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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天炼狱》
第二十一章 猛虎出柙
寨中心建了一座六丈高,以巨石垒成的敌楼,上面不见有人,仅飘扬着三面大旗。
中间那面旗,是炼狱寨在江湖亮万的标记图案:一个青蓝色的鬼头,下面交叉着两把三
股托天叉。
左首一面,是白底红字大旗,上面绣的是:炼狱寨。
右首一面,黄底红字,是个斗大的“程”字。
费心兰主婢拦住了珠姐两侍女,听说柏青山已死在寨主的酷刑下,她只觉如被五雷轰
顶,浑身冰冷,像是一跤跌在冰窖内,只叫了一声天,便蓦尔晕倒。
小琴小剑大骇,急急上前抢救。
珠姐一看不对,火速开溜。
小剑一蹦而起,大喝道:“站住!说清楚再走。”
小琴则拍着费心兰的双颊急叫:“小姐醒醒,醒醒……”
费心兰悠悠而醒,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掩面哀号:“天哪!你……你何其残忍?
你……”
珠姐走不了,只好将柏青山入谷的经过一一说了。
费心兰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蹦而起凄厉地问:“你说他被中州双奇用风雷神掌击散他
的气功?”
“我……我没说……”珠姐惶然叫。
“该死,你说了的,你……”
“那是柏青山说的,他被擒时确已成了个废人。”
“我不信!”费心兰尖叫。
“寨主曾详加检查过,确是被击中背部,需百日功夫用药医治,方可痊愈,因此寨主
想……想留他在寨中做……做……”
“别说了。”费心兰凄厉地叫。
“我……我说的都……都是实话。”
“上刑时你们是帮凶。”
“这……我们是不……不得已。”
费心兰银牙紧咬,久久方迸出了一个字:“杀!”
珠姐两侍女悚然跪下了,哀叫道:“这件事与我们无关,饶了我们,请给我们一次机
会,我们都是被魔寨的高手掳来执役的奴婢……”
“小姐,放他们一条生路吧。”小琴凄然地说。
费心兰一面解开琴囊,一面冷厉地说:“好,叫她们走。”
珠姐两女侍慌忙磕头,一溜烟逃掉了。
“小姐,我们怎办?”小剑泪下如雨颤声问。
“先找中州双奇。”费心兰斩钉截铁地说。
炼狱寨的人以强弓断后,潮水似的退入了寨门,寨门闭上了,片刻间全寨沉寂,如同死
寨一般声息全无。
由于谷道狭小,群雄无法抵挡强弓的攒射,未能紧迫追逐,眼睁睁让恶贼们进入寨内,
追之不及。
群雄不再穷追,在半里外等候。不久,从前谷攻入的群雄到了,共有六十余名高手到
达。
不久,近百名高手分为三拨,砍木为盾,开始向寨门迫进,来势如潮。天空中,一只金
鹰已到达寨上空盘旋。
距寨门还有一箭之地,路旁的一座六七丈高的山崖上,出现了费心兰主婢三人的身影。
费心兰坐在石上,膝前置了她那张可怕的雷琴,神色肃穆宝相庄严,但她的凤目中杀机
怒涌冷电四射,死盯着渐来渐近的人丛,不言不动。
小琴小剑站在她后面,左右并立,剑隐肘后神情阴冷,屹立不动如同化石。
第一批群雄已接近至三十步内,近了。
小琴踏出一步,厉叱道:“来人止步,叫中州双奇上前回话。”
人丛中出来了终南隐叟,讶然问:“咦!小老弟,你们怎么了?”他还认为小琴是男
的。
“叫中州双奇上前回话。”小琴再叫。
“小老弟,你们……”
“终南隐叟姓祝的,没有你的事。”
小琴的话相当无礼,立即引起一名中年人的不满,大踏步上前说:“祝前辈,晚辈早猜
出他们靠不住,果然是替魔女助拳的人,待晚辈去迫她们下来毙了。”
不管终南隐叟是不是应允,这位仁兄傲然向崖下大踏步接近。
“站住!再走一步有死无生。”小琴沉声叫。
中年人哼了一声,脚下一紧。
一声弦响,天宇下突然跳动着两声散乱的音符,异象发生了。
“哎……”中年人狂叫,猛地向上一蹦,一跳八尺高,“嘭”一声大震,摔倒地面手脚
一阵抽搐,再也起不来了。
“谁敢再试?”小琴大叫。
群雄大骇,感到莫名其妙。
“叫中州双奇出来。”小琴再叫。
一名豹头环眼大汉不信邪,一声虎吼,举木盾障身,一跃三丈。
音符跳动,琴声再起。
大汉的脚刚沾地,“嘭”一声摔倒,木盾丢出丈外,人翻了两匝方寂然不动。
“好吧,你们既然自寻死路,那就一起上好了。”小琴大叫。
人在三二十丈外自行倒地,既没箭射来,也不见三人发射暗器,怎么出去的人自行倒
了?
群雄悚然而惊,不敢再进。
终南隐叟若有所思,老眉深锁地扭头道:“诸位不可妄动,老朽上前试试。琴音有古
怪,千万不可鲁莽再试。”
说完,亮声道:“小兄弟,老朽双目不盲,绝不相信你们是替炼狱谷助拳的人,可否当
面商谈?”
“与你无关,叫中州双奇来。”
“他两人在后队,老朽先与你们商谈,不管你们与中州双奇有何过节,老朽希望能替你
们双方化解。”
“不许过来。”
“老朽请见费老弟。”终南隐叟亮声叫,徐徐举步向前走,一步一踏实,运气行功全力
戒备了。
琴声乍起,音符跳动,每一个单音,皆如利斧般斫劈人的脑门,也如利镞般直贯心坎,
令人感到心向下沉,气血欲散,毛发森立,肌肤发紧。
终南隐叟脚下一顿,打一冷战,深深吸入一口气,再运功护体,沉静地向前举步。
琴音渐急,刺耳的弦声激越地飞扬。
群雄中修为稍差的人,纷纷向后退。
终南隐叟仍然向前走,可是脚下渐慢,趔趄难进,脚下不稳了,每迈出一步,似乎耗尽
一分精力。额上膏筋跳动,脸色逐渐变青。
第五步,第六步,第七步……他身形一晃。
四海游龙脸色大变,急叫道:“怡老,快退!”
终南隐叟不听,第八步迈出了。
小琴哼了一声,退回原位。
琴声突变,徵弦爆出了一阵刺耳的音符。
终南隐叟迈出的脚一软,几乎挫倒。
琴声转急,声如雨打残荷。
终南隐叟终于坐下了,运功相抗显然不支。
琴音倏止,小琴叫:“退回去!不然将枉送性命。”
中队群雄赶到,有人叫:“是琴魔费廉,大家快退。”
小琴又踏前一步,大叫道:“叫中州双奇出来,不然一曲风雷引奏出,你们将互相残
杀,死而后已。”
终南隐叟急急退回,神色灰败,像是突然间苍老了十年,满脸冷汗,骇然向众人道:
“大事不妙,今天咱们将前功尽弃。”
“咱们抢了三张弓,射他下来。”有人低叫。
一名花甲老人抢出,冷笑道:“你的箭如果射出,咱们都完了,琴魔的雷琴可降龙伏
虎,里外可令人入迷,三五百步同样可致人于死,千万不可妄动。”
云中鹰王接口道:“老朽命金鹰将火器向他们投下。”
花甲老人摇头道:“琴音可裂石穿云,金鹰无能为力。”
“那……咱们眼看功败垂成,就此罢手吗?”
“等双奇前来再行计议。”
第三人拨到了,有人将信息传到,中州双奇急急上前,不知前面到底发生了何种意外。
高崖上的小琴已看到了大悲佛,叫道:“中州双奇,你两人上前,免得连累同伴,如果
你们两人不出来,将玉石俱焚。”
大悲佛一怔,急步越众而出。
终南隐叟拉住大悲佛,苦笑道:“大师不可逞能,老朽已经栽了,不如暂退。”
大悲佛摇头道:”他们既然指名叫贫僧出去,不出去不行的。”
“这……”
“施主不必管,贫僧非出去不可。”
华山二老联袂而出,四海游龙沉静地说:“咱们华山二老,伴同两位前往一行。”
终南隐叟领先便走,说:“老朽也陪你们走一遭,咱们握手度真元,也许可抗阻琴音,
走。”
五人挽手而行,迈步而进。
小琴冷笑一声,用原来的女性嗓音叫道:“既然你们五人同来,休怪我家小姐下毒手
了。”
终南隐叟一怔,叫道:“姑娘们,且慢动手,可否给老朽一次解说的机会?你们如果志
在中州双奇,在山颠你们有的是机会下手,但那时老朽看不出丝毫敌意,请问是何缘故?”
大悲佛也高叫道:“贫僧远在中州苦修,不曾与施主们结怨……”
“住口!”
“这……”
“你认识一个叫柏青山的人?”
大悲佛心中一跳,硬着头皮说:“贫僧不认识,但确知其人。”
“昨晚你们中州双奇,同时出手偷袭,以你们的成名绝学风雷神掌将他击散气功,而他
却是见义勇为救助你们那些濒死同伴的人,你们恩将仇报,对不对?”
“这是一件误会……”
“误会?柏爷因你们恩将仇报的一击,而落在无盐魔女手中,身受炙针刺十二经脉酷
刑,惨死炼狱寨中。你们说吧,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大悲佛心中暗暗叫苦,冷汗彻体,悚然地说:“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中误
会……”
“你还说是误会?”
“这……贫僧无心之失,绝非有意将柏施主……”
“住口!”
“这……诸位姑娘与柏施主有何渊源?”
“他是我家小姐的夫婿。”小剑不假思索地叫。
“我家小姐刚才已获得了柏爷的死讯。”小琴咬牙切齿地说。
众人只听得毛骨悚然,浑身发冷。
终南隐叟深深吸入一口气,高叫道:“那晚的情势,确也不能完全怪罪大悲佛与无尘居
士,那时……”
“住口!难道该怪我家姑爷吗?”小琴厉声问。
“柏老弟并无错处,错在老朽一时不察,急怒之下铸下大错。”无尘居士朗声说,放开
与众人握住的手,又道:“这件事是老朽失手之过,与大悲佛无关。好汉做事好汉当,姑娘
意欲如何尚请明示。”
“你无尘居士在江湖声誉甚隆颇有侠名,依你看该如何处理?难道说,就此道歉便罢了
不成吗?”
无尘居士一咬牙,说:“大错已铸,老朽无话可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一命还一
命,老朽以自尽相偿,如何?”
大悲佛一挺胸膛,说:“阿弥陀佛!老衲不是不讲理的人,但柏施主当时离开,看不出
有何异状,至少贫僧认为他的死,并非贫僧两个人必须负责。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
福,姑娘将过失诿于贫僧两人身上,是不公平的。”
和尚的话不无道理,可是,身受其痛的费心兰,感受却又不同,登时火起,仇恨的火焰
骤然上升,咬牙切齿地说:“你们是罪魁祸首,居然不肯认罪,死的人不能白死,本姑娘也
不打算与你们讲理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声落,琴音乍起,首先是一阵令人沉闷的音符跳跃,像是风雨在酝酿中,压迫感浪潮似
的君临,令人烦躁不安,心浮气躁难以压抑。
四海游龙一惊,暴躁地叫:“咱们快上,先发制人,岂能让一个小女人,误了咱们的大
事?”
声落,猛地向前飞掠。
琴音骤变,暴风雨提前光临,声势骤壮,一阵以滚拂指法揉出的音符,宛如疾风迅雷般
光临,骤雨声像排山倒海似的传到。
疾风,迅雷,骤雨,震撼着下面的江湖群雄。
“嘿!”黑衫客怒吼,也向前疾冲。
终南隐叟发出一声长啸,想压制令人发疯的琴音。
大悲佛不住念佛号,用上了佛门禅定收敛心神。
人群大乱,有人向后急退。
烈风迅雷之声,主宰了所有的一切,雷琴秉天地灵气的魔音,任何声浪也无法制压。
“嘭”一声响,四海游龙奋力腾跃,摔倒在地蓦尔昏厥。
黑衫客感到头脑似要炸裂,大叫一声,双手抱头滚倒,像是发疯。
终南隐叟突然坐倒在地,脸色苍白,浑身在颤栗。
大悲佛也颓然坐倒,口中仍在吃力地念佛号,但声音渐低,看来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无尘居士坐倒在一座大石下,仍然合掌低念佛号,居士是在家修行的佛门弟子,对禅定
下过不少工夫,但仍然挡不住琴音的袭击。
琴音渐紧,排山倒海似的君临宇宙。
正危急中,对面山崖下突然传出一阵悦耳的歌声:“身在深山不纪年,红尘冷落日未
央……”
琴声乍止,费心兰缓缓站起,凤目中冷电四射,盯视着转过崖角长歌而来的一位高年老
道,沉声问:“老道,你要用万古云霄太清玄音与我一拼?”
老道脚下如行云流水,飘然而至,呵呵大笑道:“俗语说:丝不如竹,竹不如肉,雷琴
属丝,贫道的太清玄音属肉,在先天上,女施主便占不了先。”
“好吧,我们来试试。”
“且慢,女施主何其残忍,这一试不打紧,试死了百十条人命,贫道罪过。”老道微笑
着说道。
“他们本就该死。”
“为了何事,能见告吗?贫道不才,愿作鲁仲连。”
“无可奉告。”
“女施主请冲贫道薄面,暂息雷霆。”
“我不认识你。”
“贫道三元极真之天西玄洞天炼气士,请问琴魔费廉是施主的什么人?”
费心兰一怔,讶然问:“你……你是家父在戴云山结识的西玄仙长。”
“正是贫道,令尊一向可好?”
“先父已仙逝多年。”
“哦!贫道抱歉。”老道惋惜地说,但脸上并不带多少悲容。
“仙长请不要管晚辈的事。”她切齿地道。
西玄炼气士一把揪起大悲佛,冷冷地说:“费姑娘不说,和尚,你说好了。”
大悲佛浑身发软,惨然一笑道:“道友,贫僧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他将经过一一说了,最后说:“贫僧与无尘居上两人不是不认错,而是情有可原。这样
好了,贫僧两人自杀相偿,请不要迁怒贫僧的同伴。”
“你们都得死!”费心兰切齿叫。
西玄炼气士摇头苦笑,慨然地说:“费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贫道替这些人请命,就要
他两人偿命也就算了。”
费心兰久久长叹一声说:“好吧,冲仙长金面,要他两人偿命也就算了。”
大悲佛念了一声佛号,亮声道:“费施主,贫僧在自尽之前,有一不情之请,尚请施主
俯允吧!”
“你说——”
“首先请问一事,施主是否打算向魔女报复。”
“当然。”
“那么,可否让贫僧与无尘居士,在诛杀魔女之后,再自杀于施主之前?”
“你想找机会逃走……”
“贫僧不是贪生怕死的人,绝不食言。”
西玄炼气士冷笑一声道:“谅你也逃不掉。”
“贫僧不是惜命的人。”
费心兰略为沉吟,说:“好,本姑娘允许你。如果你两人打算逃走,本姑娘将杀尽你们
这些人。”
“施主但请放心,贫僧先行谢过。”
西玄炼气士呵呵笑,说:“且慢,你们既然要杀入炼狱谷,贫道有一事相托,如何?”
“道友有何见教?”
“无盐魔女有一把宝剑,剑名七星,贫道要这把剑,务请相让。”
大悲佛冷瞥了对方一眼,问道:“道友的太清玄音已练至化境,可制琴音,必已天下无
敌,何不随同杀入寨中夺剑?”
西玄炼气士阴阴一笑道:“贫道不愿开杀戒,不能助诸位一臂之力,抱歉。”
“好吧,贫僧将尽力设法将剑奉上。”
“谢谢。”
“不客气,但愿贫僧能攻入寨中。”
被琴音制倒的人,在群雄的救助下幸而无恙,仅精力衰竭而已,略加调息便恢复体力。
西玄炼气士站在崖侧一座石顶上,注视着正在整顿队势的群雄不住阴笑。
费心兰心中酸楚,噩耗令她感到无比哀伤,悲痛令她神智大乱,并未留意西玄老道的阴
狠诡异神情。
小琴总算能控制自己,仍能保持清明,突然低语道:“小姐,西玄炼气士是老爷的朋
友,按理他该严厉地指责中州双奇,但他没有。”
费心兰叹口气,不在意地说:“他不愿开杀戒,只好息事宁人了。”
“据小婢所知,老爷在世期间,所结交的朋友,皆是残忍好杀,得理不让人的武林怪
杰。这位老道鹰视狼顾,颊上无肉,绝不是修真有成不开杀戒的人。”
“不可胡说。”
小琴的目光,落在老道先前现身的山崖,又道:“小姐,西玄仙长的太清玄音,真能克
制雷琴的魔音吗?”
“这得看修为是否精纯而定,他可能已练至化境,而我的以神御琴火候不足……”
“小姐请看。”小琴向山崖一指说。
“看什么?”
“西玄仙长先前现身处,前面那重光滑的斜壁,将琴音折至崖上方的悬崖,然后反折出
谷口方向。”
“哦!这是说……”
“西玄仙长并未受到琴音袭击,而他的太清玄音,却是从斜壁折出,再在前面汇合,向
这一面以双倍的声势传来,因此惊动了小姐。”
“有道理,他是否帮忙我们,我们并不在乎。”
“小婢怀疑他另有所图,很可能趁火打劫。”
“不许胡说。”
“是,小婢多疑了。”
西玄炼气士并未留意她们的举动,全神留意列阵准备向寨门挺进的群雄。
群雄各以树枝制成的木盾障身,开始挺进了。
寨门外有一片广场,宽广约百步,如无木盾障身,谁也挡不住箭雨的袭击。
寨墙上并无箭矢射下,鼓声震天,寨门倏开,人影出现。
无盐魔女仍戴上她那不算难看的人皮面具,穿宝蓝色劲装,佩了她那把古色斑斓的七星
剑,带了一个革囊,威风凛凛地领先出寨。
她身后,是炼狱寨八地煞,步伐整齐地成两路鱼贯而出,脸上画了彩绘花纹图案,形如
鬼怪一般。
然后是程玉环与八名女高手,威风八面地出了寨门。接着是四十名男女,全都是在江湖
凶名昭著的人物。
双方相距约三十步左右列阵,旗鼓相当。
第二通鼓震天,寨门楼上出现了炼狱寨十余名元老。
第三通鼓震天,寨墙上的每个垛口,皆有两名男女箭手现身,男女老少约有八十名上
下,全寨的人皆参与这次生死存亡的恶战。
大批高手侵入不归谷,这是二十年来破天荒第一次,事态不寻常,双方将是生死存亡的
关头,只能胜不能败,败则后果极为严重。不是炼狱寨覆没,便是关中群雄败亡,没有第二
条路可走。
门楼上,三名刀斧手架住跛仙王瑞,将王瑞的脑袋伸出垛口。
“哈哈哈哈……”十余名元老皆仰天狂笑。
刀光一闪,跛仙的脑袋向外飞,“噗”一声响,飞坠三丈外恰好落在寨门外的入寨小径
中。
几乎在同一瞬间,寨墙上弓弦狂鸣,四十余名箭手各发一箭,四十余枝箭齐飞。
跛仙的人头几乎被箭所钉满,惨极。
第二拨三名刀斧手出现,将风尘四杰的老二瞎怪徐川架住。
终南隐叟心中大痛,大踏步而出厉声道:“无盐魔女,老夫要求与你公平生死一决。”
无盐魔女格格笑,举步迎上说:“有何不可?反正你们已经来了,不归炼狱,来者不
归,你们的尸体已注定埋葬在此地,给你一次公平的机会,免得江湖朋友说闲话。你是浪得
虚名的终南隐叟乾坤一掷祝怡吗?你隐世多年,这时出山埋骨万里外,委实遗憾之至。本姑
娘给你一次机会别错过了。”
“你是无盐魔女吗?”
“不错。”
“何不以真面目相见?”
“免了,你还不配见到本寨主的庐山真面目,上!”
“在交手之前,老夫有几件事请教。”
无盐魔女哼了一声,沉声道:“本姑娘从不与人饶舌,没有什么可说的。你如果认为本
寨主要听你评理,你就大错特错了。本寨威镇江湖三十年,顺我者生,逆我者死,强存弱
亡,谁强谁有理。你们如不想动手,来做什么?难道你们不动手,便能全身而退吗?少做你
的清秋大梦。拔剑吧!”
终南隐叟知道无理可喻,拔剑道:“寨主既然如此不留余地,老夫只好拼了。”
“少废话,上!”无盐魔女威风八面地叫。
终南隐叟忍无可忍,但神色依然从容,立下门户说声“请”,功行剑尖全神候敌。
无盐魔女毫不客气,冷哼一声,七星剑出鞘,光华耀目光,似乎幻出七颗流着的银星,
森森剑气远及三尺外,令人望之彻体生寒。
“嘿!”魔女冷叱,碎步滑进,走中宫攻入,剑出“射星逸红”,一出手便是凶猛无比
的杀着。
终南隐叟被对方这种无礼狂妄的举动所激怒,也就不再礼让,立即避招反击,不愿与对
方的宝剑接触,斜飘八尺身形疾转,剑似电火流光,猛攻魔女的右胁。
魔女似乎早有打算,要在一照面中取胜,不闪不避,七星剑划出一道慑人的光弧,七星
流动招出“白练横空”反手一剑挥出。
终南隐叟并不知对方有灵犀甲护身,误认这一剑已经得手,但魔女不避招,却令他心中
一懔了。
剑点中魔女的右胁,魔女的剑也挥近他的肩头。
他知道不妙,魔女不像是用两败俱伤的打法自救呢!同时剑身一震,传来的反击力奇
大。他经验老到,立即向下一挫,向后飞退。
慢了一刹那,只感到顶门一凉,发结飞走了,顶门丢掉一层油皮,短发下披,剑气令他
浑身发冷。
“哼!浪得虚名。”魔女冷冷地说,并不追袭。
他惊出一身冷汗,一摸脑门,摸了一手血,骇然叫:“你练成了金剑不坏法体!”
魔女轻拂着七星剑迫进,冷笑道:“你知道就好,本寨主可让你先刺一二十剑,再追取
你的老狗命,嘿!”
声出剑到,“飞星逐月”无情地进击,七颗星影似乎连续飞出,剑气迸发宛如虎啸龙
吟。
终南隐叟不敢接,一声低叱,挫身斜掠避招,招发“潜龙入地”,试攻魔女的下盘。
无盐魔女的下盘没有保护,怎敢大意?但却又不愿示弱,更不希望露出马脚,金刚不坏
法体任何部位皆不怕宝刀宝剑攻击的,她岂能轻易放过心理上的优势?
因此采取了大胆的举动,不理睬来剑,扭身七星剑来一记“月落星沉”,光华向下疾
射,剑气漫天。
终南隐叟心中已虚,因此上了大当,赶忙撤招斜窜,白白放弃可能两败俱伤的大好机
会。
假使他能拼死魔女,群雄入寨的机会岂不成功有望?
他心中叫苦,这局面太糟了,对方已练成不坏金刚法体,哪还有什么希望?
这次魔女追击了,在进击声娇叱声中,攻出了狂风暴雨似的十八剑,把他迫得手忙脚
乱,亡命游窜,毫无还手之力,只有挨打的份儿。
盾阵后抢出一名中年红衣人,大叫道:“怡老请退,在下来对付他。”
终南隐叟乘机脱身,飞跃三丈外,脸色苍灰,老眼中涌现疲态,叫道:“老弟小心她的
剑,她已练成金刚不坏法体。”
“在下小心就是。”红衣人说。
无盐魔女冷哼一声,朗声道:“你前来送死,很好。”
红衣人逐步欺进,手中的红色金瓜短锤一抡,说:“还不知鹿死谁手,寨主说早了
些。”
“立可分晓,不算早。你是不是姓葛?”
“不错。”
“那就是火灵官葛一德了。”
“寨主好眼力。”
无盐魔女向后退,格格娇笑道:“你的火器利害,本寨主得特别小心。”
“金刚不坏法体水火不侵,你怕什么?”火灵官一面迫进一面问。
“小心总是好的。”
“那就证明你并未练成金刚不坏法体,你这凶残恶毒的魔女,也不会是佛门弟子,练金
刚禅功如想有成,须万念俱消超然物外,下一甲子苦功勤修方能有成,你一个二十来岁的贱
女人,怎配练……嗯……”
火灵官话未完,突然止步。
“你要死了。”无盐魔女怪叫。
火灵官浑身开始发抖,双目睁得大大地,瞳孔在迅速扩大,猛地大叫一声,五官出血,
人向前全力一跃。
无盐魔女向侧一跃两丈,叫道:“断魂毒雾送你归西……”
“砰砰……”火灵官的金瓜锤自行爆炸,身上的红色革囊也轰然一声,立即烟火四溅,
烈火远飞三丈外。
无盐魔女被烈风所刮倒,滚出两丈外,沾了一些火焰,幸而滚动中扑熄了余火,但已衣
衫凌乱。
片刻间便成了火海,三丈方圆火焰飞腾。
火灵官不见了,只看到一些碎衣残片,在火焰中噼啪作响,血腥与尸臭刺鼻。
终南隐叟一阵惨然,厉叫道:“火龙队上!”
十名大汉飞步而出,左手擎盾掩身,右手伸出一具儿臂粗三尺长的霸道九龙筒。
无盐魔女早已侦悉对方的实力,飞掠而回叫:“鸣梆!退!”
梆子声急鸣,箭如飞蝗而下。
无盐魔女已退入寨门,群魔一涌而入。
寨门闭上了,铁叶门是烧不破的,箭下如雨,火龙队也难以接近。
终南隐叟失声长叹,下令撤回火龙队,面对四丈多高的寨墙,既没有云梯,也没有冲
车,又无法用飞爪攀墙,简直一筹莫展。
远处观战的西玄炼气士,满脸失望地踏上费心兰主婢所占据的高崖,苦笑着说:“想不
到这些关中群雄如此脓包,看来他们绝难攻入寨中。那么,他们只好埋骨此地了。”
费心兰不住向寨内打量,她所立处比寨墙高出三丈左右,看得真切,信口答道:“是
的,他们除非像寨上空的两头金鹰,不然休想杀人。”
“费姑娘,你不是报仇无望了?”
“不然,我要等寨中的人出来后,再对付他们。”
“刚才你不是可以用琴音克制他们吗?”
“相距百步,琴音的威力有限。”
“你可以向前接近……”
“晚辈要等他们互相残杀,再一网打尽。”
“但他们进不去……”
“进不去便得退,炼狱寨的人岂肯让他们平安退出吗?那时便是大好的机会了,我可以
等。”
西玄炼气士却大为不耐,问道:“如果你接近至寨墙附近,能将守寨墙的人制死吗?”
“可以办得到。”
“那你何不助关中群雄一臂之力?”
“那一带地势不佳,我不愿冒险接近。反正有的是机会,我并不急。”
西玄炼气士冷笑一声,突然一掌贴在她的后心上,冷笑道:“恐怕你必须冒这个险
了。”
小琴大惊,一剑挥出。
西玄炼气士先下手为强,一掌拍出叫:“退远些,你想要你家小姐送命?”
罡风将小琴的剑荡开,小琴也退了三步,几乎跌下崖去,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想怎样?”费心兰沉着地问。
“把你的手离开琴。”西玄炼气士叫。
“你的太清玄音,不是不怕雷琴吗?”
“小心总是好的。”
“你不是先父的好友吗?”
“那是以前的事了。”
“人在人情在……”
“人死两丢开。”西玄炼气士厚颜接口。
“你这算是什么朋友?”
“交朋友不利于己,交来何用?呵呵!”
“你到底有何用意?你是关中群雄的人?”
“我就是我,关中群雄还不配与贫道打交道。”
“那你……”
“我要将无盐魔女碎尸万段。”
“哦!是何缘故?”
西玄炼气士阴森森地说:“贫道复姓公孙,黑风帮帮主地府幽魂公孙云长,是贫道的堂
弟。前年,贱人万里追杀,将舍弟追杀于山西杀虎口,去年,敝堂侄万里孤鸿公孙无咎,曾
经入谷与魔女谈情说爱,想觅机行刺。却未料到魔女防范森严,并未为情所颠,舍侄见机离
开,探出魔女不但身怀绝技,她那把七星剑尤其可怕,也只有这把剑可置魔女于死地,方能
破得了她的护体奇功,舍侄善用毒物,而那贱妇更是高明,因此见报仇无望,便前来找贫道
通风报信,要贫道出头。”
“原来如此。依我看,你也不是魔女的敌手。”
“所以要你助贫道一臂之力,两全其美。”
“如果我不肯呢?”
“你会肯的,贫道相信你不会做傻事。”
“但我不会冒险。”
“不冒险,你更是危险。”
“真的?”
“贫道立即取你的性命。”
“你下得了手?”
“姑娘,贫道与令尊一般,杀人不眨眼,我会毫不迟疑搏杀不肯合作的人。你要找魔女
报杀爱侣之仇,自然肯与贫道合作,对不对?皆大欢喜的事,你会合作的。”
费心兰心中恨极,但她不动声色,冷冷地说:“看来,我已别无选择了。”
“是的,你已别无选择了。”
“好吧,我答应你。”
“琴先交给我,你先下去。”
费心兰只好依言将雷琴交给老道,沉静地说:“在到达墙下三十步之前,你必须负责挡
箭,不然大家都被射死,岂不冤哉?走!”
精明的西玄炼气士控制了费心兰,自然不肯放弃自己已得的优势,命小琴小剑两侍女先
行,他挟了雷琴跟在费心兰身后,右掌按在姑娘的背心上,向寨门方向徐徐接近,提防姑娘
反抗,步步小心。
费心兰故意放缓脚步,一面走一面说,“先父在世时,有关在外交友的事,从不进一步
详加叙述,但不知道长与先父的交情,到了何种程度?”
“那次在戴云山,令尊曾助贫道逐走戴云疯婆。”
“哦!那么,先父是在戴云疯婆手下救了你的命。”
“废话!令尊如不相助,贫道仍可脱身。”
“那么,先父是管闲事了。”
“过去的事,不说也罢。”老道讪讪地说。
“这些事……”
“我说不许再提,知道吗?”老道不耐地叫。
“提起来有损你的尊严,对不对?”
“闭嘴!你敢忽视贫道的警告吗?”0
姑娘淡淡一笑,冷冷地说:“你该知道我活在世间,并无多少生趣。”
“但你复仇之念比任何人皆强烈。”
“所以你并不敢杀我。”
“什么?”
“你甚至不敢制我的穴道。”
“你不要太自信了,贫道立即制你的穴道。”
“制了我的穴道,琴音如何克敌?你要利用我强烈的复仇之念,来完成你向无盐魔女报
复的心愿。没有我的琴音,你除了光瞪眼之外,毫无希望。”
“哼!你少臭美。”
“你我心中有数,对不对?现在,你必须先叫关中群雄后撤,你是否有此声望,就看到
你的了。”
“为何要叫他们后撤?”
“他们如不后撤,琴音一起,他们将首先遭殃。”
“他们死了,岂不两全其美?这些自命是白道英雄的小辈,死光了天下太平。”西玄炼
气士阴森森地说。
“他们死光了谁替你攻入寨中?”
“有你的琴音制敌,不需他们卖命了。”
“不可能的,寨中地下秘室必定为数可观,人藏匿在内,你一个人进去搜寻魔女,枉送
性命而已。”
“有你一同入寨,何所惧哉?”
“我怎能一面走,一面运功鼓琴?那是不可能的,我尚未修至此种境界。”
西玄炼气士沉思片刻,突然制了她的软穴,说:“你等一等,我去叫他们后撤。”
他带了雷琴,向关中群雄走去。
小琴将费心兰扶到一座大石后坐好,愤然地说:“小姐,小婢两人可以收拾这狼心狗肺
的杂毛。”
“不必操之过急,我会找到机会的,这时不知他的底细,不可妄动。万一你两人不是他
的敌手,岂不糟了?”费心兰慎重地说。
小琴也顾忌到老道如果被迫急了,可能毁去雷琴,反而不妙,也只好忍住了。
不久,关中群雄果然听命后退,老道兴匆匆赶回,解了她的穴道说:“交涉停当,走
吧!”
“你能说动终南隐叟,与大名鼎鼎位高辈尊的华山二老,可知你的神通不小哩!”她悻
悻地说。
西玄炼气士阴阴一笑,颇为得意地说:“贫道的名望,并不在华山二老之下,自然可以
应付裕如,他们不敢不听命于我。”
“当然你与他们交换了条件。”
“这……贫道答应事后你不追取中州双奇的命。”
“什么?你……”
“目下是我作主,你知道吗?”老道凶狠地说。
她愤怒如狂,厉声道:“你做梦,本姑娘绝不与你合作。你杀我就得偿命。”
小琴小剑双剑出鞘,候命动手。
老道不敢迫得太紧,奸笑道:“好姑娘,中州双奇釜底游魂,杀不杀大权操在你手,你
何必认真?闹翻了大家没好处,只便宜了无盐魔女,对不对?你难道不想向魔女报仇了?”
“本姑娘不信任你。”
“贫道保证不干涉你报仇的事,够了吧?而且全力助你,你必须信任我。如果你坚持己
见,那就……休怪贫道心狠手辣了。”
费心兰不得不忍痛答应,恨声道:“如果你干涉本姑娘的事,你得死。”
老道在一座大石顶端,架起从群雄手中借来的数具木盾防箭。费心兰端坐石上,纤纤十
指疾下,裂石崩云的琴音,充溢在天宇下,向四面八方轰传。
她奏的是十面埋伏,弦声渐急,宛如千军呼号,万马奔腾,以狂风暴雨似的声势,向寨
内传去。
寨墙上,突传来一声可怖的叫声:“杀……”
只片刻间,寨墙上刀光闪闪,剑光飞腾,箭矢乱飞,四十余名男女箭手竟可怕的自相残
杀。
站在她身后的老道,只看得心惊胆跳,喃喃自语道:“想不到琴魔这具雷琴,竟有如此
可怕的威力,早知如此神妙,我早就将琴弄到手了。唔!目下仍算不太迟,琴仍然是我
的。”
他眼中涌起了贪婪的神色,盯着费心兰的背影不住狞笑,脸上杀机怒涌。
远处,云中鹰王发出一声长啸。
右面山峰顶端,两头金鹰像流星般向寨上空俯冲,丢下了两只包裹。
琴声仍急,但寨内杀声渐稀。
两声轰然大震,寨内硝烟上升。
远处爬在山崖上向寨中监视的群雄,发出了震天的欢呼,有人大叫道:“没有人救火,
咱们快攻进去。”
琴声徐止,关中群雄像潮水般向寨门冲,飞爪扔上了墙头,人如猿猴般向上揉升。
墙头尸横遍地,尚有几个昏昏沉沉的人,发狂似的胡乱挥刀,向四面八方乱砍。
寨门被打开了,群雄一涌而入。
西玄炼气士的右掌,按在费心兰的背心上,喜悦地催促道:“快!我们入寨,你登上墙
头,等他们双方死得差不多了,再奏一曲让他们死光,妙极了,黑白道的高手一网打尽岂不
快哉呢?走!”
费心兰终于完全看透老道的恶毒心意了,但她并不为黑白道双方的人担心,她已万念俱
灰,这些人的生死与她无关。
她整衣而起,入寨登上寨门楼。
寨中的形势,并不如老道所想的如意。寨中的房屋大部分是利用岩石建造,坚固无比,
窗窄门厚,闭上了门窗,琴音传入的威力大灭。关中群雄逐屋苦斗,双方皆在屋内作生死存
亡的惨烈狠拼,杀声震天,地动山摇。
老道仍然贴在费心兰身后,急急地叫:“快奏琴,把他们一网打尽,杀光他们。”
费心兰冷笑一声,摇头道:“不可能的,人在屋内杀搏,里面密室甚多,琴音传入困
难,如不能等到恶斗结束胜负已判,必定枉费心机,你将前功尽弃,寨内必定有未死的高手
在等着你。”
老道哼了一声,说:“好吧,我们等好了。”
“等他们都死光了,你当然也要杀我灭口了。”
“贫道保证绝不伤你一毫一发。”老道拍着胸膛保证,但眼神中却泛出阴险的笑意。
“你的保证比镜花水月还要靠不住。”
“你也只好相信贫道的保证了。”
当珠姐两侍女逃离灵霄阁时,她们发觉柏青山确是死了。但柏青山其实未死,而是受到
药物的煎迫,暂时停止了片刻呼吸而已,两侍女不察,恐惧地乘乱逃生,怕被魔女处死。
当他开始清醒恢复神智时,只感到浑身火热,十二经脉中像有异物在蛇行蚁走,脑疼如
被斧劈,只痛得他失声大叫。
原来他是痛醒的,他在受煎熬。
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只穿了一条血污触目的长裤,浑身血污,床褥上血迹斑斑。
十二处针口已经不再流血,他熬过了生死关头。
他想挺身而起,但头晕目眩,浑身脱力。
耳中,听到外面传来呐喊声。
“我得走。”他想。
房中不见有人,他看到了从窗口透入的朦胧日光,本能地想:“已经是未牌时分了,我
定然已昏厥了将近一个时辰,我并未死。”
午牌已过,他可以运功了。房中无人,正是他脱身的好机会。可是彻骨奇痛征服了他,
胸中如被斧劈的痛楚令他无法忍受,连思路也无法集中,眼前朦胧。
他刚挺起上身,却又一声呻吟,重重地又倒下了,天旋地转浑身骨肉欲散,痛苦的浪潮
淹没了他。
“我的病又发了。”他绝望地想。
他听到了房门开启声,有人入房。
朦胧中,他看到了无数个旋动的人影,而无法将视力集中,只要稍为试行集中视力,便
感到晕眩感到剧,恶心欲呕。
他其实只看到两个人,其他都是幻影。
进来的是无盐魔女与程玉环。魔女的衣衫有焦痕,相当狼狈,进得房来,将七星剑解
下,恨恨地说:“火灵官这厮虽已粉身碎骨,但此恨难消,等杀尽这些狗东西,立即带人重
入关中,把葛家一门老少杀他个鸡犬不留,方消心头之恨,分厘之差,险些被他用自杀的火
器所伤,要不是我先用断魂毒雾先下手为强,便中了他的诡计了。玉环姐,小珠她们呢?”
程玉环不住打量低声呻吟的柏青山,信口答道:“下面好像没有她们两人,也许在后面
雅室。咦!他似乎不太妙呢?”
无盐魔女在换衣,突发现床脚下的玉瓶,吃了一惊,拾起怒叫道:“谁斗胆敢动我的灵
丹呢?”
程玉环翻动着奄奄一息的柏青山,接口道:“他快死了,绝不会是他。”
“小珠,小芳!你两个贱人还不给我滚出来?”无盐魔女大叫。
一名稚婢匆匆进入房中,行礼说:“珠姐与芳姐说是奉寨主之命,到幽冥院去了。”
“什么?谁叫她们擅离此地的?”
“小婢不知道,是珠姐她们自己说的。”
程玉环一怔,说:“寨主,恐怕不对,她两人必定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无盐魔女不解地问。
“本寨恐怕终于发生叛逃的事了?”
“不会吧?”
“如果我所料不差,两个贱人定然是用霹雳丹意图毒死柏青山,乘乱叛逃了。”
“霹雳丹并非毒药,且是解毒与提神的霸道药物。”
“但她们并不知道。”
“快,派人将她们拦回来。”无盐魔女暴怒地叫。
程玉环摇头苦笑道:“目下出不去了啦!必须尽早解决关中群丑,方可派人出谷……
咦!琴声怎么传到这一带了?难道那三个小辈不对付关中群丑……哎呀!不好……”
话未完,杀声震天,下面突传来急促的叫声:“快,禀报寨主,咱们自己人不知怎地,
发疯似的自相残杀,无法制止。”
无盐魔女大惊,向程玉环叫:“那是琴魔费廉的霸道雷琴,快叫从人以蜡封耳,闭上门
窗与他们在屋内决战。”
“轰隆……”爆炸声如同天雷狂震,地动地摇,尘埃四起,烟屑味刺鼻,大楼摇摇欲
坠。
“前楼倒坍了!”有人在狂叫。
程玉环开了房门,冲出叫:“寨主快走,楼要倒坍了。”
无盐魔女抓起七星剑,向外疾跃,到了门外,她突然折回,抱起了浑身血污的柏青山,
急急下楼而去。
出了灵霄阁,刚钻入幽冥院,整座灵霄阁向下坍倒,好险!
柏青山的神智并未散乱,但他不知道无盐魔女在这生死须臾间,为何要救走他这个垂死
的人呢?
他已听到了琴音,知道费心兰到了。
幽冥院中仍然安静,几名侍女与小厮,镇静地执役,毫不慌乱。
无盐魔女将他交给一名侍女,匆匆地说:“看他还有没有救,救不了丢入血池算了。”
说完,匆匆走了。
炼狱寨的房舍,共分为三种,前寨、中寨、后寨,每寨各有三十余栋坚牢的房舍,各寨
之间有地道相通,上面则有百步左右的空旷广场,平时作为练武场,发生事故则可断绝通
路,不怕火攻。
后寨没有人侵入,从后谷进攻的人未能飞渡谷口,因此后寨是安全的。
关中群雄付出了重大的代价,总算逐屋清除了前寨的人,占领了前寨,双方的死伤皆极
为惨重。
目下,群雄面对中寨前的广场。广场广百步,中寨的楼房中,射出了致命的劲矢,要冲
入大寨,不知要枉死多少冤魂。
中寨的人匿伏不出,贼人门皆用蜡封耳,门窗紧闭,只从小箭孔中发箭,箭发出孔即封
闭,琴音已经没有多少威力了。
终南隐叟必须面对事实,是否要不顾死伤一鼓作气向中寨进攻,他必须早作决定了。
西玄炼气士押着费心兰,登上了一座高楼的楼外厅,面对中寨沉静的形势,已看出了困
难重重。天宇中只有箭矢破空的厉啸声,四外寂静得可怕。
“你再用琴音试试。”西玄炼气士下令。
费心兰不住摇头,说:“没有用的,不但枉费工夫,而且反而阻止了关中群雄不能乘势
追袭的。”
“不管,试试看。”
“好吧,试试看。”
琴音一起,中寨内锣声四起,金鼓震天,数十个金锣,三十余面大鼓,更加上梆子声急
如骤雨,琴音已被压下,威力消失。
费心兰极为不悦,冷笑道:“我说过的,要等他们出寨方收拾他们,你偏不听,目下咱
们恐怕退出去也来不及了。”
西玄炼气士不在意,阴阴一笑道:“天色尚早,我们还有机会。万一有变,我们退出仍
无困难,有你的雷琴在,谁敢追上来送死?”
他们却不知,无盐魔女正领着寨中的精锐,开始从地道挺进,要重新夺回前寨。
前寨虽被群雄占据,但房舍甚多,而群雄却人手有限,百名高手经过攻占前的血战,只
剩下六十余名尚能动手的人,怎能守住三十余栋楼房?
终南隐叟正待下令进攻中寨,蓦地,后面寨墙附近,传来了一声惨号,把守寨门的人遇
上劲敌。
寨门楼传出鼓声,旗杆上升起了代表炼狱寨的一面大旗。
终南隐叟大惊,叫苦道:“糟了,咱们退路已绝,寨门被他们夺回了。”
“快去与费姑娘计议。”华山二老同声说。
费心兰所占的这座大楼下面,后院伏了两名关中高手,楼上楼下空荡荡,鬼影俱无,三
具尸体倒卧在厅中,血腥触鼻,其中一具尸体,是关中群雄之一。
三人到了后院口,终南隐叟大声向后院的两名同伴叫道:“候命进击,小心防备。费姑
娘在上面吗?”
“在楼廊,怡老最好不要接近她。”一名同伴答。
“为何?”
“我看她已被那位老道所挟持,老道的来路与意图,十分可疑。”
“哦!我会小心应付的。”
三人登上了二搂,出了楼廊,首先便被小剑所发现,相距四丈外便娇喝道:“不许过
来,站住!”
终南隐叟依言止步,苦笑道:“小姑娘,咱们的退路已绝,寨门已被他们夺回,老朽希
望与费姑娘商量……”
“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你们与炼狱寨都仅有两条路可走,不是死就是活,简单得很。”
西玄炼气士大声叫。金鼓声震天,不大声根本听不见语言。
“不错,不是死就是活,难道仙长是局外人不成?”隐叟也大声问。
“你们的事,与贫道无关。”
“如果老朽的人死亡殆尽,道长能全身而退吗?”
“贫道自有脱身之计,当然希望你们成功。”
“道长想已看出,目下咱们唯一的生路,便是攻入中寨除去魔女,蛇无头不行,方有成
功之望,不然唇亡齿寒,道长除非胁生双翅,不然万无生理。”
“哼!你说得倒是严重。”
“确是事实。目下情势迫人,惟有请道长与费姑娘,全力协助我们从右侧山崖方向接近
中寨孤注一掷。”
“费姑娘已助你们攻下前寨,难道你们就连这点能耐都没有?”
费心兰抓住机会,冷冷地说:“本姑娘当然愿助你们一臂之力,只是这位老道控制本姑
娘的后心要害,因此不能全神贯注以琴音制敌。你们如能将老道请开,本姑娘的琴音威力可
增一倍了呢。”
终南隐叟早已看出老道的意图,沉声问:“道长可否离开费姑娘远些?”
老道大怒,厉声问:“姓祝的,你敢对贫道如此说话?”
终南隐叟向前举步,脸色冷厉。
四海游龙哼了一声,叫道:“老道,如不闪开老夫便活劈了你。”
老道鹰目一翻,沉喝道:“站住!再进一步,贫道便毙了费姑娘,你们便得全部埋葬在
炼狱谷。”
终南隐叟冷笑道:“照目下情势看来,除不了魔女,谁也活不成,你当然也算在内,魔
女嗜杀成狂。你不要梦想活着离开不归谷,目下咱们的希望全在费姑娘身上。你如果伤了费
姑娘,老夫要先将你碎尸万段。让开!”
“费姑娘,用琴音毙了他们。”老道厉叫。
费心兰突然鼻翼掀动,突然叫:“咦!这是什么香?这……”
一阵弦鸣,她伏倒在琴上了。
老道身形一晃,叫道:“是黄粱暗香……”
“砰”一声响,老道冲倒在栏杆上,“咔勒勒”连声暴响,栏杆折断。幸而老道身躯已
倒,并未栽下楼底。
小琴站在另一端,相距在三丈外,闻声知警,反向另一端跃出。
小剑心悬小姐安危,惊叫一声向前抢,“嘭”一声大震,也倒了。
四丈外的隐叟与华山二老向后急退,火速撤剑。
“嘭”一声大震,木壁暴响,无盐魔女破壁而出,狂笑道:“你们谁也不要妄想活着离
开不归谷,不归炼狱,来者不归,你门是首次攻破本寨的人,也是片甲不回的人。关中的武
林精英全部丧身于此,百年内后继无人,今后不归谷声威更壮,江湖上无人敢再正视炼狱
寨。借你们的尸骨血肉培育本寨的声威,妙哉!”
随她钻出破壁的是炼狱八地煞与程玉环,程玉环一把抓起了费心兰,叫道:“要不是那
位老道救了假小子,本寨何至损失如此之惨,就在此地将她剁碎了。”
“不行,这岂不太便宜她了?带走。”无盐魔女叫。
终南隐叟大骇,急叫道:“退!下去再说。”
楼外廊地方窄小,不宜动手,不退不行。
“你走得了?”无盐魔女叫,飞扑而上。
终南隐叟与华山二老飞越栏杆,跃落下面的瓦面,三人一分,列下了三才阵。
小琴一声娇叱,就在楼廊上向八地煞急冲,剑涌千重浪,舍命狂攻。
地方窄小,只能一比一,一名地煞挥剑招架,你来我往舍死忘生狠拼。
三名地煞将费心兰、小剑、西玄炼气士上绑,并制了软穴,上了解药,一人带一个在一
旁候命。
楼下各处杀声震耳,从地道出来的人与群雄展开惨烈的恶斗,各找对手。
金鼓声已止,杀声震天。
瓦面上,四名地煞与程玉环,将三位老前辈围住监视,魔女独自上前,轻拂着七星宝剑
厉声道:“你们攻破了本寨的前寨,杀死了本寨七十名子弟,你们该被剥皮抽筋化骨扬灰。
本寨主给你们一次三打一的机会,要你们死而无怨。杀……”
那一声“杀”,声如狼嗥,刺耳已极,七星闪动,猛扑首当其冲的终南隐叟。
隐叟已是败军之将,先前已败在魔女手中,这时怎敢硬接?火速后退,阵势发动。
两侧后方的华山二老及时冲上接应,双剑齐出,风雷骤发,用上了一甲子苦修的十成功
力递剑,隐叟也一声怒吼,贴地回攻。
三剑乍合,石破天惊。
七星剑突然八方分张,幻起千万颗星星,剑气迸发,光华如电,向八方迸射。
乍合乍分,剑气撕裂声刺耳。
魔女屹立原地,冷哼一声。
终南隐叟退在正北,手中剑短了尺余。
四海游龙右胸裂了一条缝,鲜血涌现,脸色苍白。
黑衫客击中魔女的右胁背一剑,剑却反弹而出。他伤得也重,右大腿外丢掉一块八寸长
三寸宽的肉,鲜血染红了裤管,几乎跌倒滚落地面,脸无人色。
魔女森森一笑,阴恻恻地说:“你们不能死得太早,本姑娘要擒住你们,让你们遍尝十
八重炼狱的滋味。哼!这一次,本寨主要活擒你们了,第一个是终南隐叟。”
说完,举步向终南隐叟走去。
终南隐叟一咬牙,举断剑迎上。
四海游龙也忍住痛楚,举剑迫进。
黑衫客脸色铁青,咬紧牙关举步。
三人的脸上,涌现悲壮的神情,毫不迟疑地迎上,视死如归毫不退缩。
这是一场绝望的挣扎,生死已判的屠场。
一声娇叱,无盐魔女闪电似的冲进。
四海游龙与黑衫客,双剑几乎同时击中魔女的左右胁,不但未能刺入,人反而被震得连
退四五步,几乎失足跌倒。
“嗤”一声轻响,终南隐叟的断剑,划破了魔女的胸衣,但伤不了肌肤。
魔女的剑,削断了终南隐叟拍向她胸口的左掌。“噗”一声响,她的左掌劈在隐叟的耳
门上了。
终南隐叟“嗯”了一声,飞抛八尺摔倒在瓦面上,恰好被程玉环一脚踏住,蓦尔昏厥。
魔女徐徐转身,狞笑道:“下一个,是华山二老的老大四海游龙。”
“你来吧!”四海游龙豪气飞扬地叫,一手掩住胸前的创口,挺剑迎上。
楼廊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一声长笑,有人叫:“无盐魔女,你该将十二银针刺穴放血的
债还给我了。”
无盐魔女吃了一惊,脱口叫:“柏青山,你还活着?”
柏青山的上身赤裸,浑身是血,脸上的血迹已干,如不细看,不易分辨他的相貌了。
他两手空空,并未带兵刃,大踏步沿廊道走来,冷冷地说:“我这人如不砍掉脑袋,死
不了的。”
一名看守着小剑的地煞放下小剑,大喝一声,鬼头刀出鞘,冲上叫道:“小辈纳命!”
费心兰与小剑皆已苏醒,见了浑身血污的柏青山,只觉一阵惨然,心神一懈,欲叫无
力。
柏青山仍向前走,向地煞叱道:“你敢动手?呸!”
地煞一怔,鬼头刀已挥出一半,停住了。
快!柏青山一闪而入,飞起一拳来一记“霸王敬酒”,“砰”一声正中地煞的下颔。
地煞会飞,一声未出便向后飞退,鬼头刀掷出三丈外,落向屋下去了。
“嘭!”地煞仰面掷倒,恰好倒在小剑身旁,脑袋的下半部已凹入破裂,呜呼哀哉,像
大铁锤击碎的鸡蛋,血肉模糊。
“嗨……”柏青山怒啸,像是疯了,沿楼廊飞扑,势如猛虎出柙。
看管三名俘虏的三名地煞,皆站在楼廊上,死了一名,还有两名,见柏青山急冲而来,
来不及转念,不约而同丢下俘虏,拔剑截击。
楼廊的另一端,小琴与一名地煞正杀得天昏地黑,冲刺、后退,后退、冲刺,直进直退
各展所学硬攻硬架,地方窄小施展不开,只能直进直退。谁强谁占便宜,但双方皆未占得上
风,彼此势均力敌。
柏青山被送至幽冥院,侍女以为他已无救,将他丢在一旁不加理睬。那时,魔女正调兵
遣将进入地道。
他命不该绝,突然间,身上热度消退,头不再昏眩,似乎浑身活力澎湃,先前那椎心奇
痛神奇地消失了,灵台清明,病状完全消失啦!
他自己也不相信这奇迹,本能地挺身而起。
一名侍女恰好经过他身旁,在鬼火似的灯光下,他像一个复活的尸体般挺身而起,反而
把整天在死人堆中打滚的侍女吓了一跳,脱口惊叫:“咦!尸……尸变。”
“我没死。”他叫。
侍女惊魂初定,伸手便抓叫:“你没死就得送入囚牢。”
“啪!”他一掌拍出,自卫的本能,令他不假思索地用上了全力。
他的两仪神功用上了,那还了得?阳罡阴煞两种大真力全部汇聚,岂止是可怕而已?简
直是石破天惊的雷霆一击,谁也禁受不起,平时他不敢妄用两仪神功伤人,这次是死里逃
生,无意中用上了全力。
侍女叫不出声音,掼在石壁上成了扁鸭。
他吃了一惊,接着欣然叫,“我的功力恢复了,恢复了!恢复了!”
他兴奋地向外冲,见人就打,幽冥院地底的贼人,被他杀了个一千二净,最后捉了一名
小厮带路,沿地道追踪无盐魔女,他来得正是时候。
他曾经听到雷琴声,知道费姑娘来了。可是,费心兰主婢是男装打扮,成了三个黑小
子,他怎会认识?但他看到了一名地煞脚下放着的雷琴,因此疯狂地冲进。
琴已落在炼狱寨的人手中,姑娘必定凶多吉少,他怎能不疯?
两名地煞丢下俘虏迎来,他来势如电。
第一名地煞是看守西玄炼气士的人,大喝一声,一剑刺出。
他功贯全身,力注双臂,反手一抄,便抓住了锋利的剑,右掌反劈而出。
“咔!”一掌劈在对方的颈旁。
地煞的脑袋如被刀砍离体飞抛丈外。
他的目光,凶狠地落在扑来的第二名地煞身上。这位仁兄是看守费姑娘的人,先前雷琴
就放置在这位仁兄的脚下。
地煞刚看到同伴的脑袋突然飞起,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便被柏青山双手扣住了双肩,
一切都完了。
“琴的主人在何处?”
柏青山厉声问,声如狼嗥。
“我……我不知道……”地煞咬牙叫。
他双手一分,硬将地煞的双手拉掉了。
“啊……”地煞狂叫,滚倒在地立即痛昏了。
他问坏了,魔女立即飞跃而上,猛扑楼板上的费心兰,想先将费心兰擒住。
躺着的费心兰远在丈外,神智一清,急叫道:“青山哥。”
他心中狂喜,飞跃而上。
无盐魔女也到了栏杆外,似要抢先一步。
他大吼一声,双掌齐出,左掌是阴煞大真力,右掌是阳罡大真力,全用劈空掌以气伤人
的无上绝学。
首先是栏杆被无形的魔手所摧,“嘭”一声大震,栏杆与魔女同向外飘,飘落在丈外的
瓦面,发出一阵暴响,声势之宏,如同地裂山崩。
他向前扑倒,不但抓住了雷琴,也抓住了费心兰。
“我的天柱穴被制,软字诀。”姑娘急叫。
他不管,一手抱住雷琴,急道:“委曲你忍耐片刻,先制他们再说。”
原来魔女被击落瓦面,被程玉环所接住,另四煞已呐喊一声,飞纵而来。
他咧嘴一笑,说:“来得好,滚!”
“叮咚”两声弦鸣,四煞突然失足,一声狂叫,摔倒骨碌碌向下滚。瓦面高有三丈,跌
下去一切都完了。
程玉环大骇,猛地向下飞跃,溜之大吉。
无盐魔女更是心胆俱寒,猛地躺倒向下滚,逃命去了,不走才是傻瓜。
远处站着的华山二老,抢前抓住终南隐叟发呆,被柏青山的神勇所惊,更被柏青山的神
奇以神御音术惊呆了。
“与那位凶汉交手的是小琴。”费心兰叫。
柏青山一手捧琴,一手前伸,向那最后一煞的身后走去,相距丈外叫道:“转身,阁
下。”
地煞闻声知警,大旋身招出“回龙引凤”抢攻。
他向侧一闪,重施故技抓住了来剑,一脚踢出叫:“该死的东西!”
这一脚正中了下阴,地煞怎受了呢?“嗯”了一声向后挫腰急退,恰被小琴一剑刺入后
心了。
他将雷琴向小琴递过,说:“跟我来,琴你好好保管。”
他先解了费心兰的捆绳与穴道,苦笑道:“你顽皮,化装易容跟我来受罪。”
费姑娘泪下如雨,泣不成声地叫:“青山哥……”
他再解西玄炼气士的捆绳与穴道,一面扭头向费心兰凄然地说:“你哭吧,哭个够吧!
我们几乎要相见于泉下呢?”
他最后上前解小剑的绑,距费心兰与西玄炼气士已在两丈外。
谁也不知变生肘腋,他们都忘了西玄炼气士。
蓦地,四海游龙抢出大叫:“小心妖道!”
他扭头一看,虎目怒张,大吼一声,一跃而上。
西玄炼气士擒住了费心兰,滚出丈外大喝道:“站住!不然贫道毙了这丫头。”
四海游龙慢了一步,首先站住。
柏青山不敢前冲,咬牙切齿地问:“狗杂毛,在下救了你,你为何如此可恶?”
“你救我,我领你一份情。”老道阴笑着说。
“你是这样回报在下的?”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贫道这次抱歉,下次必当图报。”
“狗东西!你是谁?”
“贫道西玄炼气士。”
小琴咬牙切齿地说:“他姓公孙,是死鬼黑风帮主地府幽魂公孙云长的堂兄,也是万里
孤鸿公孙无咎的堂叔,也是老主人生前的知交好友。他要魔女的命和七星剑,把小姐迫得好
苦,这恶道不是人。”
柏青山心中大喜,他正要找万里孤鸿讨解毒药呢?忍住一口恶气,冷静下来了,镇静地
问:“狗杂毛,你有何所求?”
“哈哈!贫道有三事相求。”
西玄炼气士得意地说。
“你说说看。”
“其一,是取魔女的命。”
“好,小事一件。”
“其二,贫道要魔女的七星剑。”
“在下答应了。”
“其三,雷琴送给我,快拿过来。”
“在下当然也有条件。”
“废话!免谈。”
他冷冷一笑,说:“你先放了费姑娘吧,在下三件事全答应你,不然就拉倒,这笔交易
算吹了。”
“哼!你不要费姑娘活?”
“你也活不成。”
“贫道活腻了,生死等闲……”
“你要是活腻了,就不会要雷琴对不对?”
“哼!贫道不与你晓舌。”
“给你十数决定,数尽贫道便毙了费丫头。”
“你敢?”
“敢不敢不久便可分晓。一……”
“不能答应这妖道。”
“他是个无信无义的畜生。”费心兰急叫。
柏青山可不这么想,他岂能不答应?
“二!三!四……”
老道慢慢叫数。
柏青山拉过了小琴手中的雷琴,缓缓的向地下放,并一面说道:“琴在此地,要不要递
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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