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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迷踪》


第 六 章 地牢凌虐



  第一名大汉从右面最前端的囚室绕过来,逐一察看每一间囚室内的动静,手中轻拂着用
来惩戒囚徒的三尺长矛刺,在距栅三尺处仔细向室内察看,留意囚徒有何异状,观察得相当
仔细,保持距栅三步的位置,防备囚徒从栅内伸手攻击栅外的人。
  大部份被囚的人,皆安静地蜷缩而睡。
  当然不可能睡熟,天气寒冷,没有被褥,每个人都五花大绑,活动困难,而且身上有伤,
那能真的睡熟?
  而且即将面对死亡,面对后续讯问所加的酷刑,真正看得开的人寥寥无几。因此表面上
他们不得不躺下养息,其实非常留意看守大汉的举动。
  第一间囚室内,囚禁着小芝小兰两女,两人贴卧在壁根的草堆中,贴在一起体温消失得
少些。
  看不出异状,大汉举步移向第二间囚室,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转动着头部,侧耳倾听片
刻,再用手掌挡耳倾听声息的来源。
  片刻,大汉摇摇头,拍拍双耳再挖耳孔然后举步,脚下突然一乱。
  大汉又止步,调整脚步,到了第二间囚室前,藉微弱的灯光,细察室内的动静。
  这间囚室内,囚禁着凌云庄的那位美丽霸道的少女,和一名中年妇人,她们似乎睡着了
  大汉再次抬头倾听,再次拍耳挖耳,最后眼神一变,梦游似的举步,连越三间囚室,中
途不曾停顿,脚下缓慢沉重,直挺挺到了粱宏的囚室外。
  梁宏蜷缩在栅壁交界处的角落,无声无息。
  大汉停下步,缓缓转身,矛刺垂在身侧,徐徐接近铁栅,违反不可接近伸手可及处的禁
忌,竟然贴上铁栅,伸头近栅向内察看。
  第二名大汉,正在对面的一排囚室逐一巡视,并没留意这一面的第一名大汉,两人几乎
是以背遥遥相向的,不可能互相留意四周的变化。
  梁宏像豹子般悄然暴起,快逾电光石火,右手从栅缝中伸出,奇准地扣住大汉的咽喉,
将人贴栅拉近,左手的中指扣弹而出,不轻不重弹在大汉的眉心印堂上。
  快速、准确、圆熟;大汉即使神智是清明的,也无法抵挡他快速如电的准确攻击。
  左手快速下沉,抓住大汉失手掉落的矛刺,不至于着地发出响声。右手抓住大汉的衣襟,
将大汉缓缓放下着地,再将人向外推离铁栅三尺以上。
  “当!”异声充满地牢,丢出的矛刺滑至大汉身侧。
  大汉与矛刺,皆远离铁栅,表示大汉是无故自行跌倒的,与囚室内的囚徒无关。
  惊动了对面的第二名大汉,飞奔而来。
  “老五,你怎么啦……”第二名大汉一起步便大叫。
  老五昏厥在地,毫无反应。
  人难免生病,谁也不敢保证一辈子不出意外,跌倒或昏迷,就是意外之一。
  第二名大汉警觉心甚高,并不因事出意外而忽略警戒,奔近时便扬起手中的矛刺,相当
紧张地先向四周察看,确定没有可疑征候,目光最后才落在囚室内部。
  梁宏蜷缩在作卧具的草堆中,像是沉睡不醒。
  栅门扣环的将军锁并无异状,毫无可疑征候,同伴的跌倒昏迷,与囚室内的囚徒无关。
  放下矛刺,大汉急急蹲下,轻拍同伴的脸颊,一手探索同伴的身躯,检查呼吸,凭经验
便知道同伴并没死亡。
  “老五,醒一醒……”大漠焦急地叫唤。
  这瞬间,眼角看到栅门在动,同时听到栅门的转动声,沉重的铁栅门开启,有物急动。
  变化太快,已经来不及有所反应,身侧已幻现人影,打击也同时及体,耳门一震,应掌
便倒失去知觉。
  梁宏呼出一口长气,镇静地伸展手脚,半僵的手脚因久捆而不太灵活,恢复自由的感觉
真好。
  邻室囚禁着两个中年人,是途经镇江的江湖龙蛇。他不知道这两人的底细,只在他们受
到拷问时,招出是江湖名气不小的大爷级人物。
  这两人已在他丢出矛刺发出声响时醒来了,目击两名看守大汉的结果。
  “帮助我们。”倚在栅内的中年人叫:“锁匙在你打倒的那位大汉身上。”
  几乎整个地牢的人都醒了,有几间囚室的人,曾经看到他开启栅门冲出,一掌劈昏第二
名大汉的经过。
  “放我们出去……”有人兴奋地求援。
  他冷然回顾,拾起一根矛刺轻拂。
  同是难友,同仇敌忾,在情在理,他都必须全力救助这些人。
  可是,这些人中,有他的仇敌。
  凌云庄的人,小芝小兰更为可恶。
  而且,十余间囚室,会耽误他逃脱的时间。锁匙有十余根,悬挂在大汉的腰带上,每一
个锁都得试每一把锁匙,需要多少时间?如果使用他那根小铁支作成的简单百灵钥,更需多
一两倍时间。
  “快来救我!”隔邻一间囚室的江右龙女叫声高亢:“我的手脚快要僵死了,快!”
  他不能快,直奔地牢看守的活动区,快速地搜索地牢门户,必须先清除内部的管理人员。
被囚人的叫声,必定惊动其他看守了。
  总算相当幸运,地牢内部没有其他看守住宿。地牢门是从外面启闭的,内部只派了两名
看守,换班轮值的人,按时启门进入接班。内部的两名看守,不能自行启门外出的,由外面
的人管制启闭。
  地牢门四尺宽八尺高,坚牢沉重。看格局,应该是最后一道内门。外面很可能是通向第
一座外门的石级或通道,有人进入,门内可以听得到隐约的脚步声。
  如何破门而出,而不至于惊醒外面的警卫,是关键性的难题。
  内门与外门之间,显然没有警卫,不然定会听到门内的叫喊声。他心中略宽,至少目前
不会有立即的危险。
  一旦外面的警卫封闭地牢,所有的人唯一结果是饿死在内,万无生理。
  口口               口口                 口口
  弄清情势,他不急,有的是时间。看守每一个时辰换班,这一班已过了半个时辰。打破
牢门并不难,难在响声必定引起外面警卫的注意,所以唯一可行的事,是等外面的看守进来
换班。
  他先将两个昏迷的看守抱至门旁,打算必要时利用这两个看守脱困。
  花了片刻工夫,开启了囚室的小将军锁。割断绳索恢复自由的江右龙女,老半天才能恢
复元气。
  其他囚室的人,焦急地催促他救助。
  站在两排囚室的中间,他冷静得像一个石人,目光在各处囚室游移,对那些人的叫喊催
促充耳不闻。
  心潮汹涌,思路纷纭。
  劫持囚禁他的人是强者,被掳来的囚徒也是强者。他,是唯一与江湖称雄道霸沾不上边
的弱者。
  强者与强者之间,谁最强谁就是主宰,名利双收,主宰了弱者的生死存亡,这是强存弱
亡的定律,怨天尤人解决不了问题。
  他在想:“我为何要做弱者?”
  一旦出困,他的处境日后不但不会转佳,反而会陷入危机四伏的厄境,不容怀疑。地牢
的主人,那位神秘的女长上,肯定会全力对付他的。他所要面对的是一群饿狼,而非一头孤
单的猛兽。
  另一个念头蓦然从心底涌升,强烈得像一道眩目的电光:“别人能,我为何不能?这些
人要在镇江称雄道霸,他为何不敢取而代之?”
  囚室内求救的呼救声,愈来愈急促了。
  恢复元气的江右龙女,到了他身旁,对陷入沉思的他,感到十分诧异。
  “梁兄,你在想些甚么?”江右龙女拍拍他的手膀,眼中充满疑云。
  “想些不着边际的事。”他眼中狞猛的神情消失了:“你不要紧吧?”
  “还好,一些扑打伤我受得了。我们……”
  “设法出去,我不想死在这里。”他向刑室走:“我在此地寄籍,平生无大志以浪子自
命,丰衣足食只图生活如意逍遥自在,不理会此地所发生的事故,显然对寄籍地缺乏应付出
的关切,所以不知道有一个神秘的血腥组合,在这里长期地潜伏、生根、茁长,他们一旦开
始蔓延,天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
  “你话中的含义……”
  “呵呵!发发牢骚而已。”他用怪笑掩饰汹涌心潮所呈现的异样神情,信手取下一把屠
槌。
  刑具架摆满了令人胆落的刑具,水火金水土五刑俱具。行刑的刑具架上,也五花八门,
有枭首的沉重鬼头刽刀,有十斤重敲碎身躯的屠槌,有施斩刑用来斩断腰脊的滴刃刑斧,每
一件都是令人心惊胆跳的凶器。
  “你要干甚么?”江右龙女盯着屠槌发怔。
  “把所有的人放出。”
  “这些人都是你的仇敌……”
  “我在下赌注。”
  “下赌住?”江右龙女一脸惊讶。
  “赌这些人放出去之后转移目标对付地牢的主人。他们最好不要恩将仇报再找我,不
然……哼!”
  他走向第一间囚室,屠槌骤下,一声暴响,一斤重的小将军锁崩裂,连扣环也变了形,
他一间一间的将囚室的门打开……
  江右龙女则取了一把刑刀,热心地替囚徒们割断绳索。
  他成了主事人,要所有的人,藏身在门两侧的走道歇息,保持与牢门隔开一段距离。
  牢门中段有一个四寸见方的小窗,小窗的掩盖门是在外面上闩的,可知前来换班的看守,
必定先启小窗,与牢内的看守打交道,证实牢内没发生意外,才开启牢门进入的,所以不能
让前来接班的看守看出异状。
  他不下重手杀死两个看守,目的在此。
  好漫长的等待,半个时辰似乎比一千年还要漫长,所有的人,皆等得心焦,情绪逐渐难
以控制。
  他是唯一冷静的人,将生死置于度外的人,危急时会出奇地沉着冷静,他就是这种人。
  他坐在门右侧的走道转角处,一旁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看守。
  江右龙女傍着他倚壁歇息养神,其他的人在她侧方排成一列坐立不安。
  “要等多久?”江右龙女受到他沉着冷静的感染,情绪还能稳定,但脸上仍有忧心仲仲
的表情流露。
  “快了。”他轻拍江右龙女的手:“你练武有成,经历过江湖风浪,该有临危不乱,沉
着应变的修养,放松心情,好吗?”
  他一面说,另一手一面在被称为老五的看守头部,不住有规律地抚摸,像是无意识的移
动手掌。
  “你认为我们的胜算有多大?”江右龙女没留意他的手,为何在看守头上抚摸的含义。
  “我偶或上赌坊碰运气,下注时懒得费心机预估输赢,因为我不靠赌博维持生活,兴来
时好玩而已,因此对输赢得失毫不介意,反正我不会把全部财产家当押下去。老实说,即使
是赌主,也不敢保证每一注都赢。用生命来赌也一样,谁也不敢保证稳赢不输,关键在于是
否掌握了一切有利情势,所犯的错误最少,最后还得靠一点运气。我该做的事都做了,输赢
得等运气啦!”
  “你说的活,是不着边际的老调。”江右龙女被他轻松的神情所感染,居然放松心情笑
了,拍了他一掌:“喂!你是怎么把牛筋索弄断的?我在土砖墙上磨了老半天,亳无作
用……”
  牛筋索是用牛皮掺麻缠制的,牛皮比真正的筋更坚轫,除非沾了水,不然绝不会变型。
  捆牢定型之后,洒上一些水,就具有弹性,但时间一久,水份蒸发,就自然收缩,人就
会被捆死,相当残忍霸道。在泥砖上磨,那是白费工夫。
  他是被单独囚禁的,知道他脱困内情的人得未曾有。他当然不会透露玄机,这是不能与
人分享的秘密。
  “碰上好运道啦!”他打断江右龙女的话:“如果这个背运看守老五不走近栅栏,我也
无法可施。你们这些在江湖称雄道霸的所谓英雄好汉,学了三招两式武功,便在江湖为所欲
为玩命,实在没把自己当人看。”
  “哦!你的意思……”江右龙女大感不是滋味。
  地牢寂静,他的嗓音虽低,但附近的人,皆可听得一清二楚。
  尤其在他左近的人,全神贯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无形中把他当成行动的司令人,要在
他的指挥下,为生死存亡准备孤注一掷。
  凌云庄的五男女,就位于他身侧不远处。
  那位霸道的少女一直就用怪怪的眼神,默默地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不时与男同伴低声耳
语,说话时目光仍停留在他身上。
  “没有其他意思啦!”他回避问题,“我没练过你们所说的武功,只凭保护自己生存的
本能,危急时发挥本能争取生机,反击的勇气和技巧,绝对不比你们武功高深的人差。经过
这次危难,我相信你已经体会到生命的可贵。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同患难的难友,我希望日
后你我能保持这份可珍贵的友情,不至于因利害冲突而翻脸成仇。赶快离开镇江,继续你遨
游江湖的行程,逗留多一天,你我就有早一天翻脸成仇搏命的情势发生。”
  “你……”
  “你懂得我的意思,是吗?”他呼出一口长气:“我不会逃避离开镇江。套用一句你们
的江湖话:镇江是我的肉食地盘。你们江湖人口中的道义,只对自己人讲,对外人却是无所
不用其极,任何承诺都只限于当时有效,任何信誓都是骗人的,口中仁义心怀奸诈才能成为
豪霸。你在镇江逗留,那一定会和我发生利害冲突,友情一定会变质,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
不再逃避,挺起胸膛争取我应有的地位。”
  他说话的神情,外表安详平静,内心却波澜汹涌,豪情从心底涌升,任何人皆可听得出
他话中的愤懑含义,虽则语气是平净安详的。
  江右龙女冰雪聪明,应该听得懂他这番如宣告或表白的话,是针对所有的人说的。
  他要奋起周旋,镇江是他的肉食地盘,想在这里称雄道霸的人,必定会引起利害冲突而
拚个你死我活。
  江右龙女脸色一变,正想表白,牢门外恰好传来脚步声,换班的人来了。
  所有的人神色一紧,亮出从刑室所取得的各种刑具,跃然欲动,一个个咬牙切齿。
  他打出要大家沉着的手势,右手离开看守老五的顶门。
  看守老五突然张开双目,目光遥远茫然。
  “老五,换班的人来了。”他一面扶起老五,一面用怪怪的嗓音低声说:“牢内安静,
没有任何事故发生。走,时间到了。”
  江右龙女准备冲出,正在检查手中的刑刀,没留意他向老五说的话。事实上他是在老五
耳畔说的,身侧的人不可能听清他到底在说些甚么。
  老五举步便走,手中提着用来惩罚囚徒的矛刺,脚下平缓,若无其事地走近牢门。
  牢门的小窗掀开了,露出一张虬须戟立的面孔。外面灯光微弱,不易看清面貌。
  “老五,没睡懒觉吧?”外面的人用调侃的口吻问。
  每一间囚室,坚牢有如铜墙铁壁。每一个囚徒,皆五花大绑活动困难,根本不能站立,
怎么可能有事故发生?负责看守的人无所事事,睡懒觉或打瞌睡毫不足怪。
  “冷得要死,那能偷懒睡觉?”老五说:“没发生任何事,时间到了。”
  “冯奎呢?”那人问。
  “在刑室烤火。”
  有人开始启门,抬起门杠,沉重的牢门,在支呀呀声中拉开。
  三个人鱼贯进入,一个是带班监换的领队,两个是穿着停当的大汉,三个人毫无戒心大
踏步进入。
  老五跟着虬须戟立的领队大汉,亦步亦趋踏入右面的走廊。
  转角处人影幻现,领队大汉还看不清幻现的影子,左耳门便挨了一劈掌。下面,江右龙
女像猛虎般扑出,一记扫堂腿扫断了领队大汉的右脚陉骨。一上一下,攻击快逾电光石火,
上下全中,一中便倒。
  几乎在同一瞬间,囚徒们像饿狼般涌出、扑上。
  梁宏拉了江右龙女的手,飞快地抢出牢门,沿上升的级道快速飞奔。上面果然有一道门,
门是大开的,隐约可看到灯光,没听到声息。
  门外是一座设有神案的小厅,很可能是家祠或佛堂,灯光幽暗,神案的长明灯光度有限,
居然没有警卫。
  走廊的远处,却可看到明亮的灯光,和走动的隐约人影和人声,想必是地牢主人的住处,
或者爪牙们的居所。
  他向厅侧的大窗奔去,启窗一跃而出,冷风一吹,精神振奋,重生的喜悦,驱走了心中
的怒恨。
  是一座小院子,暗沉沉星月无光。
  “从屋上走。”他向江右龙女低喝:“脱身第一,以后再说。”
  “何不乘机揪出他们的主事人……”江右龙女不想撤走,忘不了被囚禁虐待的仇恨。
  其他的人,已冲出厅外,沿走道冲向灯光人声传来处,一个个咬牙切齿形如疯虎或饿狼。
  “不可能找得到他们的首脑,我不急。你不走我可要走了,我不想在黑夜中混战白丢老
命。”他不再停留,向上腾升,手一搭檐口,引体上升滚上了瓦面。
  江右龙女已先一步飞升,一鹤冲霄轻功惊人,在窄小的空间拔升丈余,下廿载苦功也难
臻此境界。
  他跳跃扳升,轻功刚入流而已,侧滚登上瓦面,江右龙女已在屋脊等候他了,双方的造
诣,差了一大段距离。
  地牢事件激起公愤,江湖哗然,有心人闻风而至,镇江成了风暴中心。
  地牢所在地是一座中等农舍,位于黄鹤山与招隐山的中间,在本地默默无闻,主人姓唐,
仅种了廿余亩旱田,毫不引人注意。
  北距鹤林寺约三里左右,附近全是山林禁伐区,林深草茂,很少有人从这里经过。
  农舍仅有廿余名大汉留守,当夜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杀,仅留下九具尸体,出困的囚徒也
有六名被杀。
  农舍唐姓的户主,官府查不出他的下落。
  尸体不会招供。
  府衙的推官大人,亲自带了捕房的干员查勘,当然查不出这个组合的首脑是何来路,只
知地牢建成已有很长的一段时日,到底处决了多少人,谁也无法估计。
  户主已逃匿无踪,这件轰动江湖的大事成了悬案。
  梁宏成了众所注目的人物,江南浪子的名号突然叫响了,一鸣惊人,江湖朋友对他刮目
相看,成为争取的对象。
  他为了避免麻烦,乖乖搬家,在虎踞坊大街租了一间平房住宅。
  由于位于大街,不怕那些牛鬼蛇神前来生事,也表示他的举动行踪有目共睹,他不会逃
避,他不谈追凶复仇,辞掉了所有的工作,逍遥自在过他的闲汉生活,谁也弄不清他的意向。
  江右龙女并没听他的劝告,拒绝继续遨游江湖北上离境的要求,在忠佑坊城隍庙旁小街,
租了一间小宅院,活动飘忽,显得相当神秘。
  由于与梁宏结伴同时被擒,脱困时也与梁宏并肩行动,也就成为众所注目的目标,江湖
名气与地位,也因之提高了。
  任何一座城镇,必定有一些地方不安份的蛇鼠,组成一些小帮小派,大事不犯小事不断,
在地方上择肥而噬,划分势力范围,一旦羽丰爪利,就会风云际会,成为地区性的龙蛇,升
级为江湖豪霸。
  镇江也不例外,有好几个小组合活动,但不成气候,被官方的治安人员盯得牢牢地,绝
不容许他们进行不法勾当。
  镇江的两任知府都是廉明的好官,对治安极为重视,制裁奸宄雷厉风行,因此治安是江
南之冠,一些江湖凶枭,还真不敢明目张胆在过境时耀武扬威。
  连那些所谓侠义道人士,也不敢犯案藐视王法,所以凌云庄的英雄们,就投鼠忌器,不
敢用江湖手段进行追凶,明里奈何不了梁宏。
  这些地方蛇鼠的组合,消息非常灵通,地方上的大小事故,皆瞒不了一这些蛇鼠的耳目。
  梁宏手面广人脉足,首先便着手默默地进行调查,与蛇鼠们进行接触。他曾经后悔忽略
了身边的征候,亡羊补牢尚未为晚。
  蛇鼠们乐于向他提供协助,各方人士与他合作的意愿浓厚,因此外地来的各方龙蛇活动
情形,他了然于胸。
  一连三天,他早出晚归,外表逍遥自在悠闲乐观,内心中却积极进取办事快马加鞭。风
雨欲来,他必须尽快搜集基本资料作应变的打算。
  虎踞坊大街其实并不大,只是一条商业小街。虎踞门的一座门是改建府城时留下,原来
九座城门只留下四座。
  这一带住的几乎全是升斗小民,小商店零零落落,是本坊唯一的一条商业街,有些地方
甚至仍是荒野。
  街坊邻舍只看到他早出晚归,其他活动无人得悉。至于晚上他是否真的在家,没有人会
多管闲事查证。
  每天晚间,他的住处附近,都有行动鬼祟的人出没,街坊邻舍即使发现了,也懒得过问、
早早关门早早睡,免得多管闲事惹是非。
  一早,他又出现在鹤林寺前的小街。
  小街中段,是通向寺前山门的叉路口,街南是通向南乡的道路,绕过寺旁的小山磨笑山,
是乡民进城的路,城内出来的香客不走南乡。
  小街冷清清,香客还没到来。
  今天,他打扮得不再寒酸,狐皮风帽紫羔外袄,青缎子腰带悬有时兴的荷包、玉璜佩饰、
八寸雕花皮鞘工具刀,牛皮直缝靴换上了半统快靴。人要衣装,他成了大户人家的公子爷,
昂首阔步,气势不凡。
  八寸工具刀可当武器使用,他不再是无武装的弱者。
  小食店刚开门,便闯入他这位早到的顾客。小街的食店不忌荤,吃斋必须到寺内的斋堂
用膳。
  人高马大,非肉不饱。店伙替他准备几味热腾腾的菜肴,其中有一盘镇江有名的肴肉,
配上细姜丝和镇江醋,香味扑鼻。肴肉下新丰酒,大冷天保证浑身暖洋洋。
  酒菜上桌,店门进来三位顾客。两位男士年约三十上下,粗豪壮实气概不凡。
  女的是老相好,扮成中年妇人的小兰姑娘。小兰识时务,招供时肯合作,所以受伤轻微。
小芝运气不佳,吃足了苦头。
  这两位神秘的少女,身份如谜。地牢主人的问口供专家,仍然无法摸清她们的底细。她
俩起初冒充荆州独角夔龙的女儿,江湖人士冒充名门世家的事平常得很。
  小兰是独自入店的,气色尚佳,落落大方地直趋他的食桌,嫣然一笑迳自拖出长凳,打
横在他的右首坐下了,不等他有何表示,召来店伙另加碗筷,还真有点像不请自来的女光棍,
不管主人是否喜欢。
  “专诚来向你道谢的。”小兰不等他下逐客令,笑吟吟道出来意:“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为伤害贵友莽牛吕七的事道歉。在地牢你没说出伤害贵友的事,这是一般人办不到的,我
欠你一份情,再加上救命的隆情厚谊,有一天我会回报。”
  “是准备日后恩将仇报吗?”他不悦地说:“我要申明的是:其一,我自救并无意救你,
你没欠我甚么;其二,我如果招出你是掳劫莽牛吕七的主谋,我更脱不了身,必定受到严密
的监视和盘诘,脱身的机会会微乎其微。所以,你也没欠我甚么。我不是以德报怨的圣贤,
救你纯粹是情势所使然,有你们一些人一同杀出地牢,成功的机会增加,并非有意救你们所
有的难友。你盯梢向我道谢,用意是为日后向我下手图谋预先布局。”
  “梁兄……”
  “你不要急于巧言分辩,妄想掩饰你的阴谋。”他脸色恢复平静:“你只是奉命行事,
你的主人不会放弃图谋我及争名夺利雄霸镇江的大计,你根本作不了主身不由已。任何一个
江湖组合,一切以整体利益为主,个人恩怨毫无地位,这道理我懂,毕竟我有一个江湖味浓
重的绰号,至少与江湖道沾了一些边。所以,我不计较你们的阴谋。哦!贵长上的高姓大名
能否见告?但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知道我不能说。”小兰白了他一眼,扮妇人扮得并不传神,无意中流露出动人的媚
态。
  “我该试探求证呀!哦!请问你贵姓?芳名不会是小兰吧?”
  “有知道的必要吗?”小兰显然不愿通名道姓。
  “也许吧!”他识趣地抛开问题:“不要再在我身上打主意好不好?我对你一无帮助,
不可能帮助你们在镇江建山门称豪霸,以免刀来剑往你死我活。我接受你的道谢,该回城禀
告贵主人了,是吗?”
  等于下逐客令,他实在不想与这个神秘女人打交道,想起莽牛吕七的伤害就一肚子火,
好感无从产生。这个小女人貌美如花,心狠手辣,与他的个性迥异,恨意不可能消除。
  “你绰号叫江南浪子,游走两京见过世面,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小兰脸色尴尬,不
悦的神情写在脸上。
  “也不是量大如海的圣贤。”他抢着说:“我要进寺走走,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你……”
  “不必去找了。”小兰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已经详细追查,查不出贼和尚的去向。
住持慧定和尚,与几个心腹爪牙,是那晚地牢被毁的次晨,神秘地失踪的,其他和尚还没起
床,早课时才知道住持不见了。没有人目击,如何能查出去向?哦!也许你已经听到一些风
声,可以供我们参详。我们一定要查出他们的根底,贼和尚定然是地牢的主人。”
  “我如果知道,还会来查吗?凌云庄的英雄们,知道贼和尚的根底,冒失地打进寺内,
结果你已经知道了。你如果想深入了解,何不去找凌云庄的人打交道?”
  “他们另有重要的事处理,与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兰敌视凌云庄的神情显而易见:
“他们仍会找你的,那些人一旦认定你是仇敌,便不会改变态度,即使你对他们有恩。梁兄,
敝长上愿意以重金,礼聘你合作,查出地牢主人的根底去向。我们有人被杀,有人失踪,有
人被掳至地牢凌虐,所以誓在必报。梁兄,请你答应。”
  “抱歉,我没有这份能耐,不会做尸位素餐的事,你们另找高明。”他断然拒绝。
  “梁兄……”
  “不必说了。我再明白告诉你,我力所不逮。”
  “这……可否详加考虑再答覆我?”
  “没有考虑的必要。”他的语气十分坚决。
  “好吧!我不勉强你。”小兰失望地呼出一口长气:“我是诚心想交你这位朋友,何必
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自己也在查,有消息请提供给我们,这岂不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梁
兄,很多人都准备争取你合作,这些江湖龙蛇的手段十分毒辣,不容许你拒绝。和我们合作,
我们有力量保护你的安全。情势不由人,你必须站在最强者的一边。”
  “我不会与任何人合作,任何人也最好不要用毒辣的手段强迫我听他们驱策。不瞒你说,
我无意交你这位朋友,在遭受你们劫特,而且伤害我的朋友之后,要我接受友谊,我不敢,
我不是量大如海的人。不谈这些恼人的事,填肚子要紧,来,我敬你一碗酒。”
  酒是用碗喝的,镇江的名产新丰酒,与绍兴黄酒相去不远,一口喝一碗小事一件。镇江
的醋,喝一碗可就令人受不了。他一口喝了一大碗,开始加快进食。
  邻桌两位中年人,一直就埋头进食,似乎是专为了进食而来的,甚至双方并没互相谈话。
  他的话,等于是宣告和答覆,彻底关闭谈判合作之门,关闭友谊之门,拒绝威迫利诱。
  “不再打扰你了。”小兰喝了一口酒意思意思,站起淡淡一笑:“我仍然希望你三思衡
量利害,我等候你的答复。谢谢你的酒,告辞。”
  “恕我这个东道主招待不周,好走。”他礼貌地站起相送:“不要等我的答覆,我已经
清楚地表明态度了。”
  邻桌两个中年人,先一步会帐正往店外走。
  “态度不要这么强硬好吗?”小兰饱含深意瞥了他一眼,笑容勉强:“你已经介入江湖
事,入道容易出道难。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必须放聪明些,明时势识兴衰,适应所要面对
的风风雨雨,适者才能生存,才能活得有声有色。再见。”
  “谢谢你的忠告。”他挥手示意,目送小兰的背影消失在店门外。
  已先行出店的两个中年人,在店外和一个十二三岁小村姑说话,指指点点像在询问某些
事,或者打听小街的动静,小村姑正热心地相告。
  “她这两个保镖是这样打听消息的?未免太差劲了吧?”他一面进食一面自语。
  他知道小芝小兰身边,有不少不怎么高明的爪牙。猜想两女小小年纪,已是有地位的指
挥者,主持掳劫、打探、盯梢,甚至袭击等等工作,应该是负责对外活动的精明工作小组司
令人,也应该拥有精明的眼线人才,怎么笨得向一个小村姑打听消息?
  在他眼中,掳劫莽牛吕七和擒捉他的那些爪牙,确是不怎么高明,所以被他轻易地救走
了莽牛吕七。
  其实他并不曾与那些爪牙真正交过手,出其不意快速地把他们摆平了,形同偷袭,偷袭
可以把武功高明多多的对手摆平,与真正交手是两码子事。
  他一再失手被擒,也与武功高明与否无关。
  他突然想起江右龙女,由敌人的出现而想起朋友。他被擒时,江右龙女凑巧出现,吸引
了小芝小兰的注意,因此他才能顺利地救出莽牛吕七。再经过地牢受困同患难,他已经把江
右龙女看成朋友。
  可是,他不想把朋友拖入凶险的纠纷里,所以劝江右龙女早离疆界,他的纠纷有朋友参
予,反而横生枝节难以收拾。
  这位在天下游荡的小龙女,多管闲事见义勇为,而身边却没有得力的人匡佐,早晚会碰
大钉子的,这次身陷地牢,几乎生死两难,居然不听他的劝告,仍在镇江逗留,的确令他感
到忧心。这小女孩很可爱,是唯一与他并肩站的人,真得花些心机,把这小女孩哄走以策安
全。
  他完全不明白江右龙女的底蕴,但同患难而产生的关切,拉近了双方的距离,他自然而
然地为江右龙女的安全耽心,希望江右龙女能远离是非之地。
  镇江即将掀起名利争霸战,离开便可脱出是非外。江右龙女除非也有意参于争逐,不然
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至于是否另有留下的原因,他不便探询;即使他询问,江右龙女也不会告诉他。
  双方毕竟是初相识的朋友,与陌生人并无多少不同,双方都对自己事情有所保留,不可
能一见如故便推心置腹。
  思路一转,竟然想到凌云庄那位小女霸。
  自从他击倒看守,放出所有难友之后,这小女霸虽然避免与他接近,避在一旁用怪怪的
眼神睥睨着他,目光似乎仍可传达相当凶狠的恨意,似乎随时皆可能伺机扑上对付他。
  “这小女霸是个不知感恩的人,我得防着她一点,她很可能像伺鼠的猫,突然从黑暗的
角落,扑出来撒野。”他喃喃自语,悻悻地一口喝干最后一碗酒。
  口口             口口            口口
  在世间追逐名利的人,扬名立万是成功的第一步,除非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然绝不会在
人前拒绝亮真名号。
  在某些秘密组合,追求的是整体利益,所作所为见不得人,所以把暴露身份列为禁忌。
  小兰拒绝亮真名号,梁宏并不介意,懒得白费工夫追问,知道问不出任何结果。对小兰
的身份,怀有强烈的戒心,心中有数,这个小女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必须严加提防,保
持距离以策安全。
  小兰居然想用重利收买他,威迫利诱双管齐下。他心中有数,早晚会和小兰的主子碰头
的,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知道这个主人是何方神圣了。
  他不急,不需他去找,那个主人必定会找他的,他已有了心理上的准备。
  出街南向北走的小兰,脸上的肌肉一直就绷得紧紧地,像讨不到债的债主面孔。办事不
顺遂,难怪她把心中的不愉快摆在脸上。
  进城仅有三里路多一点,她却不急于返城,慢吞吞信步北行。道上不时有人行走,她孤
零零地显得无精打采,化装成村妇的面孔显得平凡,不会引人注意,谁也看不出她的大棉袄
内,掩藏有一把用来杀人的剑。
  梁宏仅带了一把工具刀,她带的却是杀人剑。
  镇江风雨欲来,谁敢不带兵刃防身?
  只是在城内行走,不能公然佩剑,必须藏在衣内,或用套袋掩藏,以免被执法认真的公
门人拘捕。
  在城外,顾忌就少了。一怒拔剑血流五步的事故,很少白昼在城内发生。
  这一段路弯弯曲曲,路两侧树林茂密,近城南关才有菜圃,是城外厢的郊野,夜间连鹤
林寺的僧人,也不敢在这段路往来,据说经常有剪径的小毛贼出没,白天落单的香客不时受
到骚扰。
  天气严寒,两侧的凋林枯草仍可挡住视线,走在路上的人,由于路径弯曲,看到对方接
近的人,相距已在百步以内,有如狭路相逢。
  北面突然传来几声忽哨,像是乡童在嬉戏。
  她警觉地整理外袄,将剑靶移至袄襟开缝处,挪正襟底的百宝囊,完成备战准备。
  路北路径转弯处,出现小村枯打扮的江右龙女。穿小花棉袄,花帕包头,挟着用青巾裹
住的长剑,轻快地迎面而来。
  俏丽的面庞红馥馥,灵秀的明眸特别明亮,年轻、俏丽、活泼,似乎走路连蹦带跳,没
有淑女气质,小村姑的外型颇为传神,谁也不会想到是一个独自遨游江湖,见过世面的女英
雌。
  江右龙女看清她了,毫不介意。她扮中年村妇,的确有中年村姑的神韵,化装易容术相
当高明,真正的行家,才能看穿她的伪装。
  江右龙女不是真正的行家,轻快地接近,并没多看她一眼,神情愉快地赶路,直奔南面
不足一里的小街口,行色匆匆。
  相错而过的后一刹那,她的右手向后疾甩,寒芒似电,射向江右龙女的左大腿股。
  身后一声轻笑,劲风及体。
  她骇然失惊,大旋身掌发似奔雷。
  叭一声暴响,罡风四荡,劲气爆散,两人骤发的玉掌,准确地接触,双方都用上了内家
真力,有志一同要和对方一击判高下。
  她歪歪斜斜暴退丈外,右手出现颤抖现象,脸色一变,踉跄稳下马步。
  “该死的泼贱货,恩将仇报未免报得太快了吧?”江右龙女不屑地逼近至八尺内,双手
叉腰笑骂:“幸好你志在活擒,用追魂针射我的腿。如果射背心,你一定死。你这鬼女人阴
毒得很,我要刨去你的根底来。你敢冒充独角夔龙的女儿,知道他的底细,必定有不怕那条
龙追究的能耐,你最好从实招来。追魂针还给你!”
  叉在腰间的右手,突然向前一抖,寒芒乍琨,速度快得见光不见影,射向她的右大腿。
  她在江右龙女的手离开腰部时,便机警地向侧扑出,鱼跃两丈外,手一沾地面,身形再
起飞跃入林。
  六寸长的追魂针擦腿侧掠过,可知双方的反应皆惊世骇俗。
  “你走不了的。”江右龙女高叫,飞跃而起衔尾追逐。
  路两侧的枯草丛中人影暴起,两个埋伏的中年人,一左一右跃出,双剑如迸射的电光,
猛然向中聚合,配合得丝丝入扣,剑上风雷隐隐。
  江右龙女身在空中,正向纵落,距小兰的背影仅丈余,预计第二次跃起,定可准确地从
小兰的背部纵落,行雷霆一击。
  剑光乍现,双脚还没沾地,长剑已经出鞘,迎着左右聚合的剑光,招发大鹏展翼,从身
形缩小下落的最小体积,猛然爆发扩张,急张骤旋的剑光,使整个体积扩大了五六倍,丈内
皆受到剑光的控制,对方的剑光无法透入。
  铮铮两声狂震,剑光人影迸散。
  以鱼龙反跃身法回头夹击的小兰,几乎被江右龙女的剑光削断双脚,幸好及时收腿蜷缩,
扭身向侧滚倒,连滚带爬脱出险境。
  两个中年人皆暴退丈余,手中剑不住发出震鸣,脸色大变,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江右龙女并没乘胜追击,站在零乱的枯草丛中,轻拂着长剑,盯着两丈外狼狈爬起的小
兰冷笑,气势磅礴,有一代宗师级的神韵,那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那天你们劫持梁宏,我就知道你有许多党羽。”江右龙女转首瞥了两个中年人一眼:
“所以我不相信你敢独自一人向我撒野,必定有人策应。我江右龙女单人独剑遨游天下,当
然有自保的能耐,当我发现警兆时,妖魔鬼怪也奈何不了我。我让你们联手布剑阵,看我江
右龙女是否浪得虚名,准备了。”
  “你……你怎知是……是我?”小兰满眼惊疑。
  “你的化装易容术很精妙,但你那双眼睛瞒不了我。而且我也修习过化装易容术,曾受
教于化装易容名家。你的追魂针份量不轻,可知并非高手名家,在我眼中,根本就是垃圾。”
  所谓追魂针,指长四寸至六寸,一头轻一头重,两端皆可伤人的三角形锋尖针形暗器。
三角形锋尖便于一角挟在指缝内,也有导向作用,速度快难辨形影,入体可分裂肌肉深入,
中者九死一生,所以称追魂。针愈轻愈控制自如,所以真正的高手名家,针必定又短又轻。
针重虽可及远,但易被对方估计出飞行的方向。
  赤手空拳接这种三角形的暗器,非常危险,会割伤手掌。这种追魂针也称透骨三棱针,
从骨缝透入,可以没入人体,非常霸道。
  江右龙女是用徒手接针的,回敬时手法熟练,速度惊人,可知也是暗器的行家,难怪将
之嘲弄为垃圾,表明吃定了对方。
  “你死吧!”小兰沉声暴叱,左手一抖,寒芒破空。
  共有三枚追魂针飞出,威力笼罩八尺空间,成品字形同时疾射,破空发出尖锐的厉啸声。
  江右龙女身形微挫,剑起处眩光耀目,左手同时一抄,接住最外侧的一枚针。同时响起
两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两枚针在剑光中折断、飞散。
  这一刹那停顿,小兰已一跃三丈,冲入枯林深处,用暗器掩护撤走的手段完全成功。
  两个中年人,则逃入路对面的树林。
  江右龙女无意穷追,追也枉然。俗语说遇林莫入,入林追逐极为危险。
  丢掉追魂针,她收剑奔向鹤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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