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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天炼狱》
第二十章 无盐魔女
前面空着双手的少女狂风似的卷到,一脚将他踏住了,一把揪住他的发结向上提,讶然
叫:“咦!是你。”
无盐魔女到了问:“是谁?”
少女制了他的软穴,拖起他说:“他叫柏青山,就是昨天在谷口勇斗关中那些匹夫的
人,也就是三姐传来的信息中,所指的寻仇年轻人,他的所作所为,委实令人起疑,怎么会
是个不会武功的人?”
一名中年美妇说:“可能是程凤所说的小畜牲,昨晚他误了咱们的大事。”
无盐魔女似乎并未将同伴的话听进耳中,目不转瞬地注视着柏青山,脸上却毫无表情,
而目光却暴露了内心的秘密,闪耀着兴奋火热的异样神采,久久方问:“你便是柏青山?”
“哼!”他恨恨地以哼作答。
“你既然不是他们的同谋狗党,为何而来?”
他吁出一口长气,切齿道:“在下本想至贵寨与你有事相商,没料到你竟是人性已失的
狂人疯子,罢了,落在你手,在下认命。”
无盐魔女沉静地一笑,柔声道:“我要带你入寨,你的生死看你的造化了,走!”
柏青山重伤尚未复原,无法抗拒,更被制了软穴,连站都站不稳,只好认命。
少女正要将他抗上肩,他大声说:“为何不解在下的穴道?在下跟你们走就是。”
少女冷笑道:“你在谷外通过关中那群小丑的三关拦截,身手极为高明,沿途你可能会
反抗的。”
“你们怕在下反抗吗?”他问。
“不能不防范于未然。”
无盐魔女突然问:“你的艺业既然敢向关中群雄叫阵,为何却这么容易便被我这位侄女
擒往了?我看你到底有何阴谋诡计,本寨主必须弄清楚。”
他叹口气,苦笑道:“在下已是半条命的人,败军之将不足言勇。”
“怎么回事?”
他将昨晚误闯茅舍,看到村夫妇杀人枭首,激于义愤出面救人,被中州双奇从背后偷
袭,内腑重伤功力已散的事说了,但对行动自疗绝处逢生,遇老道赠药相助的事,只字不
提。
无盐魔女一怔,说:“在中州双奇的风雷神掌合力一击之下,你仍然活着,恐怕难以令
人相信,脱下他的上衣。”
少女应声脱去他的上衣,无盐魔女在他的背部察看片刻,再伸手探索他的胸部经脉,方
满意地说:“唔!不像是苦肉计,你共挨了四掌,幸而掌未及体,你也曾运动相抗,因此心
脉未受波及,你能在如此恶毒的雷霆一击下苟全,可能是你的祖上有德。”
“别挖苦人了,落在你手中,反正也活不成了。”
“等我查出你确是与他们无关,也许你死不了。”
“在你这种恶毒魔女的不归谷炼狱寨逗留,在下不敢存任何奢望。”
“你倒是看得开。”
“在江湖上混的人,谁又看不开。”
“你似乎胆气不弱,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好说好说,寨主夸奖了。”
无盐魔女解了他的软穴,笑道:“你的伤要不了你的命。”
“能活多久,在下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魔女信口说,脸上的肌肉没有任何表情流露。
“寨主言外有物,在下可听出弦外之音,但未解其意而已。”
“你很聪明。”
“谢谢夸奖。”
“百日之内,伤可复原。”
“在下能活一百天?”
“那得看你是不是想活。”
“寨主之意……”
“以后再说,时光不早,走。”
少女走近,将外衣给他穿好,说:“走,你得放明白些,沿途你如敢有所异动,休怪姑
娘心狠手辣。”
“姑娘似乎对在下颇有顾忌呢?”他笑着说。
“你少给我油嘴。”少女微愠地说,将他向前一推。
至少,目下他是安全的,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他顺从地依命举步。
不久,到了一处阴森的山坳,少女将他一掌拍昏,抗起便走。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身在山谷内的遮天蔽日古林中,朝霞满天,但雾气仍浓。
少女命他自行走动,一行人穿林而过,他看出所经处虽然不是路,但仍可分辨有人行走
的迹象,两侧的大树干上,不时可以看到一些不易为人察觉的记号。
他明白,已经进入不归谷了,不归炼狱,来者不归,他已身入险地,不知是否能归了。
出林不久,雾气渐消,只见四周群峰四合,绝崖插天,谷道狭窄,依山势曲折蜿蜒北
行,眼看山穷水尽,转过山壁,却又别有洞天又现佳境。
小径出现,小溪一线水色清澈。
对面一座百寻绝壁,刻了三个径丈的擘窠大字:“不归谷。”两侧,共有八个稍小的
字,刻的是:“不归炼狱,来者不归。”
转过绝崖,眼前视野开展,进入了烟雾弥漫、奇岩怪石罗布、处处有不测、杀机四伏的
谷堑中险要所在。
怪,走了这许久,竟然看不见半个人影。
谷上空,昨天曾经袭击柏青山的两头金鹰,不住在高空盘旋,这是说,谷外群雄已跃然
欲动了。
无盐魔女抬头注视着悠然盘旋的金鹰,向众人说:“鹰王的这两头金鹰,将是本寨的心
腹大患。”
“寨主多虑了,两头金鹰何足惧哉?”一名中年美妇笑着说。
“如果派不上用场,鹰王岂会派来浪费光阴?瞧,它们只在寨上空盘旋,必有用意,可
惜没有能将它们射下来的射雕手。”
穿越一丛怪石,眼前惨象入目,血腥触鼻,迎风飘来了三两声令人心弦震动的可怕呻
吟。
迎面一座木牌坊,上面的横匾刻了四个朱红大字:“情天炼狱。”
这处两亩大的乱石地,利用原有的怪石刻了十八座高矮不等的裸女像,最高的约有丈五
六,最矮的也只有八尺左右。
有六座裸女像的身前,各吊着一个赤身露体的男人,双手缠捆在石像的脖子上,双脚不
沾地,要命的是,裸女像的前半身,嵌满了寸长的铁钉,钉并不锋利,但长时间钉在肉上,
那滋味怎会好受?
因此,被吊着的人,必须尽可能将脚蹬着裸女像的下身,令身躯躬起像个大虾,等到力
尽支持不住,身躯便会无情地压在裸女石像的身上,铁钉便会无情地刺入肉中,慢慢地贯入
体内。
六个人浑身都是血,有两个已经寂然不动了,有两个仍在作绝望的挣扎,浑身在战抖,
吃力地蹬住石像,拼命将身子远离那些要命的铁钉。
石影后窜出一男一女,上前行礼道:“情天炼狱管事,迎接寨主。”
无盐魔女举手一挥,颇为威严地说:“退下,小心了。”
“属下遵命。”
越过情天炼狱,柏青山毛骨悚然地说:“程姑娘,你不感到于心不忍吗?”
她嘿嘿笑,说:“炼狱寨多少年,一直就如此将人置于死地,看多了,也就不感到不忍
了。”
“我看,贵寨的人,可能都是些狂人与疯子。”
“你说话小心了。”她不悦地说。
“他们到底犯了些什么罪?”柏青山硬着头皮问。
“有两个是前天被捉来的关中群丑,有四个是饶州府公然向本寨的弟兄寻仇的人。”
“你太残忍了。”
“世间人太多,多杀一个,可多省一分粮食,本寨替天行道,不残忍何以收震撼人心的
功效呢?”
“你这种谬论,简直是坑尽天下苍生,就说你们嗜杀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一死百了,
何必这样对付他们?一刀杀了岂不仁道些?”
“嘻嘻!一刀杀了,谁还怕我这不归谷炼狱寨?你怕不怕?”
“在下能不怕吗?”他含糊其词地反问。
“由此至寨门,共有十八处炼狱,代表了十八层地狱,但比幽冥地狱的刑罚更为可怕,
看吧,这是第二处炼狱,你可以开开眼界。”
这处牌坊的匾额,刻的是“轮回炼狱。”
两排木桩,左面挂了十九张撑开风干了的人皮,右面则挂了十九具只露出人头,身上包
了狗皮或山猪皮的死尸,不远处有两座大木笼,分别囚着一些巨犬与两百斤重的山猪,吠声
与猪号声刺耳。
迎接寨主的是四名孔武有力赤着上身的大汉,上前参见请安。
无盐魔女向柏青山冷冷一笑,说:“这里应该算两种刑罚,一是剥皮,二是换皮,前面
那座台也叫剥皮台,人送上去,先将猪狗的皮剥下,再将人皮剥下来,将猪狗的皮换上,我
这些行刑手经验丰富,手艺天下无匹,人皮剥下,几乎可以保证尚未断气,你既然来了,开
开眼界也是好的,来人哪!”
一名赤膊大汉上前行礼,欠身道:“轮回炼狱管事朱栋,听候吩咐,恭请寨主示下。”
“准备动刑。”
“是,属下遵命。”
无盐魔女向扛风雷剑客的少女挥手,说:“把老匹夫交给朱管事,剥了。”
朱管事再次欠身禀道:“请寨主明示,换何种皮?要否留名牌?”
“换狗皮,标示名牌,准备日后送至江湖示众。”
“遵命。”
柏青山只惊得魂飞魄散,硬着头皮说:“程寨主,目下外面的关中群雄正设法入谷,你
却有心情在此看剥皮,而不想及早设法阻止他们入谷吗?”
“阻击的妙汁早就定好了,看剥皮要不了多少工夫。”无盐魔女不在意地说。
救不了风雷剑客,柏青山心中焦急,目前他自身难保,怎能救人?他必须设法避免惨剧
发生,保全这位武林中侠名四播的老前辈,人急智生,他看到了头顶上空的金鹰,心中一
动,急道:“在下不知寨主的妙计,但确知寨主并未将金鹰计算在内。”
“你是说……”
“请问寨主打算如何对付金鹰?”
“两头扁毛畜生,根本就不敢下来送死,即使敢下来,也伤不了人。”
“在下曾与这两头金鹰搏斗过。”
“不错,本寨主那时正在谷口的了望台上。”
“寨主认为金鹰不敢下来,却阻止不了它们从高空下手。”
“你在说笑话吗?”
“在下岂敢?瞧,金鹰的脚下,是否有异?”
不错,金鹰的脚下,似乎多了一个黑色的尺大异物,像是抓在爪中,也像是绑在爪下。
“唔!似乎带了东西。”无盐魔女点头说。
“寨主能不加理睬?”
“根本无需顾忌。”
“如果带的是火器,丢在贵寨,后果如何?”
无盐魔女扭头急问:“火灵官葛一德是否真的来了?”
“禀寨主,老贼确是来了,昨晚被他漏网,他到了后谷口与这雷老狗会晤,逃掉一
劫。”一名中年美妇答道。
“快走,回寨再说。”
风雷剑客死里逃生,已惊出一身冷汗。
众人一阵急赶,连越十六处惨绝人寰的炼狱,猛听半空中一声鹰鸣,金鹰丢下了包裹,
俯冲后再冲天而起。
“轰隆隆”连声大震,地动山摇,炼狱寨中先是烟尘滚滚,然后是火焰上升。
呐喊声大起,锣声大鸣。
峡谷中心,依山势建了一座有百余座大厦的大寨,寨门楼上,高高挂起一块大匾,上面
刻了三个漆金大字:炼狱寨。
金鹰丢下的两个火药包,威力并不大,仅损伤了两座楼,不久便在寨中的人全力灌救
下,扑灭了这场出乎意外的大火。
无盐魔女站在火场外,咬牙切齿破口大骂:“火灵官葛一德老狗,与云中鹰王尉迟英老
杂种,胆敢利用扁毛畜生来袭击我这炼狱寨,罪该万死!将这些老猪狗杀光之后,本寨主将
亲率寨中子弟,重临关中,杀绝他两家老小寸草不留。”
眼看火已熄灭,她方气乎乎地回到议事堂,大眼中杀机怒涌,利簇似的目光首先便落在
风雷剑客身上。
议事堂下,跛仙、瞎怪、穷神皆被捆住手脚,丢在堂上像死猪,风雷剑客则坐在地上,
脸无人色但神态依然从容,他们手上所沾的毒,已经不再恶化了。
柏青山由于已失去武功,而且受到无盐魔女的另眼相看,因此并未上绑,站在一旁暗自
焦急罢了。
看天色,已是辰牌正末之间了。
堂四周,有三十余名男女严加戒备。
他一看到无盐魔女目中所发的冷电,便知风雷剑客完了。
无盐魔女登堂,坐上了中间的虎皮交椅,大叫道:“炼狱刑主何在?”
堂上一名中年大汉疾趋案前,行礼道:“属下在,恭候寨主示下。”
无盐魔女似已怒极,用手向下面的风雷剑客一指。
炼狱刑主转身而下,举手一挥喝道:“架住!”
上来了四名大汉,抓小鸡似的架住了风雷剑客。
炼狱刑主重又转身,向上欠身道:“启禀寨主,今天是万剐亭炼狱管事当值。”
“不能让他死得太早。”
“是。”
“该下何狱?”
“属下建议,将他放入子夜炼狱。”
“那不是片刻间便死了吗?”
“上复寨主,万鼠坑的老鼠,昨日已经吃掉三个人,腹中已饱,只有少数仍在饥饿状
态,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不会急于争食。”
“好,拉下去。”
“遵命。”
风雷剑客嘿嘿笑,切齿道:“妖妇,老夫先走一步,不消多久,不归谷将被天下群雄攻
入,寸草不留,你等着报应临头好了。”
“先割下他的舌头来。”无盐魔女叫。
四大汉立即动手,撬开风雷剑客的嘴,一把铁钩伸入,钩住舌头向外拖。
柏青山一阵惨然,叫道:“程寨主,群雄如果攻入,这些人不是正好做人质吗?这时杀
掉他们,岂不平白放弃一分制胜的把握?”
“没有人能越雷池半步,不归谷如不开放,除非胁生双翅,不然任何人也休想进入。”
“那么,等擒住他们的首要人物,一同处死岂不快意?”柏青山仍不放弃救人的努力。
他要争取时间,还有两个时辰,他功力便可完全恢复了。
无盐魔女意动,叫道:“好暂勿送入万鼠坑,但活罪难饶,割下他的舌头,动刑!”
刀光一闪,风雷剑客的舌头应刀而断。
大汉上堂奉上铁钩,钩上的一段舌头仍在淌血。
炼狱刑主接过钩,呈上说:“请寨主验刑。”
无盐魔女举手一挥,说:“好,将这四个死囚,暂且丢入死囚牢,严加看管,不许他们
自戕,拖下去。”
“遵命。”
无盐魔女注视着柏青山,叫道:“玉环姐,将这人带至幽冥院,好好看管。”
一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人应喏一声,上前向柏青山招手道:“年轻人,跟我
来。”
看管他的少女向中年女人说:“这人曾受内家掌力所伤,功力已失,但不可大意,别让
他离开视线外。”
“我理会得。”中年女人笑答,带着柏青山从东厅门走了。
幽冥院,那是一座大厦,没有窗,进入后闭上大门,里面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两名侍女打扮的人,掌了两盏绿色的灯笼,将玉环姐与柏青山迎入,灯笼光线幽暗,绿
色的冷光照在人的脸上,人的脸变得恐怖已极,都成了鬼脸啦!
进门不久便向下走,进入地底了。
推开一间内室的门,玉环姐向两侍女说:“退出去,将门反锁。”
“是。”两侍女欠身答,随手掩上了房门。
室中也有一盏绿色的灯笼,光线幽暗,令人感到窒息与恐怖,一床、一几、一桌、一
椅,之外别无长物。
玉环姐招呼他坐下,笑道:“这里是幽冥院的雅室,幽冥院属于寨主的私室,你是寨主
接任三年来,第一个受到礼遇召入此室的人。”
“在下深感荣幸,在下柏青山,能请教大姐的芳名吗?”他定下心神问。
“我叫程玉环,是寨主的堂姐。”
“贵寨一直是由姑娘们任寨主的?”
“不是,是由族中长者,根据族中子女们的艺业,机智、声望来决定继任人选,再经过
比赛方能膺选为寨主,上一任寨主,就不是女的。”
“哦!贵寨是一姓族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请教。”
“当然此谷是程家的产业,名义上是一姓族,但程家的姑娘们,不能不嫁外姓,因此如
不将外姓招入,岂不是要嫁出谷外吗?而程家的姑娘,绝不嫁出谷外。”
“哦!那……”
“本寨主的子弟,可在行走江湖期间,在外娶妻带回,姑娘们也可物色心爱的人,带回
谷中成家,不管是男是女,进了本谷之后,便不许外出,直至子女成人,而子女的艺业必须
能在江湖独当一面,方可出谷见见世面,一般说来,程家的女婿能获准外出的人,少之又
少。”
“这么说来,贵谷的人丁,岂不是愈来愈旺盛,谷中能容纳多少人?”
“你错了,本谷除了本支子弟可生养三位儿女之外,其他只许生育两人。”
“那……怎能如此如意?”
“多的,丢下兽坑了事。”程玉环若无其事地说。
“我的天!”柏青山抽口凉气叫。
“不要大惊小怪,其实,要不是谷中不宜多建房屋,以本寨的财源来说,养一两万人毫
无困难,本寨的人丁虽少,但每一个人,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高手。”
“难道说,任何外人入谷,都不能再出了?”
“不然,真正的贵宾造访,仍可平安出谷,来者不归,仅指陌生人而言。”
“那么,在下……”
“你不可能活着出谷了。”
“真的?”
“看寨主的意思,你当然也有出谷之日,假使她对你钟情,你……目下言之过早,老实
说,寨主的性情很难捉摸,你只能小心些伺候她,不然后果可怕。”
他呵呵笑,说:“程大姐,你在为寨主作说客吗?”
程玉环也笑道:“但愿她有此心念,她确也该找个合适的夫婿了,二十四岁的大姑娘
啦!”
“二十四岁的姑娘仍未结亲,确也惹人说闲话了,难道说,这些年来,她就没找到一个
情投意合心爱的人?”
“年初,她的一位好友来访,可惜对方自认是浪子,无意成家,错过了一段大好姻缘,
她一直为了这件事烦恼,一直后悔没将那人硬留下来。”
“哦!寨主的容貌并不差,偏偏取上那么一个可怖的绰号,大概把那位心上人吓走
了。”
“嘻嘻……”程玉环笑了个花枝招展。
“你笑什么?”他困惑地说。
“不笑什么?”程玉环敛容说。
“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
“哦!那位仁兄是什么人?”
“叫万里孤鸿公孙无咎,听说在江湖颇有名气。”
柏青山心中一跳,万里孤鸿公孙无咎,岂不是用毒雾伤了他的人吗?
“万里孤鸿就此一走了之吗?”他按下激动的心潮,平静地问。
“听说他前些日子在南京,目下不知又流浪到何处去了。”
“他是不是善用毒雾?”
“不错,他的毒雾很霸道,但并不太毒,一年半载方可致人于死,即使是平常的人,也
可以拖上三两月,为人虽无所不为,但心肠却不够硬。”
“贵寨的人也善用毒,可以解他那种奇毒吗?”
“不行,用毒的人各有独门解药,谁也不敢乱用。”程玉环不假思索地说。
房门响起轻叩声,外面有人叫:“大姑,寨主有请。”
程玉环含笑而起,说:“寨主唤我,你耐心等候啦!”
“请便,在下不得不耐心等候。”他泰然地说。
幽暗的地底陋室中,只有他一个人了,外面当然有人在监视,但并不妨碍他的思索,面
对鬼火般的孤灯,他思潮澎湃。
王敕的手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要他来借灵犀甲,这个借字,是不容误解的。
像无盐魔女这种凶残恶毒的人,能“借”灵犀甲给他?不杀他已是万般幸运了。
如果魔女不借,怎办?
他曾亲见穷神一剑砍在魔女的胁下,剑毫无用处,显然,魔女身上必定穿了灵犀甲,因
此毫不在乎,此时此地,魔女肯将灵犀甲借给他?
入了不归谷,有家归不得了,是否能生离,仍在未定之天呢?
借不到,他必须硬夺。
夺,必须有夺的本钱,如果惹火了魔女,他除了束手待毙,别无他途。
“我必须在午前保全自己的生命,不然一切打算皆属徒劳。”他向自己说。
还有两个时辰左右,这是他最漫长最难熬的两个时辰,如果熬不过去,一切都完了。
假使他幸运地熬过午刻,而未发生任何意外,在这高手如云的魔宫中,他单拳只手孤掌
难鸣是否能下手强夺?
他能否脱得了身?成功的机会太少太少了。
灵犀甲穿在魔女身上,除非杀死魔女,不然他毫无取得灵犀甲的希望。
他想得很多,很远,当然想得最多的,该是如何挨过这要命的两个时辰。
除非他不想活,不然就得委曲求全,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中,他如果想保持尊严,想保持
英雄气概,那很简单,只消挺起胸膛表示出大丈夫威武不能屈的态度就够了。
风雷剑客就是威武不能屈,视死如归的人。
但他不能从容就义,这个义字,在此地似乎用得不切题,视死如归并不能代表义,受人
之托忠人之事。
王敕需要他援手,他如果在此地被打入十八重炼狱,不但不能忠人之事,而且死得太
冤,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目下,他面临泰山与鸿毛抉择。
他下了决定,决定无论如何,要拖过这两个时辰,要拖,必须付出代价,他要等待事态
的发展,看看代价是否能付得出。
自从偷听到鲁神医的话,以后这段岁月中,他从未将死放在心上,但不倒下他仍不愿放
弃活下去的希望,能活下去,毕竟是好事。
正胡思乱想心潮澎湃中,门外传来了程玉环的叫声:“柏青山,出来。”
房门开处,程玉环含笑俏立向他招手,笑容暧昧,神情古怪。
他举步出房,从容问:“程大姐,有事吗?”
“寨主唤你在灵霄阁相见。”
他泰然一笑,镇定地说:“贵寨外不但有十八重炼狱,寨内也有幽冥院,完全以地府自
居,想不到又有灵霄阁,那是三十三天的天府胜境呢?不归谷不但有地狱,也有天堂,贵寨
的人野心不小哪!”
程玉环颇为自负地说:“炼狱寨程家并不想称霸江湖,但必须保持天下第一寨的声威,
有天堂有地狱,小小的炼狱寨,包含了人间百态,所有的人,皆必须尽力争取丰衣足食予取
予求的地位,在赏罚分明下,每个人可以公平争取他的荣誉与享受,最高地位的人,便可拥
有完全属于自己的灵霄阁。”
“哦!你们争取地位的手段,必须是为非作歹是否尽力,杀人多少,与心肠狠毒的程度
而定高下的了。”
“正是如此。”
“高论。”
“你的口气有嘲弄的成分。”
“岂敢岂敢?”
程玉环不再多言,领着他出了幽冥院。
在一座大楼的雅洁香闺中,他与无盐魔女单独相处了。
无盐魔女仍是阴森森地脸无笑容,但换了一身宝蓝色的衣裙,显得另有一股清新的,属
于女人的特有气质,虽则脸蛋不出色,但配合了适当的衣着,仍可算得上富有女性气息,也
有相当动人的风韵。
香闺中幽香阵阵,面对这位威震江湖的炼狱寨主,他自然有点心中懔懔,再想起这鬼女
人的残忍手段,更令他忐忑不安,坐在窗下的锦墩上,他生出了无边的恨意,真想一把扼杀
这个凶残恶毒杀人如麻的女魔。
无盐魔女目不转瞬地注视着他,目光柔和了些,久久方说:“有关你的底细,本寨的人
不知其详,但有关你在苏杭一带的传闻,本寨已有所风闻,你,很了不起。”
“寨主夸奖了。”他心中略宽地说。
“以华山二老与终南隐叟三个老不死为首的关中群雄,不久前在前后谷同时发动进袭,
死伤甚重,已经知难而退了。”
“哦!他们想必不会罢手的。”
“在三五个时辰内,他们无力再次进攻的,可能要等中原白道小丑赶来后,再来枉送性
命。”
“不归谷天险,他们势难得逞,除非有人里应外合,不然势难如愿。”
“炼狱寨绝无吃里扒外的内奸,你可以放心。”
“这件事与在下无关。”
“不错,与你无关,你曾经说过,要入寨与本寨主情商一件事,何不说来听听?”
“哦!这……”
“也许我能够答复你。”
“算了,反正在下很难活着离开,不说也罢。”
“你倒看得开呢?”
“看不开就不必在江湖闯荡,对不对?”
无盐魔女眼中有了笑意,转过螓首问:“玉环姐已向你说了不少有关本寨的事?”
“不错。”他沉着答。
“说了些什么?”
他将所能记得的都说了。
“你对本寨的看法如何?”魔女问。
“贵寨的举措,大违常情,但在下不愿妄论是非。”
无盐魔女沉默片刻,问道:“柏青山,你愿留在本寨吗?”
他早已打定了主意,心中暗喜,看情形,魔女并不打算杀他,只要他应对得体,这两个
时辰应该可以挨过的,他淡淡一笑,沉静地问:“请问寨主,在下有选择吗?”
“恐怕没有了。”无盐魔女不带表情地说。
他沉静地一笑,说:“寨主有权安排,在下听天由命。”
“对,这才是识时务的明智抉择。”
“好说好说。”
无盐魔女拍掌三下,进来了两名侍女。
“将柏爷领至玉环姐处。”无盐魔女向侍女吩咐,口气变了,称呼也变了。
他不亢不卑地告退,被领至另一座雅室中,那儿,玉环已在等候着他。
程玉环笑面如花,挥退侍女掩上房门笑道:“恭喜!柏爷,请坐。”
“喜从何来?”他茫然地问,沉静地落坐。
“你是第一个受到寨主如此礼遇的人。”
“真的?”
“你是否愿留在敝寨?”
“在下听天由命。”
程玉环走近,突然媚笑着搭住他的肩膀俯身低声问:“你今年贵庚?成家了吗?”
“虚度二十一春,浪迹江湖,没想到成家。”他局促地说,他感到体态撩人的程玉环,
娇躯压在他肩上,令他有不胜负荷的感觉,俊脸通红。
他想挣脱对方的手,但程玉环却不放过他,俯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地低笑道:“我想,你
对做程家的女婿,不会拒绝的了。”
“什么?”他惊问。
“嘻嘻!别装傻,寨主眼界甚高,她对你是一见钟情,我做你两人的月下老人,你如何
谢我呢?”
“这……”
程玉环一声媚笑,扭身抱住了他,大胆地肆无惮忌地坐在他膝上,暖玉温香抱满怀,粉
颊贴上了他的嘴唇。
他吃了一惊,本能的急推,手按在对方的腹胁上,要将对方推开。
程玉环发出一阵荡笑,敏感地带被按住,岂能不笑?抱得更紧,偎在他耳畔说:“小弟
弟,敝寨的姑娘们,都是有情有义的情种,你不能辜负寨主的一番情意。”
他抗拒无力,挣扎着说:“老天……你,你是寨主?那……”
“傻瓜,我不是寨主,我负责检查你身上是否带了小型的暗器。”
这种检查,他委实吃不消,不消片刻,他便被逗得激起了情欲之火。
花窗闭上了,室内暗沉沉。
迷乱中,他被推入邻室,邻室也是暗沉沉,但幽香扑鼻。
他跌入另一人的怀中,从此便有点迷迷糊糊。
但他不甘心,灵智未泯,他记得,自己跌在床上,这位女人的上身,似乎传出一阵寒
意,与程玉环那火热温润的娇躯完全不同。
怪,情欲之火反而冷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他问。
“不要多问好不好?”对方缠着他说,是无盐魔女的声音。
他摸到对方的身躯,心中一动,本来健美的胴体,为何冷气森森?原来魔女只脱了外
衣,胸围子之外,多了一件摸着柔软但有点寒凉的怪衣,这点寒意,把他那被程玉环撩起的
欲火消灭于无形。
他奋身一滚,总算滚至床后,问:“你的身子怎么冷冰冰的?”
“我……”
“不要缠我。”
“你……”
“青天白日,我们谈谈好不好?”
无盐魔女突然坐起,伸手挑亮一盏纱灯。
柏青山以衾掩住身子,大吃一惊。
床上坐着的无盐魔女,脸孔完全变了,变得满脸疙瘩,肌肉一块青一块红,鼻子扭曲,
眉如秃帚。
可是,手腿却晶莹如玉,上身穿了一件短袖的掩襟怪衣,乳色的光芒耀目,下面掩至下
体,似革非革,似锦非锦,用一根同料的带子扎在腰间,因此仍可看到高耸的酥胸和细小的
蜂腰,身材喷火,但脸蛋却令人毛骨悚然。
他骇然抽口凉气,惊问道:“你……你是谁?”
“这是我的本来面目。”无盐魔女冷冷地说。
“我的天!”
“你还愿意在炼狱寨吗?”
他不知从何处来的勇气,大叫道:“我宁可死,宁可下十八层炼狱。”
“你会如愿以偿的。”魔女凶狠地说。
“我宁可少活几年,不愿受苦一辈子。”
“在炼狱寨你是娇客,受什么苦?”
“陪你这种人性已失,又如此丑陋的人,恶心之至,我一天也活不下去。”
魔女居然未暴怒,说:“你倒是个直性人。”
“哼!”
“我允许你弄四个美貌的侍女来陪侍你。”
“我不考虑。”
“你不怕死?”
“活着难堪,死反而是解脱,何怕之有?”
“你嫌我丑?”
他叹口气,苦笑道:“要说不嫌,那是违心之论,世间有些貌丑的人,如果能具有善良
的德性,相处久了,自会不感其丑,而你,凶残如狼,毒如蛇蝎,与你相处,谁知道哪一天
你会杀我。再说,即使你是个集天下美德于一身的女人,而在下刚与你相处不足半日,要我
不感其丑,你未免太过分了。”
“为了活命,你难道就……”
“在下宁可死。”
魔女终于动怒了,五手疾挥,“劈啪劈啪”给了他四耳光,将他击倒在床上,一掌拍熄
灯火切齿道:“再给你一些工夫去思量权衡利害,生死两途任你抉择,如果你选的是死,我
要让你遍尝十八重炼狱的滋味,那时你将悔之晚矣!”
房中一黑,死一般的静。
这是柏青山最难挨的时刻,局外人无法领会其中苦况,果真是度日如年。
情势的演变,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这时,他束手无策啦!
无盐魔女在盛怒之下,四耳光发泄了不少怒气,灯火熄灭,她脑海中却幻出柏青山那雄
伟英俊的身影与面容,渐渐地,她也开始难以忍受了。
假使她不曾亮灯看到柏青山的身躯,也许不会那么糟,如果她不曾拥抱过已被程玉环撩
起欲火的柏青山,当然她不会被撩起无边情欲。
她不是破天荒第一次与男人拥抱销魂,羞耻之念根本不曾在她心中生根,她之所以大白
天仍然需要黑暗,不是怕羞耻而是怕她那副尊容吓坏了娇客。
渐渐地,她不安静了,情潮欲之火渐升,她的呼吸出现异象了。
柏青山说她的身躯冷冰冰,她真冷吗?
她一咬牙,脱下了灵犀甲。
这一来,情欲之火便一发不可收拾。
柏青山正在凝聚真气,想试试功力是否已经恢复,蓦地,火热的胴体,像蛇一般缠住了
他,他所摸到的是温暖腻滑的胴体。
他第一个念头是:魔女的灵犀甲已脱下来了。
想起魔女那吓脸的尊容,他感到一阵恶心,本能地挣扎,突然摸到魔女发髻上的一枝金
钗。
他心中一动,一手按上了魔女的酥胸。
魔女嗯了一声,蛇一般扭动,情欲高涨,浑忘身外一切,在他手下颤抖。
他悄然拔下了那枝金钗。
不归谷前后谷口,群雄正在探索进攻,但皆被谷内岩壁上的弩箭所指,那万斤巨石下砸
时的巨震,连炼狱寨也隐隐可闻,难越雷池半步。
而在谷右的高峰中段,三十余名高手正悄然向上爬,利用树桩打在石缝内,一步步向上
升,挂下一条条长绳,让下面的人能向上攀援。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三百丈的高峰,他们已快登上峰顶了,飞渡天险,他们毫不畏缩。
三十余个人,每人皆背了一捆韧绳,准备作为下降之用,走在最后的有三个小黑子,其
中一人背了一个三尺长的大布囊。
终于,他们登上了峰顶了。
领先的是中州双奇,和尚大悲佛心如满头大汗,钻入矮林解下腰中系着的一大串爬山用
具,方身圆头钉桩、抓钩、铁锤、绳索、索钩环、坚木制的代用木桩……一大堆,他放下杂
物,接过无尘居士拉住的长绳,系牢在一块笋状石角上,说:“你接应他们上来,我去看是
否能从鬼母尾峰下去,如果那儿已长了树木,便不必从枭峰下降了。
不久,下面的人皆已平安登上了峰脊,大悲佛也回来了,匆匆地说:“鬼母尾峰已长了
不少草木,但草木稀疏而短,不易隐身,走,大家去看看。”
沿山脊线绕过北面一座峰头,一座秃山出现眼前,大悲佛在矮林止步,说:“十年前,
老衲曾经到过此地,江山未改,山顶仍然童山濯濯,东面,便可以看到炼狱谷,以下有一段
百尺峭壁,目下只长了一些矮林与野草,很可能被炼狱寨的人所发现,百尺之下,是峻陡的
土岩,那一带的树不但可以隐身,也可挂索下降,直下约两百丈,直降谷底,如果从枭峰下
去,必须经过三道斜行的峭壁,十分危险,而且只能降下不归谷的谷道口附近,距炼狱寨尚
有五里以上,咱们必须经过艰苦的血战,方能通过重重关隘抵达寨前,从此地下去,如果让
他们发现,那么一个也休想下去,他们可在下面,以强弓将咱们一个个射毙在峻陡的土岩矮
树草丛中,现在,是三位施主决定的时刻了。”
主事的三位老人,是武林中声誉极隆的华山二老,四海游龙庞汉宇,与黑衫客黎典元,
另一人是隐世二十年不出的终南隐叟祝怡,他老人家早年的绰号叫乾坤一掷,因为他出手管
事,从不顾虑后果,任性而为。
三位前辈先到崖口伏下身躯察看下面的情景,久久方退回,终南隐叟神色肃穆地说:
“咱们一个一个下去,小心些必可平安降下谷底,逐个下降危险增大,诸位之中如有人不愿
下去,可留在此地,老朽领先下去,汉宇兄第二,典元第三个下去,并负责中间策应。”
“没有人会留在山顶的。”一位中年人笑道。
四海游龙庞汉宇的目光,落在三位黑脸小后生身上,善意地一笑,正想启口,为首的小
后生粲然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笑道:“老前辈不要看我,我们三人追随骥尾,水里
火里绝不迟疑,够了吗?”
一名短小精悍的中年人摇摇头,说:“逐个下降,得不到旁人的援手,上山容易下山
难,极耗体力,你们三个小娃娃,委实令人担心,不如留在上面好了。”
小后生待出言反讥,四海游龙赶忙说:“胡老弟,不必替他们担心,我们只要有三个人
能平安降下谷底,便大事定矣,后下来的人便没有顾忌了,让费小友三位走在后面,料亦无
妨。”
终南隐叟乾坤一掷,说:“咱们三十二位自告奋勇抢渡天险的人,已经上来了,岂有畏
难而退之理?准备,这就走,请记住,如果老朽三个人无法平安降下,其他的人必须退走,
不能再冒险降下枉送性命,现在老朽先走了。”
众人皆俯身急走,每人带了两根小树枝,沿崖口散乱地插好,掩住了身形。
有人打下两根大木桩,放下了缒绳。
终南隐叟在身上插了不少乱草,小心翼翼地沿缝而下,缓缓降下了百尺绝崖。
他小心地打下了两根桩,一根固定上面挂下的缒绳,一根系上向下挂的第二根缒绳,往
下一段的两百丈土岩陡壁,散乱地生长着野草与小树。
虽陡峻但下降并不困难,怕只怕被下面的暗桩发觉而已,他并不向下直降,而是利用小
树曲折下走,沿途将缒绳缠住小树干,让上面的人可借树掩身。
上面的人爬伏在崖口向下瞧,一个个屏息着,心已提至口腔,紧张得手心直淌汗。
久久,终南隐叟的身影,隐没在谷底的岩石丛中。
四海游龙像一头猿猴,迅速地滑下缒绳,临行,尚咧嘴一笑道:“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朋友们,下面见。”
“下面见。”黑衫客黎典元豪放地说,又道:“不管你是否能降下,兄弟是必定要下去
的,华山二老像是人影,人到影随。”
炼狱寨中,柏青山也在生死关头。
无盐魔女像蛇般缠着他,肉帛相见,最后之防已撤,情欲之火已令魔女意乱情迷。
如果他不曾见到魔女那丑似无盐的真面目,他可能难逃这次风流大劫,很可能掉入风流
炼狱。因为无盐魔女的胴体,丰盈温润并不比程玉环差,黑暗中,天下间的女人胴体并无多
少不同,控制情欲是心与目,色字是需要眼睛来欣赏的,手岂能辨色?
因此,他仍能控制自己。
他,艺臻化境叱咤风云的柏青山,今天竟然被一个丑如无盐魔女逼迫野合,而又毫无抗
拒之力,岂不荒谬绝伦?
他一咬牙,手中的金钗徐降。
紧要关头,壁间突然响起一阵金铃声。
无盐魔女双手一松,大声问:“有何急事?说!”
“前谷总管有急事禀报。”
外面传来了程玉环的语声,像是从某一处小孔传入。
“有何急事?”
“他说前谷进袭的人,似乎无意攻入,而不见华山二老在内,恐怕他们另有阴谋。”
“他们在等中原群丑赶来助拳,当然不愿全力进袭,急什么?”
“总管认为他们可能正在寻找秘道。”
“废话!”
“那些老江湖,很可能找出一些出入的痕迹,不可不防。”
“那就派炼狱的人去守秘谷口好了。”
“是。”
“一切由你调遣,由你全权负责,去告诉长老们,在我未下楼之前,不要来打扰我。”
“是。”
柏青山抓住机会接口道:“程寨主,关中群雄中,有不少是寻踪觅迹的高手,只要有人
走过的地方,便会留下让他们找到的痕迹,你岂能大意?”
时限未到,他必须争取时间,这时即使能一钗刺入魔女的要害,自己仍然难逃大劫,何
况他目下力道有限,是否能一击奏功刺中要害,成功的机会不大哩!
“你少管本寨的闲事。”无盐魔女似嗅非嗅地说,本来这句话有打情骂俏的意思在内,
但在她口中说出,却硬得像石头,毫无情趣可言。
柏青山还想用话拖延,但火热的胴体已缠住了他。
他的手抱上了魔女的腰脊,金钗猛地全力插向魔女的丹田要害,无法拖延,他只好孤注
一掷,他毕竟不是个肯委曲求全的人,不愿再与魔女虚与委蛇,不肯让魔女如意,受不了这
种屈辱,真是个挑不起放不下的人。
魔女突然身躯一紧,金钗突然屈折,无法刺入,劳而无功。
“啪啪啪啪!”无盐魔女挺身坐起,抓起他狠狠地抽了他四记耳光,打得他昏天黑地,
眼冒金星。
“你这该死的东西!”无盐魔女狠狠地咒骂,将他往床上一丢,一面穿衣一面骂道:
“我早就知道你这小畜生讨厌我,拖拖拉拉没安好心,你想死,我偏不叫你如意,我要你饱
受折磨,在我面前求我饶你的狗命。”
他吃力地站起,怒声道:“你少做梦。”
无盐魔女将床头的拉绳狠狠地拉动数次,咬牙说:“等你到了生死两难的境地,再说这
句话方算英雄,但你并不是英雄。”
房门响起叩门声,魔女叫:“进来!”
进来的两名侍女,同声叫:“小姐有何吩咐?”
“拉开窗,把这人给我吊起来,准备动针刑。”
窗拉开了,阳光透入,房中大放光明,将近日正当中了。
柏青山手忙脚乱穿衣,被两名侍女抓小鸡似的抓住了,立即将他绑了手脚吊在墙上的一
个铁环上,双脚离地三尺左右,上衣来不及穿上,露出壮实的胸膛。
一名侍女取来了一只五十斤的石锁,吊在他的双脚下,再取来了一盒银针,点上了一盏
火焰猛烈的油灯,灯上有一只搁针的铁圈。
十二枚八寸长的银针,全部放在火焰上了。
“请小姐动刑。”侍女欠身说。
柏青山双手被吊,双脚被五十斤的石锁向下拉,哪还会好受?片刻间便感到受不了,但
他只能咬紧牙关忍受,心中暗暗叫苦。
无盐魔女恶狠狠地拈起了一枚烧红的银针,恶狠狠地问:“你屈服了吗?”
他虎目怒睁,恨声道:“大丈夫,宁死不屈。”
“嗤”一声响,银针刺入他左足内侧膝上方的血海穴稍下处,这处血海属足太阴脾经,
下一穴是阴陵泉穴主脾之水。
银针拔出,鲜血激射。
“哎……”他压抑着声音叫,浑身在抽搐,肌肉跳动,猛烈地挣扎。
两名侍女将他抓实,不让他乱蹦。
“你屈服了吗?”无盐魔女再问。
“呸!”他用呸作为答复。
第二枚烧红了的银针,刺入了右脚足阳明胃经的阴市穴下方。
刺至第九枚针,他终于昏厥。
一盆冷水将他泼醒,无盐魔女手中的第十枚针,指向他的颈左外侧手太阳小肠经的天窗
穴下方,厉声问:“你讨饶吗?”
“不!”他迸出斩钉截铁的一个字。
他知道,魔女并不急于要他的命,仅是迫他屈服,魔女对他仍恋恋不舍怀有三分温情,
所刺的穴道皆是流血甚多,极为痛苦,但并不致命的部位。
无盐魔女的确不急于要置他于死地,所刺的部位,距致命处约半寸之差,开始鲜血如喷
泉,片刻便缓缓流出,针口被灼伤,血容易凝止,她认为柏青山血流得差不多了,人便会软
弱虚脱,便会受不了而讨饶。
但她料错了,柏青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第十一针是手少阳三焦经颈右的天牖。
第十二针,是足太阳膀胱经的脑后玉枕。
第二经脉皆已刺过,他又昏厥了。
“再泼醒他。”无盐魔女怒叫。
一名侍女苦笑道:“小姐,他的血要流尽了。”
“他死不了。”
冷水泼上,他并未醒来。
再泼,仍未醒来,但他浑身在颤抖,仅智觉麻木。
“咦!怪事。”无盐魔女讶然叫。
一名侍女突然叫:“小姐,你看头部的三针所流出的血有异。”
无盐魔女一怔,赶忙定神细察,针口的鲜血与冷水相混合,流至下端自然冲淡了许多,
猩红的血水中,可看到一些淡淡的灰影,如不是行家,很难看出异处来。
无盐魔女察看许久,粗眉深锁地说:“怪事,他头部的血液中,怎会有异物?”
“小姐,会不会是他受伤甚重,得了败血症?”
“不可能的。”
“但……”
“唔!像是毒物。”无盐魔女一面说,一面沾了些血液放在鼻端猛嗅,不久,摇头道:
“不像是毒物,放他下来,给他服两粒清血丹,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止血吗?”侍女问。
“不必。”
“但……服下清血丹,不止血岂不血液流尽而死?这……恐怕反而要……”
“止住肩以下九针的血便可。”
“是。”
头部三针孔的鲜血,缓缓地流出,血中那淡淡的灰影,因浓度高而更显明了些。
柏青山仍在抖搐,躺在楼板上浑身直冒冷汗,人并未清醒,脸上可清晰地看到痛苦的线
条。
无盐魔女在等候他醒来,在她丑陋的脸容上,居然可以看到一丝怜惜的表情,异数。
得不到的东西,都是宝贵的,柏青山的强硬,反而引起魔女的怜惜,又爱又恨,并不足
奇。
时光飞逝,日色近午。
蓦地,警锣声狂鸣。
远处,清晰地传来吼叫声:“鬼母尾峰有人下降,前寨护卫速往堵截。”
无盐魔女一蹦而起,向侍女说:“好好照顾他,如有三长两短,唯你两人是问。”说
完,取过枕畔的宝剑配上,匆匆走了。
两侍女抬起人事不省的柏青山,放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一个说:“珠姐,怎办?万一
他醒不过来,岂不糟了?”
珠姐也忧心忡忡地说:“也许是流血过多,我想,应替他止住血。”
“你如果替他止血,反而出了意外,岂不坑了我们两人?”
“这……且等一等再说。”
不久,珠姐惊叫道:“糟!他的气息快绝了。”
“快去请寨主回来,不然……”
“请寨主?你听,有人攻入谷中了,寨主哪能回来?我们必须自行设法。”
远远地,杀声隐隐传来,显示恶斗正惨烈地进行,入侵的人正逐渐接近。
两侍女心中大急,手足无措,不住拍打着柏青山的脸颊,焦急地呼唤:“柏青山,醒
醒,醒醒……”
柏青山毫无醒意,气息渐来渐弱,似乎任何时候皆可能断气,任何时候皆可能呜呼哀
哉。
“该找些药物保住他的元气。”珠姐断然下了决定。
“找什么药?”另一名侍女问。
“这个……”
“珠姐,你并不知道如何用药,乱投药物,出了意外岂不完了?”
“他死了,我们也完了。”
“病急乱投医……”
“不错,小姐的妆台内,不是有一瓶褐色的丹丸吗?何不偷几颗……”
“你是说,小姐在练气练力出了意外时,便吞服一颗调息的那瓶丹丸?”
“是的,快找出来试试。”
玉瓶找出来了,里面尚有十余颗指头大的褐色丹丸,打开瓶盖,异香扑鼻,由收藏如此
隐秘的情形看来,里面的丹丸必定十分宝贵。
瓶外刻了三个字:霹雳丹。
这是一种助气血运行极为霸道的虎狼之药,体弱与精力衰竭的人服了,如不用其他的保
元药物相引,又不用调息保住气机,一颗便足以致命,精力过于旺盛的人不慎误服,半颗之
量便可令人五脏崩裂而死,所以称为“霹雳丹。”
侍女不识字,事急乱投药。
珠姐以为柏青山即将气绝,一颗丹丸可能无效,一发狠,取了三颗丹丸,捏碎腊衣,两
人取水将三颗丹丸灌入柏青山的腹中。
只片刻间,柏青山的手脚开始痉挛,气息转旺,三个针孔中鲜血流速加快。
两侍女心中一宽,珠姐说:“有救了,谢谢天!”
“老天爷保佑,不要让他在小姐回来之前断气。”另一名侍女也合掌向天祷告。
她们的欣喜表现得太早了些,接着便坠入绝望的深渊,突变乍起。
“嘭”一声响,柏青山突然滚倒在床下。
接着,是一阵可怕的翻滚、吼叫、呻吟、喘息。
两侍女惊得顶门上走了真魂,绝望地阻止柏青山发疯,三人滚成一团,衣衫凌落,狼狈
万分。她们制不住柏青山,一阵子扭打滚转,房中的家具一塌糊涂。
闹了许久,蓦地,柏青山大叫一声,手脚一松。
珠姐狼狈地爬起,一扪柏青山的鼻息,突然脸色灰败,惊怖地叫:“天哪!他……他死
了。”
确是死了,气息全无啦!
珠姐一蹦而起,向房门冲去。
另一名侍女一把将她抓住,颤抖着问:“珠姐,你要往何处去?”
“我要逃。”珠姐颤栗着吐出三个简单的字。
“逃?怎样逃?”
“乘乱从秘道口出谷。”
“这……”
“反正是死,不如冒险死中求活。”
“恐……恐怕……”
“没有恐怕,非走不可,你不走我走,走不了便自杀,你知道小姐处死人的手段是多么
可怕吗?”
“我知道。”
“知道你还不走?”
“好,走,走不了我们自尽。”侍女说。
珠姐再次探索柏青山的脉息,柏青山的肌体已开始变冷,不由抽口凉气说:“脉息已
绝,身子已开始变冷了,快走。”
午正已过了。
从鬼母尾峰降下的群雄,经过千难万难,逐一向下降落谷底,先降下的人,在下面准备
应付突变。
降至第二十一个人,三名炼狱寨的巡哨,突从南端的半里外崖角转出,一眼便看到有物
在峭壁的矮草丛中向下急滑。
相距仅半里地,看得真切,下降的人身上披了草,仓促间不易分辨是人是物,但那两根
缒绳却看得一清二楚,那还不明白?
为首的人大惊失色,这不可能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多少年来,妄想入谷寻仇的人为数
不少,但从没有人能从前后谷口以外的地方侵入。
从没有人想到有人敢冒万险从山上侵入,数百丈高峰无法飞越,人兽绝迹,失足掉下不
粉身碎骨才是奇迹,从来没有人敢于尝试。
但今天,终于发生了有人从上面降下入侵的重大事故。
三名巡哨大骇,一名巡哨发出了警讯,同时向来人下降处扑去。
下降的人距谷底尚有五六十丈,巡哨已飞扑而来,一名巡哨大叫:“山上有人侵入,快
传讯号。”
距寨只有两里左右,叫声很快地传到,把守寨四周的人闻声细察,果然发现有人。
不再是一个人,峰顶的人发现行藏已露,不再守秘,开始鱼贯急速下降了。
姓费的黑脸小后生不甘人后,等不及跟随,连忙取来了遗留在峰顶的大量缒绳,三人合
力迅速将绳下放,两人在上,先将姓费的小后生向下缒降。
三名巡哨不知崖下已有二十人潜伏,狂风似的奔到,叫啸着向崖下冲,在下面等候上面
那人降下截击。
相距尚有百十步,乱石丛中闪电似的跃出无尘居士皇甫云深,大喝一声,长剑如经天长
虹,剑到如穿鱼,贯穿了巡哨首领的咽喉。
大悲僧也从矮树下暴起,双掌齐出,大喝道:“我佛慈悲!打!”
“嘭”一声响,一名巡哨的身子飞起三尺高,摔飞出两丈外去了。
无尘居士剑取最后一名巡哨,叫道:“和尚,不能慈悲,走脱一个妖孽,日后又将有不
少无辜的人遭殃。”
“铮”一声暴响,巡哨的剑齐锷而折。
无尘居上的剑疾探而入,贯入巡哨的胸口。
终南隐叟在警锣声中现身,叫道:“按计行事,接应谷口的人。”
六名高手应声向谷口飞赶,奋勇向谷口方向疾冲。
峰上方的人急剧下降,行藏已经暴露,用不着偷偷摸摸了,不久便全部安全降落谷底。
炼狱谷的上百名男女,也潮水似的涌来。
二十六条好汉只有二十三人列阵,黑脸姓费的三位小后生向侧方悄然溜走,绕道奔向炼
狱寨,他带了那怪异的布囊断后,两位同伴双剑在前开道。
三人借草木掩身,悄然避开了两处警哨,不久便到了一处距寨门不足半里的第十八重炼
狱侧方,那是一处怪石如林的数亩大平地,腥臭触鼻,可看到牌坊上的字:“天灯炼狱。”
每座怪石皆大有丈余,最高的有三丈,最矮的也有一丈上下,在六座石顶上,各绑了一
具死尸,以草绳缠住全身只露出头部,浇上了油与蜡,放火焚烧,这就是天灯。
六盏天灯早已熄灭,尸体已成了焦黑的炭状物,烧破了的肚腹肝肠仍未干,引来了大群
虫蚁,焦味与尸臭中人欲呕。
三位小后生可能并不知道炼狱寨的情形,并不知石顶上的黑炭状物体是人,嗅到了尸
臭,一位小后生以手掩鼻,禁不住恶心发呕,脱口叫:“老天!这是什么臭?”
这一叫叫坏了,暴露了形迹,不远处一座大石后窜出四名手执钢叉佩了单刀的狰狞大
汉,大吼道:“这是天灯炼狱,石顶上的是死尸,是本寨从外面带回的违抗本寨旨意的死
囚,放在此点天灯处死,你们是什么人?来到本炼狱,使得受点天灯刑罚。”
领先的小后生目眦欲裂,厉声道:“想不到世间居然真有你们这种凶残恶毒的人,你们
该死,杀!”
“要两个活的。”姓费的小后生叫。
两位小后生飞跃而上,势如狂风。
两把钢叉势沉力猛,在厉吼声中,叉影漫天,接住了两名小后生,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恶
斗。
另两名大汉从两侧抄出,猛扑姓费的小后生。
小后生一手挟住布囊,一手拔剑出鞘,冷哼一声道:“如果不杀你们,惨死石上的人必
定不会瞑目。”
双叉俱合,暴叱似沉雷,叉尖冷电四射,来势如山崩地裂。
剑虹似电,突从漫天叉影中透过。
剑虹倏止,人影乍合乍分。
两大汉急冲而过,直冲出三丈外方止住冲势。
“砰!”一名大汉倒了。
另一名大汉徐徐转身,暴眼中厉光闪闪,徐徐举叉,张口说:“通名……号……”
话未完,身形突然向前一栽,手脚一松。
姓费的小后生一跃而上,抓起最先倒地的人,叫道:“我留了一个活口。”
“啊……”惨号声震耳,与两位小后生恶斗的两名大汉倒了一个。
不远处,另一名小后生一把抓住了对方的钢叉,剑抵在对方的胸口上,叱道:“跪下,
丢兵刃。”
姓费的小后生将人向这面拖,冷不防草丛中飞出一枚细小的青色绣花针,在她身后一闪
即没,无声无息地射入左肋背。
“咦!”他发觉有异,丢下俘虏迅速转身。
草丛中跃出程玉环与两个女人,程玉环狂笑道:“你已中了我的淬毒针,千万不可运气
行功或忿怒出手,不然奇毒立即行走百脉,浑身麻痹任我宰割,解剑投降,跪下。”
姓费的小后生不信邪,拔剑冷笑道:“你这鬼女人吓不倒我的,你是不是无盐魔女?”
“你还不配与本寨的寨主见面呢!”
“嘿!”小后生叫,挥剑直上。
身形刚冲出,便突然摔倒在地。
程玉环向前走,冷笑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哼!”
不远处,两名小后生大骇,飞掠而来。
两名中年女人同声娇叱,急迎而上。
程玉环刚赶到姓费的小后生身前,好奇地俯身拾取长包裹,想看里面盛了些什么怪物。
蓦地,右肘突被身后伸来的一只大手捉住了,她大吃一惊,猛地扭身出左肘后攻。
身形转过,一肘虽无功,但已脱出对方的控制,右肘已恢复了自由,侥天之幸。
可是,她发觉手中的剑已经失了踪。
身后,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高年老道,轻拂着原属于她的长剑,左手伸在她身前,咧嘴
一笑道:“女施主,拿来。”
“拿什么来?”她惊疑地问。
“解药。”
“你……你是他们的人?”
“不是。”
“你……”
“呵呵!别多问好不好?”
“你……你是怎样进来的?”
“贫道从你们那条秘道进来的。”
“你……”
“女施主,到底你肯不肯给……”
她乘机疾冲而上,要切入反击,淬毒绣花针再飞。
老道的剑,突然点在她的胸口上,大袖一拂,三枚淬毒绣花针蓦尔失踪。
“女施主,这一剑递出,啧啧!岂不可惜?一个活生生的美娇娘,死在剑锋下未免便宜
了这把剑。”老道笑嘻嘻地说。
程玉环知道大势已去,乖乖地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只小玉瓶。
老道呵呵笑,接着说:“劳驾,你的百宝囊中有吸铁石,一客不烦二主,劳驾你替那位
小姑娘起针。”
说完,左手虚空向她的鸠尾大穴一指。
程玉环浑身一震,打一个冷战。
老道将剑丢出三丈外,说:“贫道已制住你鸠尾大穴,保证你走不出七步,必将经脉崩
裂而死,你如果不尽心将那位小姑娘彻底救治,不如乖乖离开,免得多费手脚。”
“你说那黑小子是姑娘?”程玉环反问。
“我猜是。”
“你并不知道她?”
“不知道,贫道独自一人前来贵谷,找修真胜境,遇上了不能不管,快动手救人。”
老道避至一旁,任由程玉环替姓费的小后生取针服解药,神色泰然,似已断定程玉环不
敢弄鬼。
小后生并未失去知觉,仅四肢麻痹而已,解开衣衫,果然是个女的。
她是费心兰姑娘,赶上了这场热闹。
不远处,侍女小琴小剑,正与两个中年女人恶斗不休,双方半斤八两谁也未能主辛全
局。
远处山峰下,杀声震天,似乎已向炼狱寨移动,入侵的人似已占了上风。
谷口方向,隐隐传来了惨号厉叫声,关中群豪里应外合夹攻,已攻入谷口天险了。
老道始终不理会其他的事,对双方的搏杀无动于衷。
程玉环刚将针吸出,药力已经行开,费心兰突然挺身而起,一掌便将程玉环打倒,正待
下手揍人。
老道本来背转向不远处一无动静的炼狱寨观望,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叫道:“喏喏喏!
不许动手,小姑娘,贫道要她救你,不是要你打她的,放她走。”
费心兰余怒未消,叫道:“道长,你看到她们所做的伤天害理没人性的事吗?饶她不
得。”
“算了,下次贫道不管,反正这次你不能杀她。”
费心兰只好罢休,切齿道:“下次碰上你,我必走杀你,滚!”
程玉环浑身是软的,无力反抗,爬起踉跄向老道走去,一面扭头咬牙叫:“下次本姑娘
要射你一百针,你记住了。”
“本姑娘一时大意,被你偷袭得手,哼!不会有下次了,你的毒针会替你带来杀身之
祸,本姑娘定然给你有发射毒针的机会,免得你死不瞑目。”费心兰恨恨地说。
程玉环不再多说,向老道叫:“道长,该替我解穴了吧?”
老道转过身来,大笑道:“哈哈!贫道要杀你,不过举手之劳,何必制你的穴道?你走
罢。”
“你……你制了我的鸠尾……”
“贫道只虚点一指,并未制你的穴道。”
“但我浑身发软……”
“疑心生暗鬼,那是你自己心虚,不信你何不运气试试?贫道刚才吓唬你而已。”
程玉环先是不相信,试行运气行动,果然毫无异样,发出一声咒骂,扭头便跑,奔出五
丈外发声招呼同伴快撤。
两名中年女人立即摆脱小琴小剑的纠缠,向寨门方向急撤。
费心兰过来向老道行礼,苦笑道:“谢谢道长援手之德,不敢或忘。”
“呵呵!好说,好说,你们三个人,便想入寨?老天!不要命了?”
“晚辈不得不进去,有同伴陷身在内,请问道长号如何称呼?晚辈姓费。”
“贫道大风,今早发现入谷秘道,一时好奇进来看看,你们的事与贫道无关,好自为
之,后会有期。”
声落人影疾射,两起落便隐没在乱石丛中不见。
小琴小剑奔近,小琴急问:“小姐,怎么了?”
“倒霉,被一个女人从背后打了一枚毒针……伏下,有人来了。”费心兰急急地说,抓
起盛琴盒的布囊,闪在一座大石后。
前面人影急窜,珠姐与另一名侍女飞掠而来。
费心兰闪出拦住去路,伸剑叫:“来得好,有话问你。”
珠姐太惊,惶然叫:“我……我们两人是被掳来的,正要逃走……”
“我问你,有一位叫柏青山的年轻人目下在何处?”
“柏青山?”
“是的,你……”
“他……他他……”珠姐脸无人色地说。
“他怎么了?”
“他死了,死在寨主的酷刑下……”
“天哪!”费心兰叫,突然摔倒在地。
杀声渐近,炼狱寨出寨截击的人正向寨中溃退。
炼狱寨的寨墙两侧倚绝壁,不可能飞渡。前后的寨墙高有四丈,任何轻功高手也无法跃
上。天下间能跃上三丈的高手,屈指可数。
三丈,是轻功的极限,再高一寸,可能得花上十年岁月,方可增高这区区之数,是否能
增高在未定之天,四丈,那是不可能的事。
整座寨静悄悄,寨门大开不见人影。这一来,反而显得阴风惨惨,杀气腾腾。任何胆大
包天的人,也不敢冒失地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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