉刺耳,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他立即离开道路,内入路右的枯林中,燕草木掩身,向修号声传来处掠去。
火光一闪即没,他发现是从壁缝中透出的灯光,由灯光出没的情形判断,那儿可能有一
座木造房屋,决不是从窗缝漏出的光线.他脚下一紧,星光朦胧中,果然发现林前的山坡
下,有一座房屋的形影。
接近至十余丈外,他隐起了身形,蛇行鹭伏悄然掩进,首先使发现两个黑影把守在屋右
侧。一个黑影贴在屋角的暗影下,监视着屋前及右侧。另一黑影监视着屋前斜坡下的小径,
并不时扭头监视屋左。
看情景,可能小径旁还埋伏有人。小径距木屋约在十丈外,穿过前面的山洼部,任何人
经过此地,除非越过山野而行,不然必被发现,显然是一处监视站。
翻越过前面山洼部,便进入平山坳的西南山谷隘口。如果事先没听到惨号声,他便会落
入对方的监视下。他预计三厂走狗设伏截路的人可能在山隘附近,想不到却设在这儿,鬼使
神差,被他撞上了。
反正有的是时间,他不想放过机会,用最低的身法接近了木屋左侧,乘监视的人扭头注
视下面的机会,闪近屋角,跃上茅檐藏身在檐下。
屋不高,木板壁年代已久,粗糙而裂缝甚多。他拔出屠龙断犀匕,另开了了一个便于窥
看的小孔,向内张望。岂知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不由令他毛骨悚然。
厅堂宽约两丈见方,木门闭得紧紧地,没设有窗户,家俱甚少,一些粗糙的长短凳与一
张古旧的八仙桌而已。中间的神案破败不堪,仍可见到案上方所供的“天地君亲师”神位。
神宗牌位不见了,可能屋主人早就迁走啦!
屋中共有六个穿了灰棉袄的人,头上戴着只露出双目的灰布头罩,带了刀剑,看上去阴
森森可怖。
神案上明亮晃晃地点了一盏油灯,昏黄色的光芒闪耀着。屋中的景物,一览无遗。
左面的壁柱下,悬吊着一个血淋淋的赤身露体大汉,双眼已被剜出,口中鲜血仍在缓缓
淌下,胸前血肉模糊,仍在缓慢地起伏。已是垂死人的人。
壁根下,两个赤裸的女人四仰八叉地躺倒,双乳已被割除,下体狼藉,早已气绝。
右面的壁柱上,一男一女也被剥得赤条条地,双手被牛筋索捆实,吊在一颗大钉上。下
面足尖刚可够着地面,想脚站实地却毫无办法。男的年约三十上下,五官端正,身材壮实,
在痛苦地挣扎,浑身的肌肉都在抖动,鞭痕在胸部划出十余条纵横错乱的淤痕,其色紫红。
狰狞可怖。口中塞满了布,吐不出声音,满头大汗,眼珠似要突出眶外,可知他正受到无边
痛苦的袭击。
女的年约三十四五,梳了盘龙髻,有一张美好的脸蛋,更有十分动人的胴体,浑身上下
一丝不挂,结实高耸的玉乳挺得高高地,白玉似的细腻肌肤闪闪生光,令人看了心动神摇。
她口中也塞了布,身上却没有伤。脸色泛灰,仅用充满怨毒的眼睛死盯着眼前灰衣人。
四个灰衣人抱胸而立,由于脸部已被头罩所掩,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却可看到他们的目
光,全在裸女的身上流动,眼神中显露出阴狠、得意、残忍的种种表情。
一个灰衣人提着用山藤制成的三尺藤鞭,另一人手中有一把解腕尖刀,和一根短木棍,
分别站在俘虏的面前,眼中透出快意的神色。
提着藤鞭的人,将鞭拂得呼呼厉啸,用得意口吻说:“塞住你们的嘴,你们便叫不出来
了。听着,你们如熬不过,点头示意便成。准备了,我可不信你们真是铁打的金刚。”
“叭”一声暴响,藤鞭在赤身大汉胸前抽落。大汉的身躯猛烈地抽搐,不住挣扎。
旁观的一名灰衣人突然叫道:“且慢,我有主意。”
行刑的灰衣人停下鞭,问道:“三寨主有何主意?”
三案主冷哼一声,阴森森地说:“姓甘的是五亡命之一,谁不知他神笔客甘柏骨头硬?
他既然是亡命,当然不怕死,也不怕熬刑。”
“依三寨主之见……”
“他不怕死,咱们倒也相信,眼看三名同伴熬刑不过而死,他依然不肯招供,可知酷刑
是吓他不倒的。”
“哼!我却偏不信邪。”扬着解腕尖刀的人说,上前又道:“交给我,我剐他一千
刀。”
“且慢!”三寨主冷冷说,稍顿又道:“他不伯死,难道不怕他的老婆在他眼前受辱而
死么?”
“哦!属下明白了。”行刑的人狂笑着说,发出一阵枭啼似的怪笑声。
“三寨主的主意妙极了,下官同意。”另一名灰衣人说。
三寨主向地面一指,说:“这婆娘泼辣得紧,虽被制了穴道,仍须防她撒野。赵兄弟,
去找四根树桩来,绑住她的手脚,让她好好快活。”
一名灰衣人应喏一声,找来四根儿臂粗细的树枝,分别用石头钉入地中。两个人七手八
脚将裸女解下,仰面朝天绑在地上,成了一个大字。
三寨主嘿嘿笑,向那自称下官的灰衣人说:“王大人,咱们这些草莽英雄对这种女人,
为保全同道的面子,不愿对她们太过份,因此,交由王大人享受享受。”
王大人哈哈狂笑,走近说:“下官倒是第一次见识这种绑起来玩的滋味,那么,有僭
了,下官管教她快活就是。”
一面说,一面宽解衣带,一面伸脚拨弄裸女的下体。裸女扭动着身躯,泪水滚滚。
三寨主嘿嘿笑,向神笔客笑道:“姓甘的,给你最后的机会,招是不招。”
声落,伸手拉掉神笔客口中的布塞。
神笔客目眦欲裂,切齿叫:“姓甘的夫妻惟死而已,要甘某出卖朋友,万万不能.你们
别得意,甘某的朋友会替咱们报仇雪恨的。”
“哈哈!你的朋友已成了瓮中之鳖啦,你居然还寄望他们替你报仇,岂非做梦?王大
人,你上马吧!不必顾忌,咱们且到外回避,让姓甘的亡命,平心静气地看他的妻子受
辱。”
五个灰衣人狂笑着开门走出门外,带上门在外狂笑。
王大人除下了头巾,解开裤带,裤子拉下了。
檐下的安平无名火起,用神匕插入壁板,默运神功力贯匕尖,缓缓着力。神匕可削铁如
泥,割切木板有如摧枯拉朽,无声无息地切断了三块空板,足以让他钻入。
钻入壁孔,下面的王大人已脱掉中衣丢在一旁,俯身一手抓住裸女的右乳,向下伏倒,
丑态毕露。
神笔客闭上充血的虎目,钢牙锉得格支支地响。
黑影像隼鸟下击,安平到了。
该死的王大人色欲薰心,根本没发现有人从天而降,淫笑着向下俯身。
安平一把扣住王大人的脖子向上拉,顺手用神匕一挥,王大人的命根子应匕飞落在三尺
外。接着,匕柄敲入王大人的右眼,再连挥两刀,王大人的右手右腿齐肘及膝而折,只眨眼
间便干净例落。
他一掌将王大人拍昏,丢在一旁,飞快地割断了裸女手脚的牛筋索,取出她口中的布塞
低声问:“何穴被制?”
“左期门。”裸女虚脱地说。
他伸拿一按一震一推,穴道立解。接着再解救神笔客,低声叫两人火速找衣裤穿上,并
匆匆地向两人交待:“你们不许动手,这些畜生交给我处治。”
两人奔至壁角,找到被剥下的衣裤穿上,闪在一旁。
安平闪在门后,示意神笔客熄灯。
灯光刚熄,他模仿王大人的口音叫:“咦!风将灯吹熄了,这家伙看不见啦!”
大门推开了,有人踏入叫:“那怎么成?就要他眼看老婆受辱,熄了便看不到啦!我来
把灯点上。”
安平一掌劈出,正中来人的后脑,应掌便倒。他将人捞位塞在门后,到了门口向外瞧,
外明内暗,门外的景物看得真切,四个灰衣人站在檐下,脸向外,向下面注视。三寨主的背
影他认识,鬼魂似的悄然欺近,擒贼擒王,必须先制三寨主,其他的人好对付。
三寨主不知身后来了人,向左面的同伴说:“元气道长,今晚假使不是道长用法术擒
人,姓甘的公母两真不易对付哩!”
安平心中一动,原来左面才是急需对付的人哩!
元气,正是凌虚真人八弟子的老四,他呵呵大笑,说:“不是贫道夸口,即使是银汉双
星,也难逃大劫。要不是大风道友坚持要家师忍耐,要等双星的党羽到齐后以便一网打尽,
凭咱们师兄弟八人……哦!只有六人了;也足以将双星活擒。”
安平突起发难,神匕递出,刺入元气的肾门穴,欺上再用匕把反击,半分不差,击中三
寨主的左耳门。
“啊……”元气狂叫着仆倒。
三寨主一声未出,侧飞八尺外掼倒昏厥。
安平收了神匕,拨出寒影剑,信手一挥,削断了另一名灰衣人的一双小腿。
说快真快,三个人先后倒地,接二连三砰然有声,只剩下一个人了。
两侧把守的两个黑影闻声知警,拔剑奔来。
最后一个灰衣人站在最右侧,一跃丈余,拔剑旋身大吼道:“甚么人?你……”
安平收了剑,踱出冷笑道:“阁下,你们还有三个人,下面伏路的至少还有三个人,六
个足够了,上呀!偌!在下两手空空。”
灰衣人怒吼一声,身剑合一急冲而上,迎面便点。
安平哈哈一笑,向左一闪。
灰衣人顺手撇剑,剑啸刺耳。
安平后退两步,让过一剑。
灰衣人跟上,招变“罡风扫云”攻上盘。
岂知安平突然挫身切入,剑拂顶门而过,一招走空,安平已经近身,左手托住对方持剑
的手,右指点中对方的七坎大穴,笑道:“躺下,先等等。”
两黑影恰在这时到达,断了双脚的灰衣人的狂号声惊天动地,两人脚下一缓,不敢迫
进。
下面小径旁有人奔上,果然有三名之多,有人向上叫:“上面怎么啦?谁受了伤?”
两黑影心中发毛,向下叫:“三寨主遭了毒手,有硬点子,快来。”
安平拾起灰衣人遗落的长剑,朗声说:“你们都上,神龙夏安平正在等候你们送死。”
五个人已到了门前,被神龙夏安平五个字吓了个屁滚尿流。
“风紧扯活。”有人叫。
安平疾冲而上,飞起一脚,将跑得最慢的一名黑衣人踢翻,大笑道:“你们如果跑得
了,我神龙的绰号便不用叫了,留下啦!朋友。”
四名黑衣人分为两路,没命地飞逃。
左面落荒而逃的两个人鬼精灵,一个突然仆倒,伏在草丛中不动。另一人再奔了五六
丈,扭头一看,身后没有人,心中一虚,吓得双腿发软,跑不动了,便向一丛矮树下一窜,
不住暗叫天老爷保佑。
从右面逃走的两个人逃出十丈外,扭头一看,身后鬼影俱无,一个急急地说:“三寨主
可能完蛋了。咱们万幸,性命保住啦!”
蓦地,前面草丛中升起一个鬼影,大笑道:“哈哈!你们的性命靠不住哪!”
两人心胆俱裂,一左一右撒腿狂奔。向右逃的逃出丈外,突觉背心挨了一记重击,身不
由已向前栽,重心顿失,“砰”一声冲倒在地,狂叫道:“饶命!饶……”叫声到了最后拖
得长长地,尾音摇曳,渐渐低微。
向左逃命的人只听到身后有人嘿嘿一笑,浑身一震,便人事不省,醒来时天色已经大
明,他的右手右脚的经脉已断,残废了。
安平处治了两名恶贼,往回走,早知还有两个恶贼藏在草丛矮树中,苦于不知藏身的确
实所在,仔细留意恶贼留下的痕迹。枯草沾满了露水,有人经过,明眼人头一看便知,不难
找到。
他故意从矮树旁经过,发出沉重的喘息声,表示他气乱力竭,而且脚步沉重。
藏在矮树下的黑衣人惊魂初定,便看到安平狼狈的表情,不由大喜过望,咬牙切齿地拨
出一枚钢镖,觑个真切,全力掷出。
相距不足两丈,镖到人倒。
“哎唷!”安平惊叫,脚下大乱,踉跄两步砰然栽倒。
“神龙被我射倒了。”黑衣人蹦起狂叫,急急抢出。
五六丈外另一名黑衣人心中狂喜,也一跃而起,向安平倒地处奔来。
发镖的黑衣人到得快,俯身便抓。
安平突然翻转,扣住对方的脉门,站起笑道:“朋友,你发镖的手法怎么恁的差劲?”
黑衣人心胆俱裂,用另一手拚全力扳动安平的手,想解脱腕上的巨臂,一面狂叫:“饶
我一命,我……我投降。”
“你死不了。”安平说,一掌劈中对方的右耳门,人应掌便倒,立即昏厥。
安平将人挟起,向前走。
先前奔来声援的黑衣人发觉不对,已仆倒在地,蛇行而遁。他知道跑不掉,希望用蛇行
术道走,黑夜中在丛草矮林中爬行,按理是安全的。
爬出五六丈,正要窜入前面的树林,突觉右腿弯被重物所压,痛澈心脾,本能地扭一
看,吓了个胆裂魂飞,原来腿弯被一个高大的黑影踏住了。
“呔!”他厉吼,拼全力转身,用另一条腿绞扫解危。
“噗!”绞中了,但像是绞在钢铁上,痛得他“哎”一声狂叫,浑身都软了。
安平在他的两膝弯分别踹上了脚,笑道:“老兄,我说过你跑不掉的。不然就不配称神
龙了,是么?你的双腿已废,是否有同伴救你,那要看你的造化了,在下不屑杀你。”
说完,人蓦尔失踪。黑衣人狂叫一声,吓昏了。
安平挟了一名黑衣人,奔回木屋。木屋中松明在燃烧,神笔客正咬牙切齿的相候,他的
妻子躲在后堂,不敢出现。
安平将大汉丢下,与神笔客分别将八个昏厥的人拖入屋中,安顿毕方行礼笑道:“在下
夏安平,途经此地,听到惨号声心生警兆,前来探看究竟,幸而及时赶到,救了兄台,可否
见示其中恩怨?”
神笔客痛苦地行礼,惨然地说:“在下姓甘名相,绰号人称神笔客,因兄弟的魁星笔倒
还过得去,在江湖中小有名气,名列五亡命之一。拙荆匪号称红衣女,江湖朋友提起红衣女
卓云彤,不算陌生。愚夫妇与这些人毫无恩怨,只是路经此地,他们便出面拦截,一言不合
立起冲突,却被一个灰衣人用妖术所困,将愚夫妇擒来,迫问银汉双星在平山坳的动静。天
可怜见,夏兄及时赶来,不仅保全拙荆的名节,更且救了愚夫妇的性命,此恩此德,没齿不
忘。”说完,屈身下拜。
安平挽住他,急急地问:“甘兄,尊夫人呢?”
“她无脸见人,躲在后厅,嘱兄弟代谢大恩。”
安平放了心,他深怕红衣女想不开寻了短见呢,问道:“甘兄与牛郎星牛兄交情如
何?”
“兄弟是黑道中颇有名气与潜势力的人,与牛郎星是年初结交的道义朋友,意气相投,
情胜兄弟。这次听说牛兄与三厂的狗在平山坳相决,特地昼夜兼程赶来相助,风声紧急,未
能及时等候朋友前来,孤身深入,致有此失。”
“那三位惨死的男女是……”
“兄弟被擒来时,他们已是两死一伤,不知是难,想来必是牛兄的朋友。兄弟厕身黑
道,但从不做欺孤凌家伤天害理的勾当,劫富济贫,取不义之财,像这般残忍恶毒的事,兄
弟可说是第一次看到,如不是亲目所见亲身所受,委实难以置信。夏兄,请将这些人交给兄
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如此处治他们,天道何存?”
安平摇摇头,正色道:“甘兄,想在下不能答应你。”
“夏兄之意……”
“在下先要问问口供,然后剜去一目,断一手一足,破去气门废了,任他们自生自灭.
他们的生机并不多,除非在一个时辰内他们有同伴赶到,不然将流血过多而死。劳驾,请准
备衣裤替死者善后。问完口供之后,在下送贤夫妇至平山坳,并将三具尸体带走。”
王大人已奄奄一息,行将断气,不必问口供了。会法术的老道是元气,供出了承天宫的
虚实。三寨主是怀玉山隐仙寨的三寨主飞虎黄元济,供出大寨主玉笛飞仙严嘉已经在前天赶
到,她的夫婿神力天王朱信也相偕前来,十位寨主来了五个之多,小喽罗整整一百名,实力
雄厚,志在必得。山寨接受了凌霄道人赛纯阳赏银黄金二千两,并答应不过问回程沿途劫掠
的事,甚且暗中相助,从中趁火打劫分肥。
赛纯阳凌霄道人,是承天宫凌虚真人的师弟,也是白莲会派在京师活动的眼线,这也就
是承天宫愿助三厂的原因之一。
安平问的口供方法颇为高明,弄醒一个问一个,首先声明在先,如有两人口供不同之
处,剐死不饶,不由恶贼们不吐实。
可以说,从恶贼们的口供中,他已将双方的形势与实力摸清了十之八九。问完口供,他
诚恳地向神笔客说:“甘兄,兄弟刚才问的口供,甘兄当已了然,银汉双星这次可能要栽,
甘兄须力劝牛兄早作打算为上,实力悬殊,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是么?兄弟与牛郎星意
见不合,见面时双方将很不愉快。甘兄是他的好朋友,该尽朋友道义劝他及早撤离。兄弟有
事在身,势难相助,请寄语牛兄,好自为之。天色不早,咱们这就走。”
神笔客深深吸入一口气,神色肃穆地说:“夏兄,兄弟定将夏兄的话转达,不管夏兄与
牛兄有何过节。兄弟希能尽力为两位化解。同时,今后愚夫妇的黑道朋友,将永远等候夏兄
差遣,如有所命,万死不辞。愚夫妇衷诚希望,有为夏兄效命的光荣,只须夏兄传出口信,
愚夫妇不管天涯海角,亦会飞赶而来听候差遣,赴汤蹈火,义不容辞。皇天后土过往神灵,
可为之证。”
“甘兄言重了,兄弟心领盛情。兄弟带一具尸体先走一步,贤伉丽请随后来,相距五六
丈,不可离得太近。”
废了众恶贼,三人先后出屋,熄了灯火,各带一具尸体上道。
木屋中,恶贼们事实上不可能离开,也无力裹伤,直到四更左右,才有巡逻的贼人到
来。元气和三寨主是由神笔客下手的,神笔客恨重如山,下手难免重了些,半个时辰便血液
流尽而死。
所有的十一名恶贼中,只有两名伏路的小贼留下住命。这两人在荒草中被击昏,腿被踏
折而不是断,所以留得命在,他们并不知木屋的事,当然不知安平迫出了口供,这一来,神
龙夏安平被他两人恐怖地宣扬,不消一天工夫,承天宫的人和前来参予的群雄,提起神龙夏
安平,莫不心惊胆跳。短短两天中。八大弟子死二伤一,隐仙寨的三寨主尸横木屋,不由他
们不惊。
银汉双星并未撤走,因为次日午后,大援已到。
安平在山区潜伏,还眼巴巴地等候双星撤走,以便到承天宫找老道们的晦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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