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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江湖路》


第二十六章 夜黑林深



  凌云燕走近指着四海狂生接口道:“咦!尊驾不是雷少堡主么?”
  四海狂生瞥了她一眼,展颜笑道:“哦!你不是鲁姑娘么?”
  “少堡主记忆力委实惊人,大概久违五年了吧?”
  “鲁姑娘五年来在何处得意?令尊在敝堡驻驾,对姑娘思念极殷,姑娘该往敝堡一行与
令尊聚些小时日了。”
  豹头环眼大汉哈哈一笑,说:“原来是天下第一堡雷少堡主驾临,难怪百招内仍勇猛如
狮,果然名不虚传,在下神力天王王明,适才鲁莽,少堡主海涵。”
  四海狂生向神力天王翘起大拇指,笑道:“神力天王,委实名符其实,在下也多有不
是,王兄休怪,咱们不打不成相识,交个朋友,如何?”
  “兄弟高攀了。”神力天王笑答,抱拳行礼。
  四海狂生转向司马英一笑,说:“老弟,你可满意?看刚才老弟的神勇,雷某十分景
慕,如蒙不弃,咱们也交个朋友,老弟意下如何?”
  司马英心中一阵迟疑,但仍坦然笑道:“少堡主一代英豪,在下不敢当少堡主礼遇,在
下要相助移民善后,告辞了。”
  “咱们既然插手,岂能袖手旁观?算咱们一份。”神力天王叫道。
  不久,山麓旁建了七座坟墓,用木桩做碑,一群男女神情惨淡。围在四周垂泪,死者的
亲属,在坟旁痛哭失声,愁云惨雾笼罩着这一群悲惨的人们。
  祭奠毕,司马英沉重地说:“人死不能复生,诸位请节哀,今后苦难正多,诸位必须振
作起来,天色不早,咱们必须赶快离开这一带山区,贵州古称罗施鬼国,建国迄今,大乱末
已。蛮荒之城,强存弱亡,护送诸位的将爷势孤力单,要求生只有靠自己。诸位,蛮人留下
了不少刀枪藤牌,拾起来,不仅是用来防身,也是保护家小的唯一倚靠,小可护送诸位到程
番府,但也无法阻挡潮水般涌至的蛮夷,所以你们必须手中有可斗之刃,走吧!赶一程早离
险境方可安全。”
  “在下雷江,也送诸位到贵阳府。”四海狂生大声叫。
  “我神力天王愿一效微劳。”
  何萱却低声向司马英说:“剑客老兄,能让我尽一分心力么?”
  司马英一手按住他的肩上说:“如得老弟鼎力相助,兄弟感到无比荣幸,老弟尊姓?”
  “小弟姓何,名……名津”。何萱低声答。
  由何萱变成了何津,怪!他的脸貌和名字不时在变哩。
  “何老弟,我能替你引见几个朋友么?”
  “是指……”
  “在下的义弟沈云生。这位是……是鲁姑娘。”司马英替他们引见了。
  “鲁姑娘也就是我小花子的未来大嫂。”沈云山加上一句,语气中有讽刺,也有点气
忿。
  何津一一行礼,星目中涌出一阵奇异的表情。
  四海狂生与神力天王走近了,哈哈大笑道:“剑客兄弟,可否替在下两人引见令友?”
  司马英也呵呵一笑说:“理该如此,只是恐怕有点冒失,承少堡主台爱,在下深感荣
幸。”
  他将众人引见了。
  人群离开了坟地,围着他们热泪盈眶地道谢,然后开始捡拾武器,再整顿驮马。
  十一名官军在前领队,四海狂生和神力天走在前面半里地探道,驮马在后,妇孺们在中
间。
  前面是壮年人,抬着十副担架。
  司马英和凌云燕在后面半里地段后。
  何津则和沈云山走在驮马之后。
  一行奇怪的人,向西缓进。
  四海狂生的白驹十分雄骏,他缓缓放缰,脸色有点不悦,哼了一声说:“假使没有这一
批该死的移民,必定可以看出那小子的真才实学,咱们得想办法摆脱那些该死的移民。”
  神力天王阴阳一笑,傲然地说:“用不着摆脱,那小子的功力,一看便知,他接不下我
三鞭,如果与少堡主动手,他绝难接下五招,如果不是要从他身上探出所有的消息,属下立
可将他擒下。”
  “不行,时辰末到,等燕丫头已查不出任何消息时,方可使用武力迫他。”
  “少堡主,依我看,不必和燕丫头鬼混,免得启人疑窦,那何津不知是何来路,造诣深
不可测,而且丑怪的人,心中的诡计与目光的精明,皆超人一等,小心些为是。”
  “可是,这些天没有女人,怎成?”
  “呵呵!移民中有几个妞儿……”
  “哈哈!你早就留心上了?”
  “少堡主,彼此彼此,心照不宣。”
  “恐怕那小子打岔哩!”
  “怕什么?反正这段行程中,他不敢撵咱们走,沿途咱们有人设法拖延行程,等待人马
赶到,处处不测,需人正殷,他岂能撵咱们走?”
  “哈哈!即使反脸,咱们何所惧哉?”
  两人低声商量,谈来谈去谈到了女人,眉飞色舞。
  何津与沈云山并骑而行。
  沈云山的驴子又矮又小,但脚程并不慢。
  他一面走,一面唉声叹气。
  “沈兄弟,你怎么老是长吁短叹?”何津扭头问。
  “别提了,我为大哥耽心。唉!真是烦恼。”
  “烦什么?烦恼你大哥多管闲事?”
  “不!大哥一身侠骨,他做的事没话说,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他却不顾自己,委实令人耽心。”
  何津呵呵一笑,有意无意放作不解地说。“你大哥有你未来的大嫂照顾哩,你何必耽
心?”
  “呸!那鬼女人。”沈云山恨恨地吐了一口吐沫说。
  “怎么?你似乎对你未来的大嫂不满呢。”
  “哼!有一天,我可能……唉!岂只是不满而已?过些时我将内情告诉你,你便知原因
何在了,呸,那不要脸的江湖女淫娃,毁了我大哥一世英名。可恼!”
  他们预定的行程是思州萱慰司、镇远州、沈柔蛮夷长官司。
  黄子安抚司、经定番州进入程番府(贵阳)。
  施秉以西是贵州。
  施秉则属湖广。
  第三天,他们过了黄平安抚司,竟然走了一半路程,这归功于有司马英等六名武林高手
翼护,和凌云燕的草药提神,加之移民们知道延迟不得,不由他们不赶。

  两岔江,乃是一处有名的险恶处所,前不见村,后不见店,早些日子,江畔设有官渡,
由十余名蛮人在这儿摆渡,但这时蛮人不见了,蛮人的草屋空照无人,江边,渡人的木排仍
在。
  一群人在江边停下了,江对面丛林密布,山嘴子零乱地伸入江岸,兽吼之声隐隐。
  四海狂生和神力天王驻马江边,迎着从后面飞骑赶来的司马英说:“老弟,过河到前面
山坞中扎营……”
  司马英突然摇头道:“少堡主,不可过河,一张木排渡人马,最少需一个时辰,万一有
警,后果不堪设想,依在下之见,就在江畔扎营,明晨再行渡河。”
  他的理由充分,无可反驳,四海狂生只好说:“老弟深思熟虑,甚有道理。”
  司马英将意思向安俊臣说了,由安俊臣下令扎营,他自己将马交与沈云山,独自巡行附
近一周。
  江岸草坪中,架起了十余座帐幕,四周燃起了二十余处黄火,天色并未全黑,人群忙着
煮食和砍集木柴。
  司马英在东北角落解开了马包他不用帐幕,江湖人没有带帐幕的习惯,一只马包便是全
部行李。
  沈云山在左面两丈余。
  何津则在沈云山的左首不足一丈。
  凌云燕傍着司马英,铺设了卧具。
  三匹马一匹驴,则拴在不远处一棵枯树下。
  东南,四海狂生和神力天正在一块儿,距人群远有三二十丈,十一名官兵,则在营幕中
支起了帐慕。
  他们吃的是昨晚烧好了的鹿肉,用不着生火。
  夜来了,但黄火毕剥,照得附近极为明亮。移民中派有五名哨守,照管营火和警卫,挎
刀持藤牌,居然蛮像回事。
  幕帐前,男女老少坐地进食。
  司马英一面嚼着肉脯,一面向左面的沈云山说:“贤弟,今晚愚兄彻夜戒备,下半夜你
我两人巡视,你可在上半夜好好养神。”
  “大哥,为何要彻夜?”
  “东面山坡上的树林中不可靠,有爬山虎快靴的履痕,更有赤足的脚印,上游江畔,赫
然有藤牌跌落的遗痕。”
  何津接口道:“剑客大哥……”
  “喂,老弟,你小小年纪,何不跟我叫大哥。”沈云山叫。
  “大哥,何不让小弟巡上半夜?”何津改口说。
  “不必了,你们白天都够辛苦。”
  “英,你难道不辛苦?今晚让我巡上半夜,不然我不依。”凌云燕娇媚地接口,纤手搭
挽在司马英的肩上。
  何津的大眼睛中,泛起了冷电,洁白的贝齿咬着下唇,死盯着凌云燕。
  “燕,谢谢你的关注,可是我必须尽力,这几天疲累算不了什么。”司马英柔声答,两
人几乎靠在一块儿了。
  最近的一座帐幕中,盈盈出现了四名少女,各择了一只锡壶,穿过了黄火,分别走向四
人。
  最先一位少女年约十五六,一身青布两岛衫裤,娇盈的嗣体款摆,曲线玲现,头梳三丫
警,眉目如画。
  黄火在她充满青春气息的秀脸上,映出淡淡红霞。
  她双手捧着锡壶,轻盈地走到司马英身旁,屈膝半坐奉上锡壶,垂着臻首低声说:“恩
公请用茶。”
  司马英赶忙接过,笑道:“谢谢你,李姑娘,哦!令祖可大好了?”
  “爷爷已大好,只是还有点虚弱。”
  “姑娘的箭伤……”
  “谢谢恩公关注,恩公的药好灵,伤口已经落腼了。”
  司马英就锡壶口喝干了一壶茶,递过锡壶说:“谢谢你,李姑娘,夜凉如水,露甚浓,
早早歇息,明日尚须赶路哩,晚间如有动静,不必害怕。”
  李姑娘接壶站起,微笑道:“有恩公和诸位英雄在,小女子不会害怕……”她还想往下
说,却被凌云燕的凌厉眼神将话吓回腹中,急急走了。
  凌云燕等少女去远,哼了一声说:“郎情似水,妾意如绵。”
  司马英净了手,笑道:“燕,你该知道我不是个好色之徒,咦!你在吃醋了?”
  “哼!告诉你,任何女人要闯入,她得死。”
  “除了你,任何女人也不会令司马英动心。”
  “但愿如此?”她含笑亲他,怒气已消。
  司马英扶她睡下,替她掩上装,笑道:“亲亲,安心睡吧。”
  他理好身上的零碎,试了试背上的长剑和木弓,然后盘膝坐下略一调息,取出腰带上革
囊里的斑竹箫。
  夜风萧萧,黄火毕剥,人声渐静,远处兽吼声愈来愈烈,他仰视天宇,皓月当空,他的
思想在奔驰。
  从出现江湖直至目前,他有万般感慨在心头,他的目光落在凌云燕的脸上,长叹一声,
心说:“这是一个痴心的女人,唉!不知她是真的爱我呢,还是出于一时怜悯?如果三两年
后我死了,她会不会再沦入魔道?唉!我不知能否活得了三两年?”
  另一面,何津星目炯炯,向沈云山低声说:“兄弟,你大哥定是个好色之徒。”
  “胡说!”沈云山低叱。
  “看光景,是的。”何津固执地说。
  沈云山滚到何津身畔,鼻中嗅到一阵幽香,但他并未在意,用只有何津方可听到的声音
说:“你再胡说,我要揍你。”
  “事实俱在,瞧,当着你我面前,他对你未来的大嫂如此肉麻亲热,而你那未来的大
嫂,在江湖的名声……哼!不敢领教。”
  沈云山一咬牙,扭头一看,司马英正在替凌云燕掖好薄裳,是那么轻柔,那么体贴,凌
云燕也正在突然伸出一只玉手,感情地握住司马英的手,贴在颊上轻抚。
  沈云山扭回头,说:“你知道我大哥所受到的委屈么?哼!你听我说……”
  他将司马英为了答谢雷璇姑父女救命之恩,不得已被迫允诺凌云燕的前因后果概略地说
了。
  何津静静地听完,突然压声说:“我……我要杀她。”
  “你?你……你杀谁?”沈云山惊问。
  “那不要脸的无耻淫妇。”
  “不!我不能让大哥不安负疚,不行。”
  蓦地,袅袅箫声徐引,凄凉低回的《安魂曲》在天宇中旋回,令人闻之,只感到热泪盈
眶。
  一曲终了,帐幕中隐隐传出呼嘘声。
  沈云山以手掩面伏在草上,不住作深长的呼吸。
  何津泪流满面,几乎要飞跃而起。
  许久许久,箫声又起,这次的音符柔婉而明快,其中充满了欢沛之情,令人沉醉而舒
恬。
  “天!《明月生南浦》。”何津颤声轻唤,突然以手掩面,浑身起了猛烈的颤抖。
  沈云山也吃了一惊,坐起前突地说:“怪!他从来没吹奏过这支曲子。”
  何津也坐起了,急急地低声问:“兄弟,你说他从未吹过这支曲子。”
  “从来没有。”沈云山斩钉截铁地答。
  “与你未来的大嫂结合时,也未吹过?”
  “没有,只有那要命的《安魂曲》。”
  司马英突然站起来,向他两人走来,收了箫笑道:“箫声打搅你们了,睡吧!”
  何津一跃而起,正想说话,司马英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低沉地说:“你们的话我都听到
了,相距两丈瞒不了我,告诉你,不错,我近年来从未吹过这支曲子,但从前却有一次,那
是在一座可爱的小楼中,在一个我第一次愿付出全部生命去爱她的女郎之前,我曾吹了这支
曲子。
  她也用古琴相和,今晚,危机四伏,可能我要被埋葬在这儿,在这生死关头的荒野中,
我一无所念,却想念着遥远的她,你该明白了,睡吧!下半夜可能有血战。”
  何津闭着星眸静静地听完、泪水像泉涌。
  “砰”一声,他直挺挺地跌倒在自己的装褥内。
  司马英是抬头向天说话,并未留意何津的表情,沉重地说完,举步走了。
  走了十来步,身后何津沙哑着叫:“大哥,那女郎是谁?”
  司马英头也不回,说:“这是在下的秘密。”
  “你为何不去找她?”
  “我是个将死的人,也是个不幸的人,不必问了,老弟。”说完,大踏步向上游走去,
一面将背上的木弓取下拿在手中,左手本能地抚弄着箭囊中的毒箭。
  何津一跃而起,沈云山低喝道:,“不!不许打扰我大哥。”
  “嗡”一声弦响,东北角密林中,突然传出一声虎吼,一头猛虎疾冲而出,冲倒在林外
草坪上。
  司马英身形如电,闪入林中不见。
  何津也向沈云山低声急问:“你是否真心爱护你大哥?”
  “你废话。”
  “那么,你为何让你大哥独自冒险?告诉你,有大批高手和蛮人在附近出没,来意不
善,也许正是为你大哥而来,你却在这儿偷懒,哼!”
  最后一声冷哼刚落,人已飘出三丈外去了。
  沈云山一怔,等他追入林中,不但何津不见了,司马英也失去了踪迹。
  司马英隐住身形,绕至正北密林中,蛇行囊伏凝神细搜,皓月当头,林下虽黑,但不时
从林隙中透下一道道月光,树影婆婆。
  蓦地,头上传出枝叶轻摇的声息,地下月影明灭。
  “树上有人。”他想。
  树上果然有人,而且不止一人,三个捷逾猿猴的黑影,从树上向下滑,“刷刷刷”三声
袂响,三个黑影矫捷地飘下了巨树,身手不弱,向南面林缘急射。
  司马英躲在五支外另一株古木下,心中付道:“且看看这些蛮人有何图谋,盯住他
们。”
  三个黑影乱发披肩,赤膊短裤,背着弓箭,腰有略弯的砍刀,像三头狐狸,藉树影隐
身,窜走如飞。
  到了林缘,火光中,可以看清众人前担任警卫的移民往复巡视。
  三个蛮人附耳商议了片刻,立即分散,有一名爬上树枝中站好,取了弓箭戒备。
  另两人窜出林外,匍伏向前爬行,向二十余丈外一名移民接近,小心翼翼像两条蛇向猎
物爬去。
  司马英心中一凛,心说:“他们要擒人了,讨厌得紧,我何不擒住一名问问内情。”
  他火速跃上另一株巨树,幽灵似的向树上蛮人欺近,轻轻拔出两把飞刀。
  树上的蛮人,将箭搭上弓弦,缓缓举起,向往来走动的移民警卫瞄准。
  司马英只道对方要先发制人,再慢点儿后果堪虞,立刻将飞刀扔出,射向已爬出两丈外
的地下蛮人,自己赤手空拳飞掠而下,猛扑向他前面两丈余的树上蛮人。
  树上的蛮人听觉了得,枝叶略动便知有警,身形下挫,火速转身,他没料到后面扑来的
是人,更未料到是武林高手,眼角看清了人影,便待放箭。
  晚了,双方已接近,司马英如怒鹰下扑,来势奇急,虎掌行将及身,蛮人身手也够快,
脱手丢箭,木弓斜挥。
  “啪”一声脆响,弓身被司马英一掌拍断,双方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扑近了。
  蛮人一声沉喝,也双手上崩,向前急扑。
  半空中迎个正着,两人缠成一团向树下急坠。
  “噗噗”两声,两人的膝盖同时攻出,也同时接触,双方都一击落空。
  “哎……”蛮人叫,膝盖大概碎了,他无法和司马英硬拼,同一瞬间,司马英左肘突然
撞出,击中对方的右肋。
  “叭噗”两声,两人滚倒在地,蛮人在下,司马英在上,司马英知道蛮人皮粗肉厚,打
击不重挨得起。
  在落地的瞬间,一劈掌击中对方的左耳跟,蛮人一声未吭,立即昏倒。
  两人交手相搏,不过是刹那间事,快捷无比,在后面跟踪的何津,根本就没有机会下
手。
  地下的两个蛮人,脊心上各挨了一把飞刀,几乎尽柄而没,在地上滚了两滚便寂然不动
了,蛮人的吼叫声,引起了帐幕中一阵小骚乱,但因事先已划好禁区,并未引起太大的不
安。
  司马英拖起蛮人搁在树下,拔一把小飞刀抵在对方的咽喉上,低喝道:“干什么的?意
欲为何?”
  蛮人叽哩咕啼穷叫,司马英一句也听不懂,只好将人拖出走向帐幕,想找懂得蛮人语言
的人相助。
  可是白费劲,没有任何人听得懂蛮人的话,便将蛮人捆了,搁在黄火旁交由警卫看守。
  午夜将至,夜风萧萧,司马英伏在东北角密林一株大树候敌,四海狂生却悄悄向神力天
王说:“发动期还有半个更次,明兄,找快活去。”
  “不行,所有的人全被探路的蛮人惊醒了,那两个小家伙也够警惕,咱们不能打草惊
蛇。”
  “可是,委实难熬哩,你知道,每夜我不能少女人的。”
  “少堡主,忍耐点儿。”
  “哼!还是擒住小狗迫问为佳,燕丫头已探不出什么了,也许心诀秘籍确是毁了,擒住
他用毒刑相迫,哼!他敢不说?”
  “少堡主,游龙剑客公母俩的消息最为紧要,岂能操之过急?最残忍的毒刑,也难迫出
他的父母的消息,小狗不是这种出卖父母的人,连几个不相干的移民他也舍命维护哩。”
  “可恼之至!哼!日后我倒得好好治他。”
  三条黑影蛇行经伏,快接近司马英隐伏之处了,相距还有十来丈,最先的黑影低声说:
“怪事!武当派的三清代表武林六大门派,放出消息说,活擒司马英送到武昌玄镇观,重赏
黄金千两,此中恐怕有诈哩。”
  “不会的,武当三清岂是诈讹之徒?”另一人低声答。
  “此中大有疑问,其一,为何人不送武当山,却送至武昌?其二,武当既知司马英到了
罗施鬼国古道,为何不着派中元老赶来?”
  “三哥,你太没有江湖眼光了,从湖广往西赶的,里面就有三清在内,只是他们已改了
俗装,难以认出而已,玄门老道算不得世外人,脱下道袍换俗衣,自然可隐去本来面目,只
怪你不留心而已,赶快两步,免得被人捷足先得,一千两黄金,怎可轻易放弃?”
  三人屏下声息,向林缘疾走。
  司马英愈听愈火,想不到武当派的三清老杂毛如此无耻,竟然用黄金买他的命了。
  他不怕下面的三个人,却怕三个人误伤那些移民,故意扳断一根枯枝,幽灵似的向下飘
坠。
  三个黑影修为不弱,修然转身向左右一分,伸手到肩后拔兵刃,反应甚快。
  当他们看清树上只纵下一个人,心中一宽,不再拔兵刃了,一个人用不着害怕,最先发
话的三哥冷笑道:“什么人?盯咱们南岳三奇的梢?哼!”
  司马英在他们丈外止步,冷冷地问:“诸位,你们是捉司马英来的人?奉谁所差?”
  “哈哈!太爷们是冲一千两黄金而来,你难道不是么?由湖广赶来的人为数极多,差劲
的最好滚蛋,你的功力差劲,把树枝弄得哗啦啦作响,跟着咱们,你不是存心毁咱们南岳三
奇的买卖么?阁下贵姓大名?最好识相些。”
  司马英自顾自地往下问:“尊驾共来了多少人?”
  “参与的人,皆各自为政,谁知道有多少人?哦!大概你是说你有许多人,想吓我们
么?”
  司马英拔了三把飞刀,冷笑道;“为了一千两黄金的赏格,所以你们要将自己出卖给武
当三清?”
  “滚你娘的蛋!咱们也是用命做买卖;怎说出卖给武……”
  “哈哈!你们不怕司马英宰你们?”
  “哼!司马英虽则曾在亡魂谷大会群豪,但功力差劲,名列三流高手未免委屈了他,聊
算二流……”
  “拔剑!好汉们。”司马英抢着叫。
  “哈哈!这狂小子叫咱们拔剑哩!”三哥狂笑着说。
  “那就先成全他。”左首黑影冷厉地接口。
  “狂妄的小子,你还未通名呢。”第三个黑影若无其事地问。
  司马英心中骇然,暗暗称奇,怎么?他从未通过名,怎又有江湖朋友知道他的行踪?但
略一思索,便又不感怪异了,定然是曾被疑为伏虎掌的天完煞神,在江湖传出他仍活着的消
息。
  “我用不着隐瞒姓名了,反正行踪早已泄露。”他想。持飞刀的手举起了,他傲然地
答:“我,正是一千两黄金。”
  “什么?你?”三哥惑然问。
  “我正是你们要捉的司马英,也叫亡魂剑客。”
  他报了姓名绰号,南岳三奇反而吓了一大跳。
  三哥哈哈狂笑道:“老兄,和咱们开玩笑,必将受到惨烈报复的。”
  “小心了,在下的飞刀可不想和你们开玩笑,打!”
  声出刀闪,飞刀似乎同时飞出,分袭向三人胸前要害,快得令人几乎看不见刀影,相距
仅有一丈,等看出刀影已来不及了。
  三哥大概在三人中最高明,已在司马英的语音中听出危机,不等银芒飞出掌心,他已向
左疾闪。
  “嗤”一声厉啸,飞刀划右外肩而过,留下了一条血槽,危极险极。
  “哎……”他惊骇地叫,贴在一株巨木后,反手拔剑。
  同一瞬间,左右两名同伴惨叫一声,以手掩胸向后踉跄而退,“砰”一声,左面的同伴
背撞在树干上,倒了。
  右首同伴退了三步,拔出了长剑,一声厉叫,将剑向司马英掷出,人方向前仆倒。
  司马英一手抄住来剑,向三哥反掷,慢了半步,“噗”一声闷响,贯入三哥藏身的树干
内。
  三哥厉吼一声,闪出挺剑疯狂地扑到。
  也在同一瞬间,右侧阴暗的树根下,闪电似的飞出两条黑影,两柄虎头钩像狂风暴雨,
卷向司马英。
  司马英用奇快的手法拔出背上长剑,剑尖前指,冷静地等候三哥扑近。
  蓦地,两道银虹从司马英身后两丈余处飞出,划出两条几乎令人难觉的淡淡光弦,分袭
向虎头钩扑来的两黑影。
  速度快得令人难信。
  “哎……”两黑影同声惨叫,冲近丈余。
  “当当”两声金鸣,两柄虎头钩先后坠地,两黑影也先后栽倒。
  同一瞬间,司马英剑动身动,招出“鬼哭神嚎”,他知道大敌群至,拖不得,杀着倏
出,亡魂剑法用上了。
  “叮”一声剑吟,三哥的剑向上扬,银芒合而后分,无情地掼入他的胸膛。
  司马英一招得手,人向后撤剑飞退,猛地旋身叫:“暗助在下的人,请现身一见。”
  后面树下升起一条黑影,走向被击倒的两黑影,伸手去拔暗器,一面说:“小弟何
津。”
  三哥踉跄站住,虚脱地沙哑着喉咙叫:“阁……阁下真……真是司……司马……英?”
  “半点不假。”司马英旋身冷冷地答。
  “噗”一声,老三的剑落地,以手掩住胸口,晃了两晃,气息奄奄地叫:“不!你……
不是,你比亡……魂谷的司……司马英高……高明,我……我好……好……恨……唉!”
  叹气声中,人向前一栽,手脚一阵抽搐,逐渐气绝。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千两黄金重赏之下,必有无数冤魂为此而死。”何津幽幽地
说。
  “谢谢你,何老弟。”司马英说,收剑走近,“西北角暂保无虞,东北强敌已至,司马
大哥,走。”何津说完,举步便走。
  司马英拾回三把飞刀,一面说:“何老弟,你的暗器委实高明,是……”
  “匕首,见笑大方。”何律掩饰地答。
  蓦地,东北角吼声雷动,兵刃交击中震耳欲聋,神力天王的叱喝声直透耳膜:“纳命!
不要命的只管上。”
  两人正欲赶去,林木深处已传来虫蚁爬行般的异串。
  “不好!有大批强敌到了。”何津低声说。
  司马英闪身树后,低声说:“退!到林缘,不许他们冲入帐幕,黑暗中暗器为先,不可
擅自现身相斗,以免被缠住。”
  “放心,你自己多留神。”何津答,先向后撤,两人退到林缘,司马英准备好弓箭,严
阵以待,左首不远处,凌云燕和沈云山伏在草堆后,身旁各放了五支标枪。
  右首,神力天工和四海狂生,一支剑一条鞭,正赶杀八名青衣大汉,地下躺了五具死尸
了,黑影现身了,是数十名躲在牌后掩身的蛮人,躬着身子并排而进,标枪尖闪闪生光,脚
步声沙沙,快步掩近。
  司马英神目如电,他不向正面发箭,先射两侧的人,猛地凌空升上树枝,开始连珠攒
射。
  从树上射人,自己也够危险,但蛮人有藤田护住前身,不得不冒险从上面向下袭击。
  箭发似连珠,惨叫声大起,蛮人阵脚大乱,接二连三有人仆倒。
  弦声引起了蛮人的注意,有人向上循声发话反击了。
  何津大声怒叱,剑出朵朵白莲,疯虎似的扑入人丛中,宛如虎入羊群。
  司马英知道树上无法藏身,飘下地面乘乱发箭,林中太黑,大乱中正好下手。
  移民们早已惊醒,在青火后列阵,也用藤牌掩身,发箭制敌,疯狂叫啸冲近营火的蛮
人,不是被箭射倒,便是被标枪痛击,零星冲入的人,也一一倒毙。
  一夜好杀,直至天色破晓,方不再听到人声,只有四周不时的发出垂死者的微弱呻吟之
声。

  司马英等六个人浑身浴血,在河中净过头面换了衣衫,开始入寝养神,司马英将武当三
清用一千两黄金擒他的事告诉了凌云燕和沈云山,心中也暗自警惕。
  忙了一夜,次日红日东升,司马英立即下令撤营,匆匆早膳,派沈云山先过河踩探,然
后分批渡河。
  午间,远远地看到西南角正立的一座奇峰,和司马英并骑而行的安俊臣用马鞭遥指峰头
说:“那是香炉山,到了那儿便可喘口气了。”
  “那儿蛮人少么?”司马英问。
  “蛮人不少,只是峰西便是平越卫的古平长官司,大概过几年便可建卫,因为移民渐
多,蛮人大多与移民同化了,到了香炉山,便算是安全地带。”
  “还有多远?”
  “三十余里。”
  “哦!咱们得歇会儿并肩进膳,安兄……”
  “好!前面有一处蛮寨,叫羊洞,约有二十余家蛮人草屋……”
  “不行!这一带蛮人可能已被唆动,大意不得,咱们必须找平坦处造饭。”
  在一处谷底台地中,人群停下了,一切安排就绪,方埋锅造饭。
  沈云山猎来一头樟,几个人收集枯柴生火,洗剥了樟子,设架烤黛,由沈云山和何津照
顾。
  当顶的太阳热烘烘,神力天王和四海狂生坐在远处大树下,目不转瞬地看不远处一堆女
娃儿生火煮食。
  四海狂生的目光,始终跟着李姑娘转。
  司马英和凌云燕,相偎在另一株巨树下,闭目养神,一面轻声低语。
  凌云燕斜躺在他怀中,低声说:“英,你该先寻找令尊,骨肉至亲,他老人家定然会设
法救治你的,他老人家知交满天下,奇人异土众多,或许可以找得到千年解毒玄参哩,哦!
你何不先找令尊当年的好友?云南一地有否令尊的知交?金老爷子日下司马英烦躁地抢着
说:“燕,不必多说了,家父……唉!不说也罢,我根本不知他隐身何处,家父的好友多是
多,但我绝不去打搅他们,你知道,那会替他们带来横祸飞灾,何苦?”
  凌云燕感情地反手轻抚他的脸颊,幽幽地说:“我知道你是个奇男子,以一身傲骨默默
地承受苦难,唉!但愿你能在任何的境遇中,也不要透露他们的丝毫消息。”
  “当然、我不会连累他们,万千劫难,一力承当。”司马英斩钉截铁地答。
  李姑娘和三名少女,选择了一个食盒,脱离了人丛,袅袅娜娜地向火势走来,金莲徐
移,美好的身材款援,虽是荆效布裳,但那高贵的风华依然存在,秀脸上绽起了甜笑,风尘
之色掩不了她的绝代容颜。
  她走的路线,必须先经过四海狂生和神力天王所倚的大树,再经司马英身旁,方可送达
火堆交与沈云山。
  这些天来,她总是送食物茶水给他们六人享受,六人中,由沈云山主持饮食事务,由何
津相辅。
  怪的是沈云山,他已不像从前那么肮脏,手脸经常保持着洁净,露出他本来英俊的真面
目,见了李姑娘,他会面红耳赤的,有时手足无措,但有时也谈笑风生。
  李姑娘送食物来,会温柔地向他道辛劳。落落大方地和他聊些江湖见闻,不时向他打听
司马英的琐事。
  她最怕凌云燕,凌云燕的目光令她心悸,她宁可放弃和司马英问安道好的机会,也不愿
接触凌云燕的目光。
  她领先而行,将近四海狂生了。
  四海狂生懒洋洋半躺在树干上,屈起一双腿,快靴上雕花绣如意的图案极为触目,没带
马刺。
  他的白驹是万中选一的神驹,用不着带马刺,腰上长剑搁在身旁,白长衫下摆掖在腰带
上。
  他的大眼中,异光炯炯,随李姑娘接近的距离而变动,愈近愈明亮,他的嘴角,也逐渐
泛起了叵测的微笑,他感到自己的呼吸逐渐不正常,丹田下热流上涌。
  近了,他的目光,死盯着李姑娘的胸前和腰腹,身躯也逐渐坐正了。
  李姑娘一触他眼中的异光,垂下了臻首。
  神力天王突然用肘轻触四海狂生,用传音入密之术说:“少堡主,忍耐,这块天鹅肉早
晚是你口中之食,这时千万不可打草惊蛇,小狗正注视着……”
  “去他娘的小狗,我忍够了,别管我。”四海狂生也用传音入密之术答,充满火药味。
  “少堡主,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宁可离开,这几天燕丫头只陪了我一次,我受够了,眼看他两人亲热,这滋味实在
不好受,我要离开,宁可在旁追踪,找机会先掳走这块天鹅肉,不然到口的肉要飞走。”
  说话间,李姑娘领着三名少女到了近旁,低着臻首羞答答地躬身,柔声说:两位爷辛苦
了,小女子为爷们端些羹汤来佐餐。”
  说完,便待举步。
  四海狂生倏然站起,含笑伸手虚拦,说是虚,但他的左手却仅差半分便按上姑娘的前胸
了。
  在火堆旁烤樟子的沈云山,突然站起了,大眼睛神光闪闪,抓起了打狗棍。
  何津一惊,扭头一看,也倏然站起,低声说:“云山兄,不可冲动,光天化日之下,他
敢怎样?”
  沈云山哼了一声,恨恨地说:“雷家堡父子两人,好色如命,而且功臻化境,不怕任何
人敢找他们的麻烦,为了女人,任何卑鄙的事他都可以做出来的,他如果放肆,我要在泰山
头上动土。”
  李姑娘没看到四海狂生的嘴脸,却看到将接近胸前的大手,女孩子的胸膛,岂容男人伸
手?她惊得花容变色,一抬食盒,踉跄退了两步,几乎将食盒砸了,她像个受惊的小鹿,惶
然说:“雷公子,请……请问有……有何见教?”
  四海狂生含笑走近,他的笑容温柔可亲,加以人生得俊美,按理定可轻易地获得女孩子
的信任和欢心,所以凡是被他盯上的女人,极少能逃出他的掌心,可是这位李姑娘很怪,竟
然没被他所惑,反而不胜惊惶,可能是一个缘字作怪。
  四海狂生含笑走近,欠身笑道。“见教不敢当,反正有半个时辰歇息,小生想,如果姑
娘芳驾在这儿小留片刻,小生深感荣幸,愿请教姑娘今后的行止,小生或可代为筹划一
二。”
  李姑娘轻摇螓首,苦笑道:“家父远戌云南,朝廷有旨,全家聚移居卫所,祖孙俩孤苦
伶仃,身不由己,公子爷的好意,小女子铭感五衷……”
  “哈哈!朝廷的圣旨,何足道哉?小生如果没有回天手段,怎敢向姑娘信口开河?只消
小生略展手段,不仅你与令祖可找到安身立命之处,令尊也可平安回原籍团聚。姑娘,食盒
放下,请在树旁小惠片刻。”
  李姑娘怎敢坐?她的三名同伴已经到了火堆旁,只剩下她一个人,众目睽睽之下,她怎
敢与一个陌生少年同坐?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八辈子也没经过这种尴尬场面,委实教她为
难。
  想拒绝,对方也算是救命恩人;同意么?礼教在所不许,难怪她尴尬。
  “小生是诚心相邀,请。”四海狂生再迫进请。
  “只是……只是……公子爷请与我爷爷商量行止,小女子委实不便……”李姑娘惊慌地
后退,慌张地拒绝。
  她那惊慌羞怯的神情,更引起四海狂生的快感。
  四海狂生雷江的“狂”字绰号由来,并非指他有历狂六症,而是指他狂傲,目中无人,
任所欲为,在江湖中乃是尽人皆知之事。
  至于他父子两人好色如命的风流韵事,更是缄炙人口,他也毫不隐瞒自己的嗜好,认为
这正是英雄本色。
  他看了李姑娘的神情,不由食指大动,呵呵一笑,突然跨进两步,伸手握住了她的腕臂
往身前带,笑道:“李姑娘,令尊定会同意你的主见,不必担心。”
  “叭啦”两声,食盒落地,李姑娘以手掩面,栽人四海狂生的怀里,惊惶的叫:“公子
爷,请……请尊重,请……”
  四海狂生反而挽住了她的纤腰,呵呵大笑往树下走。
  沈云山一声虎吼,飞掠而至。
  司马英也一蹦而起,正往这儿走,凌云燕拖住了他,急急地说:“英,不可妄动,千万
不可出头,雷家堡不可得罪。”
  “不!这事我焉能不管?”司马英沉声叫。
  “你是否也对那丫头动了心,要占为禁有?”她横蛮地叫。
  “燕,不可胡闹,咱们岂能让四海狂生沾污了江湖朋友的侠名,我得阻止。”司马英说
完,挣脱了她的手,大踏步向四海狂生走去。
  大树下,剑拔箭张,何津的丑脸绷得紧紧地,在沈云山身后冷然屹立,大概他也看不
过,要动手了。
  沈云山在四海狂生身前屹立,拖着打狗棍,冷叱道:“老兄,放手!”
  “好家伙,你在叫我?”四海狂生若无其事地问,相当狂。
  移民群中议论纷纷,全向这儿注视。
  沈云山出头管事,四海狂生并不感到诧异,相当狂傲地提出了质问,他不在乎。
  沈云山知道如果动手,不啻以卵击石,但满腔热血在沸腾,他不能置之不管,箭在弦
上,不得不发,一面运功护体戒备,一面气唬唬地说:“不错,在下叫你放手。阁下该听清
了,要不要在下再说第三遍?”
  司马英已到了近旁。
  凌云燕也并肩而立。
  神力天王懒洋洋地站起,他的神情莫测,令人无法摸清他要帮谁。
  安俊臣与三名军士,也闻声向这儿赶。
  四海狂生仰天狂笑,笑完问:“如果在下不放手呢?阁下如何打算?”
  “在下要斗你雷少堡主一斗。”沈云山气冲斗牛地答。
  “凭你?笑话了,好好练上十年,也许可以接下十来招。”
  “在下却是不信。”
  “咦!你还等什么?上啦!”四海狂生似笑非笑地答。
  沈云山正欲扑上,司马英抢出叫:“贤弟,愚兄接下了。”
  四海狂生傲然盯了他一眼,轻蔑地说:“你阁下绰号叫亡魂剑客,剑上艺业大概只能赶
魂。如果我是你,就乘乘地……”
  “阁下,用不着废话,在下只问你放是不放这位小姑娘。”司马英冷冷地抢着说。
  四海狂生哈哈狂笑,说:“冲着阁下是护花使者份上,在下该让步一二,你有优先选择
之权。假使阁下要,在下放手,如果不要,在下要定了。”
  他的目光落向凌云燕。
  他所指的“要”,大有文章。
  司马英当然听得出话中之意,徐徐扬剑道:“拔剑,看着雷家堡有何惊人绝学,为维护
天下第一堡的威名,你该拔剑相斗。”
  “哈哈!你未免太不自量……”
  “拔剑!”司马英冷叱,嘴角的嘲世者笑容显得极为刻毒。
  四海狂生下不了台,因为移民中十余名老少都到了,他放了李姑娘,缓缓拔剑说:“斗
你这种小人物,胜之不武,雷某真不想污手。”
  司马英逐渐迫进,冷笑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你未免欺人太甚,光天化日之下……”
  “喂!记着招数,看你能接下多少招。”四海狂生抢着道,脸上的傲笑也委实令人受不
了。
  何津缓缓撤下他那把不起眼的剑,踱出说:“亡魂大哥,小弟也看不顺眼,插上一手。
笨鸟儿先飞,让何某先见识见识雷家堡的绝活。”
  神力天王哈哈一笑,也撤鞭踱出指着何津说:“王某对你们双方都看不顺眼,也想松松
筋骨,不必抢着上,以三斗一不公平。何老弟,咱们先玩玩。”
  声落,不管何津肯是不肯,一声虎吼,猛冲而至。
  四海狂生也在同一瞬间,一声长啸抢出,在长啸声中,狂妄地信手点出一剑。
  司马英不敢大意,对方的剑招平平无奇,剑上似乎未注真力,可能中隐杀着,怎能大
意?
  剑到,他身形在移,这是传统的避招身法,顺势突进,招出“银虹划空”,凶猛地连攻
王剑。
  四海狂生一声长笑,剑招倏变,从侧方飞起十余道电芒,冷电四射,剑上传出阵阵虎啸
龙吟,可裂人肌肤的剑气,直迫五尺外。
  他的剑乃是吹毛可断,削铁如泥的神物,注入了神功,普通刀剑一触即折。
  剑招之神奇,也够骇人,每一道电芒,似乎有点扭曲,但绝不是振、旋二诀,不仅凶猛
迅疾,而且诡异绝伦。
  司马英心中一颤,剑气出奇的凶猛,电芒未到,剑气已猛迫内腑,他的剑不由自主,被
无穷潜劲迫得向上飘荡,下部空门大开。而且对方的剑气,也令他气血翻腾,不由他不惊,
雷家堡的绝学委实高明。
  电芒一间即至,快攻抵右腰胁了。
  “刷”一声,他突然从电芒的外侧闪出,再从另一面突入,快得如同鬼影幻形,神好的
疯步九变用上了,抢得了空隙,拍出“鬼哭神嚎”,连“亡魂剑法”也用上啦!大敌当前,
他只有排全力用绝学应付。
  四海狂生一招走空,被司马英在剑尖前溜走,而且竟然神奇地展开反击,创尖从外聚
合,再向外分,不知到底有多少剑攻到。
  “咦!”他讶然叫,飘身疾退八尺,再一声虎吼,凶猛地冲上,身前形成一道剑墙,飞
旋而出。
  两人这次皆全力施展,飞腾扑击疾逾电闪,以快打快各抢空门,人影逐渐难辨,但见电
芒和银虹飞射旋舞,沙石草叶激射。
  另一面,何津和神力天王棋逢敌手。
  霸王鞭挥舞中,罡气怒号,狂风暴雨似的攻向何津。
  何津却沉着冷静,一把不起眼的长剑,在他手中如同灵蛇,身形如行云流水,在鞭影中
出没无常。
  怪,凶猛无比的鞭风,似乎无法飘动他的衣袂,沉重的鞭只在他身旁弄影,却无法接近
他身侧径尺之内,他像在身外布了一道无形的铜墙。
  如果对方的鞭不全力击到,他甚至不屑于躲闪避招。
  三次照面两盘旋,他已看出神力天正要找机会击毁他的长剑,用鞭找剑的意图极为明
显。
  他心悬司马英的安危,猛地低叱一声,开始硬接了。
  “挣”一声金铁清脆乍响,鞭剑开始第一次接触,人影乍分,接着龙吟震耳,火花激
射,罡风激起漩涡,厉啸声刺耳,人影突现。
  神力天王斜飘丈外,再退两步方行站稳,霸王鞭徐徐下垂,额上见汗,瞪着大环眼,讶
然死盯着何津。
  他确是不相信,丑小子何津竟能硬接下他一鞭。
  何津只退了两步,前指的剑坚定如铸,没有丝毫晃动,脸上神色未变,用低沉的怪嗓音
说:“你接下了三招,委实不错。你练有金钟罩,难怪敢奋不顾身疯狂进击。不必逞能了,
不然后海嫌迟。”
  说完,向司马英激斗处退去。
  神力天王怔了有片刻,突然大吼道:“天下间好手难寻,你是在下所遇上的唯一好手;
良机难再,不分胜负咱们不散,接招!”
  吼声倏落,他已疯虎似的扑上,先攻“毒龙出洞”,再变“分花拂柳”,从中乍分,罡
风大起。
  何津在第一把攻到时退了两步,突然反手搬剑。
  “挣”一声暴响,火星飞溅,霸王鞭向下一沉,银芒突然前吐,不偏不倚点在神力天王
握鞭的右手曲地穴上,冷冷的叱声入耳。
  “站住!如果你认为金钟罩可持,你的右手将毁,信不信由你。”
  神力天王怎能不信?曲池穴上注入了一道温暖的电流,令他右膀一阵麻痹,几乎握不住
霸王鞭。
  刀枪不入的金钟罩神功,乃是气功中将近登峰造极的绝学,可是封不住剑上传入穴中的
怪异电流,真气且回头回流。
  他心中大骇,低头看了看霸王鞭,百炼精钢的鞭身,出现了两条深有半寸的剑痕。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大环眼一转,笑道:“阁下,你该感到骄傲,我神力天王第一次栽
在无名小卒之手,你所练的奇功委实高明,高明。在下该栽,不找你,我找四海狂生,你利
害,哈哈!利害。”
  何津缓缓收剑,冷冷地说:“阁下不必找任何人,安静些在旁袖手旁观。”
  说完,突然一闪不见,眨眼间,便出现在激斗中的一对人影中。
  神力天王目瞪口呆,久久方用只有他自己方可听到的声音说:“天!这家伙是人是鬼?
怎么江湖中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即使是主人出面,恐怕也讨不了好去。那小狗有这人在旁相
助,主人如不带人赶来出面,后果堪虞。”
  他一面说,一面向斗场纵去。
  四周的人纷向外退,剑气罡风迫人肤发,站立不牢,不退不行。
  斗圈中,四海狂生主宰了全局,电芒八方飞腾,奇诡的剑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剑上
所发的奇异剑气,发出震耳欲聋的异啸厉吼。
  但司马英并未完全落于挨打的境地,鬼影似的乍现乍隐,不时回敬一两招令人难以看清
的奇招。
  他的剑上已注入了三昧真火,可惜仍无法与四海狂生剑上所发的奇异剑气相抗衡,修为
相去太远,不够精纯深厚;而且对方的宝剑他也不敢硬接,难怪攻少守多。
  他唯一可靠的是亡魂剑法,不时攻出一两招神来之剑。直追对方的要害,令四海狂生心
中凛凛,不敢放胆狂攻。
  可惜这种机会不多,因为近身不易,对方的剑法也神奥无比,且有宝剑相辅,如虎添
翼,奇异的剑气不易迫近,时间拖下去,恐怕有点不妙。
  四海狂生愈斗火愈起,也心中焕然,他做梦也未料到司马英会比他所预料的高明得多,
那诡异难测的身法,和神奇的剑法,所给予他的威胁甚是严重。他不住地想:如果假以时
日,司马英将是他可怕的对手。
  已经攻了二十余招,仍然未能得手,他被激怒得像一头疯虎,顿忘利害,心说:“这小
狗身法太过诡异,不易捕捉先机,再不用‘三绝神剑法’制他,恐怕还得挨上他一剑哩。”
  想到这儿,剑法立变,急剧追逐的身法倏缓,略一停顿,等司马英猛迫至身左,突然后
旋,却不向右移,反从左后方旋进。
  一声沉吼,电芒突分三丛淡虹,罩向司马英上中下三盘,疾逾电光石火,但身形却看去
不快,冉冉旋进,其实快极。
  司马英大吃一惊,依稀,他似乎正向剑网里闯,剑网正奇急地内收。
  “唉!”他情急大吼,亡魂剑法的闪避绝招“鬼进幻影”出手,人突化三个虚影,左右
一晃,人却向后仰,贴地平飞两丈外,一闪不见。
  可惜变生仓促,这一招他也不够纯熟,仍然慢了些儿,“叮”
  一声响,剑尖断了八寸,感到右肩外侧微凉,刮掉了一块皮肉,血洋洋而下。
  他在两丈外站起,脸色泛青,这一招,他从千钧一发中逃得性命,也领悟了这一招的神
奇秘奥。
  同一瞬间,他看清了对面的四海狂生,正踉跄后退,脸色也铁青。
  在四海狂生身前八尺,何津的剑正冷然前指,正用低哑的怪嗓音发话:“阁下,你这招
叫做‘回龙绝户’,乃是一甲子之前,武林奇人三绝神驼的手泽,三绝神剑法中的杀着。
说!你与三绝神驼有何渊源?”
  原来何津在旁戒备,在千钧一发中抢出,一剑震偏了四海狂生最后一剑,阻住了四海狂
生凶猛无比的追袭,让司马英能平安脱身。
  四海狂生的宝剑,竟未能将何津的长剑毁去,反而被剑上传来奇异反震力,硬生生迫退
了丈余。
  本已大惊失色,再一听何津出乎意料的询问,更是心往下沉,仓促中无法回答。
  “三绝神驼”和“三绝神剑法”两种称谓,像是两声焦雷。
  震得司马英血往上涌,忙向前急射。
  四海狂生在同一瞬间,钢牙一挫,一声怒吼,剑上风雷再发,狂野地扑向何津,剑网再
次罩出了。
  “铮!铮铮铮!铮!”
  龙吟虎啸声震耳欲聋,剑气锐啸尖厉刺耳,清越的兵刃交错声令人闻之心向下沉,头皮
发炸。两人在一冲错之下,接了五剑,换了三招,在最后一声清鸣中,人影乍分。
  四海狂生左肩血如泉涌,袍带已断袍袂飘下,飞退八尺外,足一沾地再急退了三步,额
上大汗如雨,持刻的手不住四抖,脸色死灰。
  何津的右小臂也出现了一线血迹,被划了一条剑缝,退了五步,一声尖啸,飞扑而上。
  四海狂生吃力地举剑,心中狂叫完了!
  就在这生死立判的瞬间,司马英急促的叫声传到:“何老弟,剑下留情。”
  何津突然向侧飘掠,剑尖一发之差,便要贯入四海狂生的体内了。
  司马英到了,虎目瞪得大大地,一面喘息,一面急问:“少堡主,三绝神驼与少堡生有
何渊源?尚请明示。”
  四海狂生深深吸气,在调和呼吸,问:“你有何用意?”
  “三绝神驼乃是无双剑赵雷老前辈的师父,赵老前辈则是家父的好友。”
  “令尊又是谁?”
  “恕在下目前不能说。”
  “在下与三绝神驼一无渊源。”
  “少堡主的剑法可是三绝神剑法?”
  四海狂生本已脱力,脸色极为厉恶难看,这时已无法再看清其他的表情,冷冷地说道:
“剑法何名,在下亦不知。”
  “哼!三绝神剑法瞒不了区区在下。”何津在旁接口。
  “在下于三年前邀游黄山,在云外峰顶石壁上,看到有人刻了两招奇异剑法,在下参语
一年,方行领悟其中奥妙,却不知什么三绝神剑法。”四海狂生怒声答。
  沈云山在旁突然接口道:“你撤谎!三年前你在杭州鬼混经年,大概是魂游黄山。”
  四海狂生冷笑道:“在下虽不至朝游东海暮宿苍梧,但你这臭小花子也绝难盯住我四海
狂生,是否肯信,那是你们的事。”
  四海狂生断然否认,司马英不便再问,正在沉吟,四海狂生却对他说:“风闻无双剑在
二十二年前为友战死梅谷,阁下问他有何用意?”
  “无双剑赵老前辈的死难风闻错是不错,但事后谷中不见他的灵骸,是否……”
  “哼!难道不会被朋友将尸身带走么?”四海狂生冷哼着答,稍顿又说:“尊驾如此关
心无双剑的死活,用意何在?”
  司马英苦笑道:“父执长辈,焉能不关心?”又向何津道:“何兄弟,雷少堡主的剑
法……”
  “三绝神剑法,半点不假。这种剑法共有十三招,三绝神驼只学得九招,传了无双剑七
招,因为这剑法太过凶猛凌厉,招出必中,但如无深厚内功修为驭剑,自己反而受害,固然
神奥万分,而缺憾亦多,如无根基深厚悟力特强的门人,授之反足以害之;也许再过一段时
日,这种被视为邪魔外道的神奇剑法便会失传。”何津朗朗道来,似乎极为内行,对三绝神
剑法的秘辛知之甚详。
  “阁下可知道有何种剑法可以克制?”四海狂生冷然问。
  “要是不信,阁下可以再试试。”何津的剑举起了,丑脸上泛起自豪的神色。
  四海狂生脸上的紧张神情始终未退,这时松了一口气,泛上了笑容道:“用不着再试
了,刚才你击中我两剑,彼此拉平。你的剑法了不起,天下间论剑上英雄,唯你与我,该称
神剑双雄。
  老弟,咱们该亲近亲近,哈哈!”
  他收了剑,抱拳行礼。
  何津冷哼一声,收剑退出说:“何某的朋友有是有,但不会是一个声名狼藉的色中饿
鬼,哼!”
  四海狂生回到树下,躺下说:“天下英雄皆好色,雷某亦不例外,不伤大雅,诸位何必
认真。”
  说完,哈哈一笑,向司马英笑道:“亡魂老弟,那妞儿你好好留意,别让她飞了。”
  司马英傲然一笑,冷冷地说:“如何阁下再敢无礼,在下必定杀你”
  “你记着,下次再管雷某的事,雷某必定杀你,任何时候都可能要你的命。”四海狂生
一面疗伤,一面轻描淡写地答,平静的语气中,泛着杀机,不容人怀疑他话中的威胁性存在
与否。
  “在下记住了,看这一时辰何时到来。”
  “到来的时候,也就是你的末日到了。”
  何津接口道:“阁下也准备接何某的剑,下次决不会如此便宜。”
  “在下亦有同感。”四海狂生略带嘲弄地答。
  一场为女子而起的风波,总算未以惨剧收场。

  不久之后,人群启程西行。
  四海狂生负责断后,他的白驹落后了里余,神力天王伴同着押送的官兵在移民群后西
进。
  凌云燕默默地随着司马英在前面赶,经常用深不可测的目光凝注着司马英的身影出神,
她想说话,但又一再忍住。
  有时,她的眼神中泛起怜爱的神色,有时却又忧愁而焦躁,不知她心中想些什么?
  司马英一言不发,放马而行,他陷入沉思之中,在思索他所创的亡魂剑法。
  由搏斗中,从生死边缘里,他的思路渐趋成熟,经验与教训使他对亡魂剑法有了进一步
的理解与认识。
  依稀中,他直觉地感到剑法已到了无懈可击的完善境地,他仿佛一剑在手,亡魂剑法正
放射着万丈光芒,正助他在血肉横飞中重建天心小筑,那些前来闹事的武林好汉们,在亡魂
剑法下毙命、挣扎、倒下、呻吟。
  里后的白驹,愈走愈慢;马上的四海狂生不住向后凝望,剑眉紧锁,哺哺地说:“他们
该看到留下的紧急暗记了,为何还未赶来?”
  不久,空荡荡的小径中,突然出现了五条黑影,是五人五骑,尘埃滚滚中,逐渐近了。
  四海狂生大喜,一带缰绳,白驹冲入右侧密林,下马站在林木深处静待。
  五人五骑到了,马上人一色黑袍、黑披风、黑包头、黑巾蒙面。
  林中的四海狂生,发出一声低啸。
  五匹马十分雄骏,齐向林中疾冲,到了白驹前一一飞掠下马,雁翅排开。
  四海狂生急迎数步,躬身行礼,不等他发话,中间黑袍人扔袖摆手,说:“事情如何,
为何留下紧急暗记?”
  “大事不妙,那小狗已对无双剑生疑,认出了三绝剑法……”
  “你胡闹!”黑袍人冷叱。
  “事非得已,悔已不及。”
  “秘笈下落如何?”
  “据燕丫头说,十年前已予烧毁,目下唯一之法是迫他将心法说出。”
  “游龙剑客夫妇的下落呢?”
  “小畜生坚不泄露,鸡足山寻剑事可能是唯一线索。”
  “旧日好友呢?”
  “小畜生丝毫未露口风,说是绝不连累他们。
  “这么说,你一事无成?好教人失望。”
  “目下又增加一个可疑的人,这人委实可怕……”四海狂生将与河津的交手事一一详说
了。
  黑袍人眼中射出犀利的电芒,静静地听完,惑然道:“怪事!能知道三绝剑法来龙去脉
的人,世间知者极少,这姓何的怎会了然?又怎会有能与三绝剑法相抗的怪异剑法?唔!游
龙剑客夫妇的藏匿处所,可能与这人有关,除了游龙剑客夫妇,不会认出三绝剑法。”
  左首一名黑袍人突然接口道:“主人,会不会游龙剑客改装易容……”
  “不会的,人的面目易改,身材不可能改,姓何的身材只有六尺左右。”
  四海狂生抢着接道:“天!可能是白衣龙女姜梅英,游龙剑客的妻子,她……她……”
  “白衣龙女已经老太婆了,但姓何的稚音未改。”四海狂生说。
  黑袍人像泄了气的皮球,长吁一口气嘀咕地说:“我定能找到她的,定能找到她的。”
  四海狂生神色一冷,说:“目下燕丫头已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唯一的办法是擒人威
迫。”
  黑袍人沉吟片刻,突然说:“目下不宜有所举动,六大门派的高手仍未赶来,咱们须让
他们在场目睹,可获收买人心之效。你设法尽量拖延,咱们在鸡足山动手。小心了。”
  说完,飞身上马,五人五骑绝尘而去。
  四海狂生也上了白驹,扬长走了。
  移民群到了程番府,算是到达安全地带了。
  以后一段进入云南的地段,倒也相当平靖,而且有大军护行,沿途已用不着他们照顾
了。
  没有牵挂,司马英开始赶路,他和凌云燕、沈云山两人取道奔向云南。
  何津这些天来,已和三人建立了极深厚的感情,他也是入滇游历。自然而然地走在一块
儿。
  四海狂生和神力天王自然也同路,但两人在后面三五里跟进,盯紧四人的背影。
  这几天来,由于有何津在旁,四海狂生确是不敢妄为,把何津恨入骨髓。
  他发誓,在擒得何津时,要挫骨扬灰出这口恶气。

  (全书完,请看续集《亡魂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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