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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与贺子珍 作者: 孔东梅 第2.3 斗争中成长 朱、毛会师。贺子珍深入“虎穴”得“虎子”。毛泽东亲切地对贺子珍说:“你工作得很出色,很有进步。过去的一个学生娃,一个小姐,学会怎样干革命,怎样同工农群众打成一片了。你成了工农分子,不再是小姐了。” 年轻时的朱德。1928年4月,朱德、陈毅率领的南昌起义部队和湖南农军,经过艰苦转战,到达宁冈,与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部队胜利会师。 同年5月4日,井冈山军民在砻市举行庆祝大会,宣告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成立。毛泽东任党代表,朱德任军长,陈毅任政治部主任。 两支队伍在井冈山的会合,革命力量大大加强。井冈山的武装割据出现了新的局面。这引起了敌人的恐慌。 1928年5月,敌江西省主席朱培德,下令赣军的二十七师四个团,由伪师长杨如轩带领,进攻井冈山。杨如轩将队伍分成两路,一路从拿山、五斗江方向,一路从七溪岭方向向井冈山推进,企图造成合围之势。他们以永新作为向井冈山进攻的桥头堡,在永新驻扎了重兵。 敌人进犯的消息传到井冈山,毛泽东立即召开军事会议研究如何对付国民党军队的进攻。他说,永新是个有战略意义的地方,我们把永新拿过来,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才能得到巩固和发展。 军委决定,为了打击敌人的气焰,实现更大范围的武装割据,准备迎击敌人,打好红四军建立后的第一仗。 红四军的几个团,按照军委的部署,分头行动。 这一次,贺子珍没有随队伍一起行动,而是接受了军委交给她的一项特殊任务。由她带领十名战士,秘密潜回永新,同那里的党组织取得联系,了解敌人兵力部署和有关情况。同时,还要求她组织永新的农民武装,配合红军主力作战。 1928年4月,毛泽东和朱德第一次会见的地方——宁冈砻市龙江书院文心阁。 这是贺子珍第一次带着战士到敌人的区域去活动,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出发前,毛泽东找到她,嘱咐说: “你们这次是到敌占区去,是深入虎穴,要大胆机智,还要小心谨慎。要紧紧地依靠当地的群众和党的组织,这样你的腰杆就硬了。我等待你们的好消息,预祝你们胜利归来!” 这一席话,对贺子珍来说是多么及时啊!不仅给了她信心和力量,而且告诉了她工作的方法。她和同志们告别了毛泽东,乔装成农夫和农妇连夜出发了。 贺子珍一路走一路思索:在敌占区十个人一起活动,目标太大,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于是她把同来的人分成两队,分别到两个庄子去摸情况,同那里的党组织和农民武装接头,并规定了两队人员碰头的时间和地点。 贺子珍带着几个人,到离永新三四十里的一个庄子去活动。这是一个很大的庄子,地主武装很反动,他们当中的许多人练过拳术,很会打架,小庄子的人轻易不敢到这里来。贺子珍知道,到这个庄子去很危险,可是,为了了解敌情,组织群众,她仍然决定到那里去。 贺子珍同几个战士悄悄摸进庄子后,很快同那里的党员联系上。和她同来的战士立刻分头在几个可靠的乡亲掩护下,开始收集敌情。一切工作开展得很顺利。 这一天,她同几个战士正在一个老俵家里碰头,想把了解到的敌情汇总一下,向军委作报告。突然,放哨的进来报告说,地主的民团带着枪向这里开过来了。 贺子珍判断,这可能是敌人听到什么风声到这里来搜捕他们的,立即说:“马上转移!”她把桌上的材料塞到灶膛里烧掉。当他们要往外走时,敌人已经把这所房子包围了。 原来,是叛徒告密,敌人得到信后,直奔这所房子来的。几个男同志一看,情况不好,打着枪,硬冲了出去。贺子珍也拔出手枪,顶上火,准备往外冲。 屋里的老俵一把将她拉住,低声说:“走不得了,快藏起来!” 这个老俵家一共三口人,一个妻子,一个5岁的儿子。老俵顺手抓了件他妻子的衣服,让贺子珍穿上,把她推到床上帐子的后边。他让妻子用锅灰把脸抹黑,躺在床上装病,又把儿子抱到床上,隔着帐子坐在贺子珍的腿上装哭。男孩的身子正好挡住帐子后面的贺子珍。用土布做的帐子不透亮;再加上江西农村的房子,窗户很小,屋里黑糊糊的,完全看不清帐子后面坐着一个人。 民团头子看有人冲出去,马上命令几个团丁跟踪追赶,留下来的都进了老俵的屋。 这些家伙接到报告说,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在这里开会,但到底有几个,他们也不清楚。眼看有几个人逃出去了,他们也摸不准屋里是否还藏着人。进屋以后,他们吹胡子瞪眼,要老俵交出人来。他们摔锅砸碗,大耍威风。把所有箱子翻过了,柜子也打开摸过了,从左边和右边把帐子也撩开看过了,都没有发现后面坐着一个人。他们以为要抓的人都跑光了,就急匆匆地离去,追赶那些跑走的人。 直到天完全黑了,估计敌人不会再来,老俵才让贺子珍出来。老俵心疼地说: “姑娘,委屈你了!你要到哪里去?我送你去吧!” 贺子珍看到这家老俵豁出一家性命来掩护她,感动得拉住他们夫妻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她才说: “是你们一家人救了我呀!” 这位老俵说:“你们不顾自己死活干革命,不也是为了我们老百姓吗?我们是一家人啊!” 在贺子珍的革命生涯中,曾经多次遇险。每次都是在群众的掩护下才得以安全脱险。全 国解放后,贺子珍定居上海,曾经想方设法找到这家老俵,把他们接到上海家中住了半年,感激之情不可言表,当然这是后话。 接着老俵把白天了解到的情况告诉贺子珍:冲出去的战士是往两个不同方向跑的,敌人也分成两股追赶。永新到处是山,一出庄子战士们很快钻进山林,隐藏起来。敌人搜遍这两个山头,也没有发现战士们的踪影。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竟想出了一条毒计:放火烧山。他们企图用这一招,逼迫战士们自己走出来。结果,这两片山林烧成两片火海,也没有一个人走出来投降。 贺子珍听到这儿,非常着急,战友们现在怎么样了?是生,还是死?她要马上弄个清楚。她想,这个庄子的共产党员,现在的处境一定比较困难,去找他们可能出事,于是对老俵说: “大叔,请你帮我找个可靠的向导,我马上上山去找他们。” 老俵找来了向导,贺子珍立即要出发。老俵拦住她,递给她一包煮好的米饭,说: “把这些饭带着,给山上的同志们吃。他们已经饿了一天啦。” 贺子珍接过米饭,谢过老俵,跟着向导悄悄摸上了山。 在朦胧的夜色下,贺子珍看到的都是一片焦土,山上小一点的树,连树干都没了,比较粗大的树,还剩下一些烧得枯黑的树干,光秃秃的,像一个人被强行砍去了手臂那么可怕。有些烧剩半截子的树干,还在冒烟。 贺子珍没顾这些。一边往前走,一边轻轻地轮流喊着几个战友的名字。但是,除了山风的呼啸声,没有任何回响。 他们把这片山林都走遍了,才在一块山石后面发现,躲进这片林子的两个同志,已经光荣牺牲了。 从被烧焦的躯体和深插进泥土里的手可以看出,他们宁愿被烈火烧死,也决不出来投降。 看到这种情形,贺子珍一阵心酸,眼泪滚了下来。她咬了咬牙,对自己说:我不能掉眼泪,我的任务没有完成,战友们的仇也还没有报…… 她擦掉了眼泪,强忍住悲痛,又爬上了另一座山。路上,贺子珍嘱咐向导,回庄子后,要把这两个同志牺牲的消息告诉老乡们,请他们帮着办理后事。 来到第二座山上,树木也被烧掉六七成。她轻轻地喊着战友们的名字。一阵呼喊以后,就侧耳细听,忽然听到有悄悄走动的声音。向导连忙提高声音喊道: “同志!同志,你们快下来!敌人已经走了,我们给你们送饭来了!” 贺子珍也跟着喊。不一会儿,有人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了。贺子珍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同志。接着,他们又找到另一个。原来,在熊熊的大火中,他们匍匐在潮湿的沟壑里,才幸免于难。 劫后余生,战友重逢,悲喜交集。贺子珍把两个战友牺牲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大家都很沉痛。 他们坐在一起商量怎么办。贺子珍说: “我们这里出了事, 不知道在另外一个庄子活动的同志们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危险。我看最好是先去找找他们,把了解到的情况汇总一下,向军委送个报告。” 他们都同意这个意见。于是,他们三个人同向导一起, 立即出发到那个庄子去。幸好,那里一切平安。贺子珍根据大家谈的情况,给军委写了一封信,由两个同志负责把这封信送上井冈山。 在信中,贺子珍介绍了这时完成任务时遇到的危险和两个同志牺牲的情况。 送信的同志走后,他们按照预定的计划,又要出发到另一个庄子去,继续了解情况。这个庄子是敌人的战略要地,贮存着大批的粮草。 向导听了,告诉他们说:“敌人已经封锁了进这个庄子的所有道路,要通过封锁线是不可能的。你们实在要去,我可以带你们走一条小路。” 大家一听,忙让向导谈谈这条小路的情况。原来所谓的小路,实际上没有路,而是从陡直的悬崖下攀藤拽树枝爬上去。山里的农民为了采药材、打野猪,常常用这种办法穿越悬崖。 贺子珍自从上了井冈山以后,还没有走过这样的险路,听了不由得心里有些害怕,可是不走这条路,就没办法进庄子了解情况,就完不成任务。自己是个领队的,能因为怕走险路打退堂鼓吗? 这样做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两位战友?她鼓起勇气对向导说: “上! 就是悬崖绝壁也要上!” 这时,天色将明,不能活动了。只能等到晚上再走。贺子珍他们为了防备万一,没有在村里停留,带上干粮,钻进山林隐藏起来。 这天晚上,天特别的黑,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出发时,怕暴露目标,不敢点火把,只好摸着黑走。山路崎岖,道路又不熟,只能探索着往前走。他们行进的速度很慢,还随时可能掉下悬崖,发生危险。 有个战士说:“要是有根绳子,大家拉着走就好了。” 在渺无人烟的山野,到哪里去找绳子呢? 还是集体智慧多,大家想出了个主意,让后面的人拉着前面人的衣服,这样一个拉一个,就不会掉队了。 最难走的路,是一段悬崖,很陡。人只能一个一个地顺着崖缝蹭过去,一不小心,滚到山涧里,就没命了。战士们照顾这个年轻的领队,让她走在中间,前后好有个照应。这段缝隙,只有一尺多宽,两尺多高,连腰都直不起来,只能把身子紧贴在峭壁上,匍匐着前进。贺子珍心想,其他战士能过去,我当然也能过去,就壮着胆子往悬崖的缝隙爬过去。她睁大双眼,竭力辨认前进的方向,跟着前面的战士,一点一点地前进。大家都顺利地通过了悬崖。 他们跟着向导,继续摸黑向前走。贺子珍心里琢磨:这条路我们谁都没有走过,不熟悉。向导把我们送到目的地,就要回去;我们以后要回来,怎么能再找得到这条路呢? 天这么黑,看不清道路两旁的标志,这怎么办呢? 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折了一大把树枝,走出一段就插上一枝,这样,回来时找到树枝,也就找到路了。 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住了下来,顺利地开展起侦察工作。 两天以后,给军委送信的同志回来了,他们带回毛泽东的信。信里说:你们的来信收到了,反映的情况很好,很有用。敌人正千方百计要消灭你们,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提高警惕。只要紧紧依靠党和群众,敌人就无法把你们从群众中分辨出来。 贺子珍看了毛泽东的信后,备感亲切,自己不正是因为有了群众的舍身救助,才化险为夷的吗? 她知道,现在这个庄子的情况更加复杂,斗争也更加艰巨,只有更紧密地依靠地方党和群众,才能完成任务。她和同志们一起小心谨慎从事,进一步了解到敌情,又给军委送去了第二份情报。 在完成了任务后,贺子珍和战友们回到井冈山。毛泽东看到他们胜利归来,很高兴,亲切地对贺子珍说: “你工作得很出色,很有进步。过去的一个学生娃,一个小姐,学会怎样干革命,怎样同工农群众打成一片了。你成了工农分子,不再是小姐了。” 听了毛泽东的话,贺子珍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心里却想了很多。原来她觉得,自己入了党,上了山,吃了那么多苦,做了那么多工作,已经很革命了,早就不再是学生、小姐了。今天毛泽东的这番话,使她恍然悟到,在有的同志眼里,她的学生味、小姐味还没有脱净,可能有时候还表现得相当浓厚。 她深深感激毛泽东的提醒,暗下决心,从今以后,要更加注意锻炼自己。 毛泽东见贺子珍沉思不语,和蔼地说:“抓紧休息一下,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红四军攻打永新的兵力部署完毕后,贺子珍又随军委到了前线。 这次战斗,红四军分两路出击。毛泽东率领的三十团从宁冈、大陇经新城,过七溪岭,直扑永新。朱德率领二十八、二十九团从茅坪经拿山、盐石向永新县城挺进。袁文才、王佐领导的三十二团,留守井冈山。 永新的暴动队、赤卫队总指挥部同南乡第四区委,发动了全县的农民武装接应红军主力。他们人数多,地形熟悉,不但带领红军队伍走近路包抄敌人,给红军战士送水送饭,而且直接参加了战斗。在最后发起冲锋时,永新县的农民武装,成千上万呐喊着向敌人压过去,大大增强了红军的声威。 这次战斗获得了全胜。敌军将领杨如轩带着他的残兵败将向吉安方向溃逃了。 战斗结束后,毛泽东和朱德,在全县人民的夹道欢呼声中,第二次踏进永新城。 第二天,在永新县的草坪上,红四军举行了庆祝胜利的军民联欢大会。 贺子珍异常兴奋地站在主席台上,台下真是人山人海。不光全体作战的红军战士都参加了,县城的老百姓也差不多倾城出动,还有参加这次战斗的永新四乡的农民武装,也扛着梭镖、鸟枪等武器威风凛凛地来到会场。 毛泽东的兴致特别高,在会上发表了鼓舞人心的讲话。他说,我们老百姓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种田、做活,吃不饱,穿不暖,是因为受到地主老财的压迫剥削,国民党反动派是地主的靠山。我们红军是专门打土豪、打反动派的,是为人民服务的。他肯定了永新人民过去为反抗统治阶级的压迫作出的贡献,号召全县人民配合红军,为彻底推翻豪绅地主政权、建立民众政权,为实现耕者有其田而奋斗。他的话,博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人们不断高呼口号: “革命万岁!” “红军万岁!” 接着朱德和陈毅讲活,宣布了永新县工农民主政府成立。 贺子珍代表永新的妇女和青年也讲了话。自从上了井冈山,贺子珍又把留着的小辫子剪成短发。 这天,贺子珍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农村妇女便装,腰上扎着一根皮带,别着一枝短枪,落落大方地走到方桌旁,不慌不忙地讲起来: “乡亲们,大革命失败后,国民党反动派又重新爬到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永新人民受了很多苦。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贴心人——中国共产党,有了穷人自己的军队——红四军,我们不怕他们了;不再受他们的压迫、剥削了;我们要分土地,过好日子!” 会场上响起了一阵掌声。她接着说:“今天的胜利来之不易呀!我们许多好同志流血牺牲了。”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有些哽咽。此时,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烧焦的山林,烧焦了的战友,她的眼睛湿润了。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用无比刚毅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我们妇女要行动起来,青年要行动起来,各界同胞也要行动起来,支援红军,打土豪,分田地,保卫革命根据地!”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乡亲们微笑着点头。他们发现,几个月不见,贺子珍这个小姑娘变得更加干练、更加成熟了。 大会开过以后,乡亲们把贺子珍围了起来,夸赞她进步快,说话办事更老成了。是呀,贺子珍自己也感到,斗争使她成长了。 为了用实际行动支援红军,贺子珍组织妇女和青年,开展了慰劳红军的活动。他们挑着一担担乡亲们凑集起来的粮食、蔬菜和猪肉,来到红军的营地,送给红军战士。 她和大家还发动永新的妇女,为红军缝制军鞋、洗衣服。慰劳红军的活动搞得热火朝天。 在胜利的欢乐中,贺子珍在永新县委和地方武装的大力配合下,找到那个告密的叛徒,在安葬那两位战友的山坡上把他枪决了。 永新解放不久,毛泽东和朱德分别带着队伍到西乡和北乡,筹粮筹款。贺子珍了解永新一带的情况,当了毛泽东的助手。在工作中,他们有了更多的了解和接触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