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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杖门生》


第二十二章 反败为胜



  于副教主是个大忙人,他是教主三妖道的心腹,也是九阴教的军师,对创立九阴教与网
罗羽翼,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他经常陪伴着教主,巢穴则交由三位弟子主持,其中当然有他物色来的高手,作为自己
的心腹党羽。
  大弟子双尾蝎失风在人屠赵三手下,心情一直不佳,痛心疾首暴躁不安。二弟子追魂浪
子令狐楚,又受辱于狂风剑客彭寨主的威迫下,也显得怨火难消。只有三弟子蓝面神解东海
显得平静安祥,对一切变化无动于衷。
  这位老三身材高瘦,手脸的皮肤隐泛蓝色,长脸上嵌着一双阴森的胡狼眼,喜怒不现词
色,即使碰上快意的事,脸上依然挂着冷酷的神情。
  蓝面神虽然排行第三,但双尾蝎与追魂浪子两个人,皆对这位脾气古怪的师弟,怀有三
分畏惧。
  本来今晚轮到蓝面神照管住处,双尾蝎与追魂浪子必须外出听候差遣,至城内外搜寻对
头的下落。
  但两人心情不安,并未接受差遣,告假偷懒在家纳福。
  四更将尽,派在外面的警哨一无所见,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最危险的时辰已经过去了,
三更一过而不发生意外,便可以放心啦!
  屋内的师兄弟三人与十余名党羽睡得正香甜。
  屋北百步外的密林中,印珮浑身汗水,向坐在一旁的小祥说:“赶了一夜,先调息恢复
疲劳,再闹他们个天翻地覆,他们就在前面那座木屋之中。”
  “没弄错吧?”小祥问。
  “决不会错,我的消息绝对可靠。只是不知大荒毒叟在与不在。”
  “我希望他在,看看这老毒魔到底是否浪得虚名。”小祥欣然地说。
  “千万不可大意,小弟。记住,不管他在与不在,黑夜间毒暗器防不胜防,咱们一击即
走,尽量避免被他们缠住。时机未至,咱们必须避免与老毒魔碰头。”
  “你不想与他们决战?”
  “此非其时,时机未至。”
  “那你打算……”
  “接连三晚袭击,他们必定乱了章法。我猜想,明晚他们必定在巢穴布下天罗地网等
候,以为咱们会重施故技袭击巢穴。”
  “而我们却转而在途中打劫,是么?”
  “是的。等他们斗志全消时,再与他们决战。不说了,好好养神。”
  歇息片刻,体力恢复,印珮将带来的长形大包裹打开,里面是两张弓,两袋箭,剑是小
祥的,两个百宝囊,和带有钩的绳索。
  将弓上了弦,收拾停当,低声道:“可以动身接近了,我对付前面两个伏桩,你继续向
前接近,看清屋外的警卫便停下准备。”
  “你先动手还是我先动手?”小祥问。
  “你先动手,我给你数一百数的时辰,应该够了。我解决这两名伏桩之后,立即与你会
合。瞧,前面五六十步那一排小树,便是会合处。记住:万一失散,就在先前那株大树下会
合。”
  小祥打出动身的手式,蛇行鹭伏悄然窜走。
  印珮向左前方移,心中在默数,数至五十,他已潜行了二十步左右。
  左前方的一丛乔木下,蹲坐着两个黑影。
  这是外围的伏桩,隐在树下从不移动。要不是他早已留心,决难发觉蹲坐在树下的模糊
人影。
  他搭上一枝狼牙,等候屋前的小祥发动。
  他不得不用箭袭击,伏桩潜伏的位置委实太好了。附近二十步内只有疏落的树林,修整
得只有两三寸长的野草,连一头猫也无法接近。两个伏桩相背蹲坐,可监视四面八方,除非
能在刹那间飞越,不然难逃眼下,即使能在刹那间接近,如不能一举将两人同时击毙,实难
阻止他们发出警讯。
  黑夜中用箭也靠不住,但他已别无良策。二十步,他有七八成把握。
  一百数尽,木屋方向突传来重物坠地声。
  他发出第一枝狼牙,第二枝迅疾地搭上了弓弦。
  箭贯入第一名伏桩的右胁,伏桩浑身一震。
  第二名伏桩感到同伴有异,接着听到了破空飞行的怪啸,大吃一惊,挺身而起叫:
“咦!怎么……嗯……”
  箭贯入左胁,矢尖透右胁而出,叫不出声音了,凶猛的震撼力将人震倒在地。
  印珮飞跃而起,向木屋疾掠。
  小祥毕竟欠缺经验,也贪功心切,射倒了屋前把守大门的警哨,见没有其他的人出现查
看,以为警哨仅有一人,便不假思索地收了弓箭,毫无顾忌地飞掠而进,扑向虚掩着的大
门,略一停留左右察看,确是不见有人在附近,胆气一壮,不再先搜屋四周,伸手推门。
  门应手而开,里面的厅堂空荡荡,神台上的长明灯发出朦胧的暗红色光芒,足以看清厅
内的一切。
  小家伙胆大包天,背好弓拔出短剑,放轻脚步,猫似的向后堂门接近。
  “砰!”身后的大门突然自行闭上了。
  他心中暗惊,扭头一看,门是闭上了,不见有人。
  “砰!”内堂门也闭上了。
  他又是一惊,闻声转身不由心中吃惊。门上有个小孔,正喷入阵阵灰绿色的浓烟。
  “毒烟!”他心中悚然地叫。
  屋内无风,毒烟正缓慢地飘散,不消多久,便会弥漫全厅,大劫难逃。
  要命的是,厅两侧没设窗户。房屋从外表看,像是木屋,其实是尺半厚的土压墙,可看
到一对对压桩的塞孔痕迹。
  这种墙最为笨重坚牢,挖墙脚的小偷不怕砖墙,即使是大青砖也容易掏开,但却怕这种
用木框压制的土墙,挖时费力费时十分讨厌。想破墙而出,谈何容易。
  “我上当了,中了埋伏。”他心中狂叫。
  只有一条路:从大门突围而出。
  尚未奔近大门,门外突传来一阵狂笑,笑完有人叫:“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
无门你闯进来,哈哈!你已插翅难飞,认命啦!丢下兵刃跪下投降,也许还有活路。”
  他一咬牙,挥剑冲门。
  门缝中毒汁喷入,几乎喷中他的头脸。
  他及时斜掠,屏住呼吸闪至壁角。
  毒汁沾地毒烟袅袅上升,泡沫翻滚嗤嗤有声。
  “我完了!”他绝望地想。
  异臭刺鼻,他虽屏住呼吸,但鼻中仍感到辛辣味,刺激得他无法屏住呼吸。
  终于,昏眩感如浪涛般袭到。
  他想向上飞跃,想登上横梁破瓦而出,刚蓄势上腾,却感到眼前一黑,浑身力道全失,
人向下一挫,滑倒在墙根下,神智逐渐昏迷。
  在行将失去知觉的前一刹那,他叫:“珮哥!不要进来……”
  他自以为已叫出声音,其实声音只在他喉间转。终于,他失去知觉。
  后堂门倏开,踱出追魂浪子,蓝面神和四名中年人。
  大门也同时开启,抢入双尾蝎和四名老少。
  双尾蝎看清了小祥,恨声叫:“就是这小子,我宰了他。”
  声落,拔剑便待冲上。
  蓝面神脸上不带表情,用奇冷的嗓音说:“退回去,师兄。”
  口气之大,哪像师弟向师兄说话?怪的是双尾蝎竟然乖乖听命,停下退回原处说:“这
小鬼就是与人屠赵三联手结伙的人,宰了他永除后患。”
  “师兄,你好糊涂。”
  “师弟你……”
  “咱们要的是活口,更可利用这小辈作饵,引人屠赵三前来送死,你一时冲动,不计后
果一剑宰了他,请问如何向师父交待?”
  蓝面神的口吻,简直像长辈教训后生。双尾蝎脸一红,讪讪地说:“这……愚兄……”
  “不要说了,我来处理。”蓝面神一面说,一面向小祥走去。
  “小心他中毒不深……”双尾蝎关心地叫。
  蓝面神冷哼一声,连头也不转,向小祥踱去,一面冷冰冰地说:“师兄,今晚我值夜,
你少管我的事好不好?注意外面,可能人屠赵三也来了……”
  话未完,门口突然有人接口:“在下已经来了。”
  “啊……”狂叫声刺耳。
  “砰嘭……”倒地声惊人。
  蓝面神吃惊地转头观看,怔住了。
  四名老少几乎在同一刹那向两面跌出,爬不起来像是昏厥了。
  印珮当门而立,一根弓弦勒住了双尾蝎的咽喉,将人勒在身前。双尾蝎甚至不敢挣扎,
也无力挣扎,怕弓弦勒紧吃不消。
  蓝面神尚未发话,追魂浪子令狐楚脱口叫:“是你!咦!你……”
  印珮冷哼一声,抢着说:“是我,感到意外么?”
  “咱们是朋友,有话好说……”
  “哈哈!朋友?你这种出卖朋友的朋友,算了吧。”
  “你……”
  “你这畜生!”
  “你怎么骂人?”
  “你这只披了人皮的狼,怎不该骂?”
  蓝面神大为不耐,向追魂浪子愠怒地叫:“师兄,你想与他斗口么?”
  追魂浪子脸上无光,苦笑道:“师弟,小心他……”
  “我要你提醒关照?”
  “这……”
  “他是谁?”
  “姓印,就是教主要找的人。”
  “哦!他是印珮?”
  双尾蝎接口道:“师弟,他是人屠赵三。”
  追魂浪子令狐楚冷笑道:“师兄,我与他同生死共患难不止一次,难道不知道他叫右
粯?”
  蓝面神挥手冷叱道:“你们都不要说,不像话。”
  印珮冷笑道:“他们两人都没错,我是印珮,也是人屠赵三。”
  蓝面神死盯着印珮打量,说:“很好,你来得好。唔!你很年轻。”
  “呵呵!印某当然来得好。不年轻了,二十出头啦!阁下,年轻人好对付,是么?”
  “自古英雄出少年。”
  “夸奖夸奖。”
  “你两次袭击咱们的人?”
  “不错,可惜都没碰上令师。”
  “家师与你有何过节?”
  “没有。”
  “为何?”
  “令师是九阴教的人,九阴教与在下有过节。”
  “咱们的教主要找你,希望能与你谈谈。”
  “谢谢,没有什么可谈的。”
  “人生在世,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名利二字?教主的意思,是聘请你为本教的总领坛,
除了教主与三位副教主之外,以你的地位最高,不可错过机会了。”
  “真的?”
  “千真万确。你只要入了本教,雷副教主与你的过节一笔勾消。”
  “谢谢贵教主的好意,我这人疏狂已惯……”
  “你拒绝了?”蓝面神奇冷地问。
  “对。”印珮斩钉截铁地答。
  “你想到后果么?”
  “哈哈哈哈……”印珮狂笑。
  “你笑什么?”
  “你以为印某这三天三夜不断向贵教袭击,便没想到后果么?”
  “哼!今晚,你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印某当然不信。”
  “你已成了折翅的雁……”
  “你也将永远失去你这位双尾蝎师兄。”
  蓝面神的手伸向小祥,阴森森地说:“在下只知奉教主之命行事,不问其他。”
  “你当然会在令师面前也说这种话了,但不知令师是否同意?”
  双尾蝎急得冒冷汗,狂叫道:“师弟!师弟……”
  印珮手上一紧,冷笑道:“你叫天也没有用。你死了,你这位师弟更如意,你能期望他
肯错过这次借刀杀人的机会?少做清秋大梦。”
  蓝面神收回手,冷笑道:“你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段,确是高明。”
  “你这种令师兄寒心的态度,也委实令人佩服。”
  “你是不是想交换?”
  “当然你明白。”
  蓝面神冷冷一笑,向后退,说:“好,你把人带走。”
  印珮呵呵笑,说:“劳驾,你得把那位小兄弟救醒。”
  “哼!你……”
  “那么,在下也要把令师兄弄昏。”印珮一面说,一面用左掌按上了双尾蝎的顶门。
  顶门受击,下手如果重了些,不死也将成为白痴。
  令狐楚与师兄双尾蝎感情厚些,不等蓝面神招呼,探囊取药走向小祥,蓝面神并未阻
止。
  印珮心中一宽,说:“令狐兄,希望你别弄鬼。”
  令狐楚哼了一声说:“见你的大头鬼!你这是什么话?”
  印珮淡淡一笑,说:“这是老实话。以你的为人来说,在下委实不敢信任你。”
  “那我就不管了。”
  “我只是提醒你而已。告诉你,如果你在解药中弄了手脚,日后我必定杀你。”
  蓝面神显得不耐,挥手道:“二师兄,救醒他,早些打发他们上路。”
  “是。”令狐楚小心地答。
  一颗丹丸先喂入小祥口中,然后在鼻孔内塞入一些药散。片刻,小祥悠然苏醒。
  “谢谢。”印珮说。
  小祥咦了一声,手急眼快,一把抓住落在身旁的短剑叫:“好啊!你们……”
  “小弟,不可鲁莽。”印珮叫。
  小祥很听话,恨恨地收了剑。
  “试运气,看体内是否有异状?”蓝面神冷冷地说。
  印珮呵呵笑道:“不必了。大荒毒叟的毒药,举世无双,运气行功如果能感觉出来,大
荒毒叟的名号便不会如此响亮了。如果这小位兄弟留有后遗祸患,别忘记在下已经警告过你
们了。小弟,你先走。”
  小祥应声退出屋外。印珮将双尾蝎向前一推,叫:“朋友,后会有期。”
  声落,人已闪电似的退出门外。等爪牙们追出门外,两人已远出六七丈去了,飞射入林
冉冉而去。
  九阴教不再追查人屠赵三,全力追查印珮和一位少年人的下落。
  印珮与小祥并未远走,在山腰的密林茂草中睡大觉,直睡至近午时分,方改装易容到了
平湖门一带繁华商业区,找酒店进食。
  九阴教却高手齐出,发疯似的在城郊各处穷搜,直搜至未牌时分,方失望地陆续撤回匿
居地。
  未牌正,印珮先行出城。小祥扮成小花子,在百步后跟进。
  出了宾阳门,小祥改走前面。他们除了进食之外,露面时从不走在一块,行动谨慎小
心,一切顺利。
  宾阳门是至武昌县的大道,沿途商旅并不多,货物运销皆以水路为主,因此这条路的旅
客,真正的生意人并不多见,大多数是些小行商和往返沿途各村镇的人。
  远出八九里,小祥进入一座小镇,开始托着破碗,提着讨米袋,沿门行乞煞有介事。
  印珮则在镇中心的卖酒小店房,找株大树歇脚。
  不久,镇东大踏步来了三位青衣人,并未在镇中停留,出镇西向城里赶。
  印珮向远处讨饭的小祥打手式,出镇往回路走。
  小祥的碗中,盛满了残羹冷饭,讨米袋中已经有了半袋米,囊中多了百十文制钱,收获
甚丰。
  他跟上了印珮,低声问:“是些什么人?”
  “我认识中间那人,左颊有块三寸长胎记,他烧成了灰,我也会认出他来。”印珮目泛
杀机地说。
  “谁?”
  “鬼见愁呼延百禄。”
  “这人重要么?”
  “重要,是火眼狻猊的走狗。”
  “把他弄到手,快。”
  “当然,他是早年杀我第一恩师的三凶手之一。”
  小祥大眼怒睁,脚下一紧,说:“我先上,那两个人交给我。”
  “这次不偷袭,我要给他们一次机会,你绕过去。”
  两人脚下一紧,走了里余,追了个首尾相连。
  三个青衣人十分机警,已发觉有人跟踪追随。
  小祥是从左方绕过的,鬼精灵已在前面的路旁大杨树下隐起身形相候。
  印珮接近了最后一名青衣人,这位仁兄突然扭头叫:“阁下,赶赴鬼门关,也用不着加
快呀!”
  印珮并未止步,笑问:“咦!你怎么损人?”
  “狗东西!你还敢顶嘴?活得不耐烦……哎呀!”
  印珮已先下手为强,顺手一拂,“啪”一声给了对方一耳光,再扭转身躯,拳出如电
闪,“噗”一声正中对方的另一脸颊。
  “砰!”这位仁兄摔倒了,晕头转向挣扎难起,狂乱地大叫:“休放他走了……”
  远处,小祥跳出路面奔来,大叫道:“说好了的,但你食言,捞走了我的一个。”
  变化太快,似乎在同一瞬间发生。前面的鬼见愁闻警转身,已来不及救应,大喝一声,
抢进两步掌出如雷霆,如山暗劲骤吐。
  印珮扭身避掌,顺势一腿疾攻,宛若电光一闪。
  双方贴身抢攻,志在必得,谁能抢制机先,谁便可稳操胜券。
  “噗!”靴尖重重地扫在鬼见愁的右肋上。
  鬼见愁已运功护体,但这一击力道千钧,凶猛的震撼力,仍难抗拒,震得斜撞丈外,几
乎摔倒。
  走在最前面的人,是个五短身材貌不惊人的中年汉子,古铜色的脸庞,左眉被一道疤痕
分成两段,腰中鼓鼓地。
  这一扭头瞥了印珮一眼,见是个青年人,并未在意,但却神色肃穆地说:“这一腿奇快
绝伦,妙到颠毫。呼延老弟,沉着些,以静制动,你不可能与年轻人较勇力。”
  鬼见愁龇牙咧嘴,不住揉动着被踢处,咬牙切齿说:“好小子,你踢得好,我要裂了
你。”
  “我等着你呢。”印珮镇静地说。
  中年汉子徐徐转身,迎着飞掠而来的小祥冷笑道:“一个毛孩子,送死来了。但轻功已
臻上乘,曾经下过苦功。”
  小祥在丈外止步,大笑道:“嘻嘻!咱们来玩玩,你是我的。”
  “小子你该死,敢在太爷面前无礼?”
  “嘻嘻!你是什么的太爷?依我看,你是个奴才。”
  “混帐!你……”
  “你比奴才更低一级,比奴才更奴才的奴才。”
  中年汉子不怒反笑,阴森森地问:“呵呵!你小子好利好绝的嘴。你贵姓呀?”
  “怎么?你有闺女么?”
  “什么?”
  “如果不是相女婿,问那么多有何用意?”小祥毫不饶人地说。
  中年汉子只激得无名火起,厉叫道:“太爷如不活剥了你,今后江湖上没有我骑鲸客宣
伯全这号人物丢人现眼。”
  小祥发出一阵怪笑,做着鬼脸说:“老天!你像个三寸丁,站起来比我这十一二岁的人
还矮三分,骑在大鲸鱼上,那像什么?”
  骑鲸客激怒得失去了理智,一声怒啸,跨出一步就是一掌吐出,相距八尺,一看便知用
的是劈空掌力,激怒之下出手,声势委实骇人,异啸随掌而起,要想一掌便将小祥击倒。
  这几天来,印珮、人屠,加上一个不知名的小后生,把九阴教闹了个乌烟瘴气。昨晚证
实了人屠与印珮是同一个人,所有的人皆奉命留意一大一小两个可疑人物。这时一大一小两
人同时出现,不用猜也知道来人是谁了,所以骑鲸客毫不迟疑地用上了可怕的劈空掌,给对
方来一记出其不意的雷霆一击。
  小祥鬼精灵,身形一扭,不但避开致命一击,而且鬼魅似的欺近对方的左侧,一掌反拂
叫:“小心你的裤腰。”
  叫声中,骑鲸客旋身连攻四五掌,一掌比一掌凶狠,一掌比一掌迅疾。
  可是,小祥不与对方硬接,身形灵活如蛇,八方游走进退如风,眼看左闪,却又反从右
方切入,掌拍、手抓、指点、拳捣,全是些令人防不胜防的诡异外门招式,不时还加上一
腿,或者手脚并至像是饿豹猎食。
  更令骑鲸客气愤的是,小家伙大笑大叫像个疯子,再加上一些挖苦和刺耳的咒骂,凡是
小娃们能骂得出口的脏话全部出笼,委实让人受不了。
  骑鲸客气得几乎发疯,不顾一切全力进攻,真力消耗甚快,脸面已出现汗水了。
  另一面,印珮与鬼见愁的情势正好相反。
  印珮是每招必接,步步进迫,把鬼见愁逼向路侧一个小小的泥塘。那是个圆径不足三丈
的烂泥窝,是水牛洗澡的污水塘。
  他有计划地逼攻,三方截击,紧锲不舍毫不放松,一步步驱赶。
  鬼见愁并不认识他,事隔六七年,他已从一个大孩子,长成昂然七尺的英伟青年。
  鬼见愁尚不知对方的来路,只知同伴逞一时口舌之快骂人挑衅,而引起这场纠纷,自己
一照面便挨了一脚,踢得晕头转向,再接了两三招,便知道要糟,心生怯念,更感到手脚难
以控制自如。
  已经被逼得退了三四丈,距身后的烂泥塘已不足三丈了。
  印珮向前迫近,一掌击出。
  鬼见愁向左急闪,但见眼前人影一晃,左方已被截住,巨掌抽到,是一招极具威力的
“鬼王拨扇”。
  老贼骇然右移,避开一击也出手回敬,右掌疾挥。
  印珮无畏地逼进,左掌硬接来招,“啪”一声响,掌背与掌心相接。
  “哎……”鬼见愁惊叫,只感到右掌如中雷殛,整个掌心火辣辣地,右膀一阵酸麻,连
退三四步。
  尚未站稳,印珮已豪勇地跟到,一脚疾飞。
  鬼见愁慌乱地急退,伸左手斜拨从中宫踢来的腿。
  腿突然下沉,印珮一声怒啸,上体前俯,掌如天雷下击,沉重的“五丁开山”光临顶
门。
  鬼见愁大骇,仰身急退,抬左掌招架。
  “噗!”架住了下劈的掌,只感到小臂奇痛彻骨。
  印珮的左掌,就在这刹那间贴上了鬼见愁的右胸,真力倏吐。
  鬼见愁如中雷击,只感到真气涣散,身躯不由自主向后飞退,想用千斤坠稳住也力不从
心,大叫一声,退出丈外仍止步不住,脚下大乱,踉跄后移,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眼
中涌现惶乱、恐怖、绝望的神色。左手颤抖着掩住右胸,右手吃力地从衣下拔出一把匕首。
  “当!”匕首坠地,无法握牢。
  人向后退,双腿重得像是绑了特重的练轻功铁瓦。
  印珮一步步逼进,脸上杀机怒涌。
  鬼见愁往后退,浑身在战栗,快崩溃了,突然竭力大叫:“伯全兄,快来助我……”
  没有人回答,扭头一看,只感到心中一凉。不远处,小祥逗得骑鲸客宣伯全团团转,骑
鲸客像是发疯,狂乱地拳打脚踢,招式毫无章法。
  再一看,先前被印珮击倒的同伴,已踉跄而走,摇摇晃晃像是个灌足了黄汤的酒鬼。
  鬼见愁完全绝望了,一面退一面叫:“站住!你……你是……是谁?”
  “在下姓印名珮。”
  “你……你用……用……”
  “你知道在下用什么掌打你,是么?”
  “你……你是……”
  “被击中处有一条看得见的线,直通向心坎,整条线都痛楚难当,像在抽紧你的心。”
  “天哪!你……你用的是九……九绝诛心掌。你……你是……”
  “九现云龙是在下的第一恩师,你记得么?”
  “天!你……你就是那……小小娃娃?”
  “不错,那次你一脚几乎踏破了在下的胸膛,在下回敬你一记九绝诛心掌,两不相
亏。”
  “你……你要……”
  “我要和你算帐!”印珮大声叫。
  鬼见愁心胆俱寒,吃惊地急退,突然大叫一声,失足向烂泥窝仰面倒下,立即陷入烂
泥,不但被污泥裹了一身,也被腥臭的气味薰得晕头转向。
  “好好先清醒清醒。”印珮冷冷地说。
  鬼见愁挣扎着向泥窝外爬。印珮在旁拾起一根小竹枝,迎面拦住挥竹枝猛抽,叫:“滚
回去!”
  “哎……”鬼见愁凄厉地叫,倒滑入泥窝。
  “我不杀你。”
  “你……”鬼见愁颇感意外地叫。
  “还记得一笔勾消么?”
  “他……他上……上次曾到黄州。”
  “找火眼狻猊?”
  “是……是的,但他又走了。”
  “是不是怕在下追他?”
  “不……不知道,我……我没问,他……他也没说,只知他告诉了火眼狻猊一些事,悄
然走了。”
  “你已挨了在下一掌。”
  “你说……说过不杀我的……”
  “当然,如果要杀你,那一掌早就震断了你的心脉。今后,你将在有生之年中,经常受
到心痛症的折磨,掌力已损伤了你行血的经脉。”
  鬼见愁向外爬,尖叫道:“你不如补……补我一掌……”
  印珮扭头便走,冷笑道:“看看你自己,哼!杀你污我之手。抱歉,恕难从命,你自己
了断吧,怕活得痛苦,为何不拾起你的匕首?抹脖子你总该会吧?”
  鬼见愁爬伏在烂泥边缘,锤打着臭味四溢的地面叫:“有种你就杀了我,杀了我……”
  印珮不加理睬,到了斗场,叫道:“小弟,放翻他吧!”
  小祥一声长笑,手一伸,一掌拍在骑鲸客的右臀上。“砰”一声大震,骑鲸客爬跌出八
尺外。
  小祥拍拍手,向印珮走近笑问:“怎样了?鬼见愁呢?”
  “我打伤了他。”
  “不宰了他?”
  “饶了他算了,他并不是杀家师的真正凶手。身后来了暗器,右闪。”
  小祥身形右闪,啸风声入耳,冷电擦左肋而过,擦伤了胁衣,好险,是一把飞刀。
  印珮接过了飞刀,顺手掷出。
  骑鲸客刚准备发射第二把飞刀,印珮发出的飞刀已一闪即至,刚好贯入骑鲸客的右肩
井。
  “哎唷!”骑鲸客狂叫,重行躺倒。
  印珮挽了小祥便走,说:“小弟,永远不要以背部向着仇敌,即使对方已是半条命的
人。”
  小祥摇摇头,苦笑道:“又是一次教训,这家伙真够狠的。”
  “咱们快走,他们的人大概快到了。”
  小祥脚下一紧,问:“珮哥,咱们怎么办?”
  “好好歇息,晚上找他们的主脑。”
  “到何处歇息?”
  “到南湖。不要进城了,走。”
  绕过南湖。天色已是不早,倦鸟归林,炊烟四起。
  南湖在望山门外,最热闹的长街主贯其中。站在湖西南,便可看到曾被他们袭击过的兴
隆楼。
  他们到了湖西岸,附近草木葱茏,已不见人迹。印珮突然脚下一慢,说:“瞧,前面那
两个人,有一个是青衫客彭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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