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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

作者: 胡辛

三三 “我不想也不能当你的外室!”

    当芬娜满世界寻觅夫君时,她的尼古拉正惬意仰卧在桂林美娇的金屋中。
    略施小计,金蝉脱壳,蒋经国“甩”开芬娜,立马就登上了去桂林的火车。老牛式的火
车,“咣当咣当”作响,蒋经国恨不得身插双翅,真是归心似箭,他已辨不清赣州桂林两个
小家,哪个更亲了!没吃晚饭,也无睡意,他还沉浸在小小的兴奋中,奔来波去瞒东哄西,
他付出的实在都是真情,辛苦劳碌中似有种小刺激。
    天色微明时,见到了亚若,亲吻了熟睡中的一对婴儿,才放下心来。吃了亚若下厨做的
鸡蛋面条,小姨亚梅便为他准备好了热水洗澡,这会,穿上亚若缝制的宽松睡袍,朦朦胧胧
仰躺在床上,真有种如醉如痴的感觉。粉红色的窗帘,桃红色镂花桌布、西洋红的床罩枕
套、盖在儿子们身上的大红碎花罗被子,这些暖调子的色彩在倒春寒的日子里反衬出小屋的
温馨。随意扔在摇箩旁桌椅上的布制的猫呀狗呀长颈鹿呀,洋溢着一种零碎的甜蜜。所有这
一切都与他身上的睡袍一样,出自亚若灵巧的手。他想:大毛小毛的出世改变了亚若,这以
前亚若似偏爱洁白蛋青等冷调子,虽高雅,却过分素净了。她进来了,轻轻地如同水上飘一
般。她以为他睡着了,轻轻地给他盖上薄棉被,他却一把攥住了她的纤纤手指。
    “你把我吓了一跳!”红晕又飞上她的双颊。
    她幸福极了,看一眼摇箩中的婴儿,举起食指放唇边:“嘘——都老夫老妻。”
    她噎住了,如同遭了雷击。
    他僵住了,张着嘴出声不得。
    他与她算怎样的“老夫老妻”呢?!
    他要她摆脱尴尬和阴影,翻身而起:“嘿,我给你带来了这件土布棉背心,该传代了,
母亲在天之灵会保佑她的这对孙儿的。”说着将棉背心盖在了红花罗被上面。
    这件破旧的棉背心跟随了蒋经国二十余年,是毛夫人亲手缝制的。经国视为无价之宝,
此刻,他传给了他的骨肉!亚若心头一热,泪水夺眶而出,她扑进蒋经国的怀中轻声呜咽不
已,好一会才止住啜泣:“你睡一会吧。”
    他摇摇头:“别离开我,我一点也不困。”
    他的确没有睡意!他得赶天黑前的一班火车回衡阳!无可奈何的叹息中他切实体味到: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啊!他和这个家在一起的时刻太短暂也太艰难,故也太宝
贵吧!他故作平淡:“哦,晚饭前我就得走。”
    他为她拭去眼角的泪。她瘦了,更见清秀。那眉宇间淡淡的忧郁中分明升腾着一股刚烈
之气!(口害)!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三姐,汤姆先生来了。”亚梅轻叩房门,探头报告。亚若匆匆地拢拢头发、压压眼
睑,也不与蒋经国说什么,便走了出去。
    客厅里便传来流利的英语对话,蒋经国英语不怎样,听不分明。汤姆先生?他想不起这
个人物,亚若也从未对他提过呀。却又不好贸然出去。
    半晌,大毛小毛醒了,乌溜溜的眼睛倒蛮懂事地望着他,他不由得怜爱不已,又亲又
哄,不知是他的胡髭扎疼了他们呢,还是尿布湿了不舒服,大毛小毛哇哇哭了起来,亚若和
亚梅这才急急地走了进来,姉妹俩忙着给两个小玩意洗脸抹澡换尿布,絮絮叨叨地与大毛小
毛哦哦对话,倒把个蒋经国晾在一边。
    待亚梅知趣地抱着大毛到厅堂里喂奶粉,亚若解开衣襟给小毛喂奶时,亚若仍只字不提
刚才的来客,蒋经国按捺不住,略略不快地问道:“汤姆是谁!我怎么不知道这个老师?”
    “哦,是我才请不久的英语老师,每周逢单来上两小时课。今天你来啦,我只好向他请
假。”她并不抬头,目光温和地落在小毛脸上。
    “家庭教师?”蒋经国不禁愕然不解,望着贪婪吮吸乳汁的儿子,噗哧笑了:“给大毛
小毛请的?太早了点吧,你呀,望子成龙心切得很罗。”
    “哦,不,”她这才抬眼看他,“是教我的。”
    “教你?”
    “是的,我想把丢了多年的英语捡起来。”
    “(口害),你还嫌不够忙呀?大毛小毛已忙得你够呛,你又喜欢什么都自己动手干,
你看你瘦了许多。听我的话,好好调养,学英语的事,以后再说吧。”蒋经国满心的痛惜,
却也掩饰不住烦躁的不解。
    “我,是要把一切告诉你的。”
    平静温柔的语调中分明透出胸有成竹的决断,他还能说什么呢?漫无目的随手翻翻枕边
床头柜上的书报——老天,全是高级英语!莫非她……?!
    她奶好孩子,将小毛抱到厅堂交亚梅照料,就又回到卧室,掩上门,与蒋经国面对面坐
定,一时竟相对无语!
    对等谈判?他不喜欢这样的架势。
    开诚布公袒露胸臆,她决心要这样做。
    “不是一日两日,也不是一月两月,从我认识了你、爱上了你,怀上了我们的孩子,到
我们的孩子降生,我一直想这样面对面,将我心中的话全倾诉出来,好吗?”她轻声请求
着,那眼神却已超越过他,不管他愿不愿听,她都要倾诉,向这间小屋向广阔的天地倾述。
“我一直痛苦着矛盾着,我不顾一切地爱了,我不悔,但我清醒地知道,我在又一次铸成不
是错的大错!”
    “亚若,别说了。”他拍拍她的手背,只有宝贵的大半天相处,何必说不愉快的话题
呢。“别打断我,求求你让我说完。”他这才发现,在粉红桃红大红的氛围中,她清秀的脸
庞竟如雪一般白!“当我一次成为这对孩儿的母亲时,我的幸福和我的痛苦一样大一样深,
我不想也不能再麻木地得过且过,我爱他们!我再不想让他们的心灵从小就受到扭曲和伤
害!他们应该健康地正常地成长呵!他们不能有一个没有自尊没有自强的母亲!哦哦,让我
说完吧,请原谅,请你原谅……我…我不想也不能当你的外室!?”
    雪一般白、雪一般冷傲的脸色,颤栗的声音如同雪地上呜咽而过的悲风,然而,决不是
害怕,她终于庄严地明白无误地说出了她的心声。
    他的脸却胀得血红,周身的血液仿佛全涌到了脸上,眼充血颊充血鼻翼旁的麻坑也充
血,可是他只觉得虚弱。是的,一开始她就不隐蔽她的自立自强的女性意识,可从未像此刻
这般决断、这般咄咄逼人!
    “容我……容我……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他的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感到羞恼!
    “哦,原谅我……我不想也不能再等待。”
    “你?唉,那你说……怎么办?”
    “我想,尽快地带着两个孩儿,离开这里。”
    “上哪儿?!哪儿不是一样?!”她激动了:“这样长期蛰居下去,不要说投身抗战是
空话,就是做一个正常的母亲,怕也是奢望吧?经国,你就把后一种权利还给我吧,让我带
着他们走得远远的,让我们出国吧!”
    “出国!”他的心像被狠狠地扎了一刀,“为什么要出国?!中国之大,难道会容不下
你和我的一对儿子?!你怎么会生出这种怪念头?莫名其妙呵。我知道你很委屈,我关心你
不够,唉,家事国事天下事,家事总得让位国事天下事呵,相信我,今后我会争取一切机
会,总会有个妥善的——”
    他戛然而止!真是活见鬼,怎么说来说去,又是这句早已没滋味的话呢?难道他在骗
她?在乞求她?不!他自信是一个刚强的男人,一个有真情实感、敢于负责任的男人!可是
为什么这般力不从心,身不由己?无论是仕途事业,还是感情生活!他知道,她决不是心血
来潮使女人的小性子,也决不是虚张声势要挟他,只要他同意,她会无条件一走了之!她会
隐名埋姓带着儿子们飘洋过海,在唐人街或别的什么街的一隅住下,起早摸黑茹苦含辛地打
工挣钱,做家庭教师也洗盘子,待到双鬓染白皱纹爬上额头时,她的一双儿子终于进了哈佛
大学深造!哦哦,他不敢再想象下去!也不能容忍这种想象!他的儿子怎能单单成为她的儿
子?!那他还算什么男人?还算什么父亲?他痛苦地双手捧住额头,长叹一声。
    亚若的心颤栗了。她太了解这个男人,因而也太同情他!于是她捱近他,轻轻捏住他的
手腕:“经国,我一点也不怪你,真的。”他顺势放下双手,落在她的肩上:“亚若,不要
凭一时冲动,还是从长计议吧。”她叹了口气,却仍日坚决地摇摇头:“我想了很久。我知
道你的难处。你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我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有一句话,本来优先权在你
嘴里,可你不忍也不能说吧,还是让我说出来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决心这样做,对
你也是解脱——”
    她的平静冷峻又一次深深刺伤了他的心!他的自尊受到侮辱,他的自强受到挑战!她看
透了他的一筹莫展、无能为力,她对他深深地失望,却不怨恨,独自一人喝尽共同酿出的苦
酒,带着他的儿子们远走异邦!这是怎样的居高临下的气势?这么说,他将为她抛弃?他无
法容忍,也决不允许她这么做!
    可是,他无法改变她!他狂怒了,狠命地摇撼着她:“你……你为什么这样任性?这样
犟蛮?!你就不能忍一忍?不能委曲求全?外室?!外室又怎样?!没有名分又怎样?!世
上不是你一个女人这样的处境吧?!啊,你要把我逼得无路可走了!你总该为我想想吧!”
    他毕竟是一个“以男子为中心”的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中国男人,尽管他可以称得上是
女性解放的忠实的支持者,他虔诚又坚韧地维护为父亲所离弃的生母的尊严和人格,他对亚
若不平常的经历理解并倾注同情,可是当女性叛逆直捣他的灵魂时,他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他的摇撼松散了她的骨架,她瘫软了,她紧闭双眼,她不敢正视他愤怒的面孔!他的吼
叫震聋发聩,虽然充溢着对女人的歧视,可也说出了不容否定的事实——无论古今!“忍”
是女人的天性,她为什么偏偏就不能忍?她应该委曲求全,应该知足常乐,退一步海阔天空
的景象说不准就在眼前呢!小妾、外室、情妇虽为世人不齿,却为世人所容,她的叛逆行径
却是罪莫大焉呵!
    不,终究谁也动摇不了她的决心,决不当外室!不管是哪个人的外室!
    她疯了般挣脱他铁箍般的手臂:“对,我任性!我犟蛮!我不愿也不能和别的女人一
样!我不会成为一个只知依赖着男人而苟且偷生的女人!我更不会让我的孩子们有这样一位
母亲!请你也为我想想:我也是人,不是东西!不能藏藏掖掖,不能密封仓装,不能不见天
日啊!孩子们的身心更渴求自由的空气,流淌的活水,正常的家庭和独立的人格呵!”
    要说的全说尽了!狂热的情感已燃成了灰烬,铁一般的理智却在烈火中锻烧!她已经没
有一丝气力,跌坐在床沿,双臂交叉紧搂住肩,浑身像发虐疾似地颤抖不已。
    他被她击懵了,也吓着了。她的原本冷峻的倾诉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控诉,可分明一针见
血,不是谈判,他被动地接受良心的审判。他难以接受!他怎么会不顾一切爱上这么一个女
性?
    可是,爱终究就是爱,他猛地扑向她,紧紧搂着她:“哦,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哦?难道
还得自相残杀?两颗心还苦得不够吗?”
    她迅猛地回报了他,更紧地搂住了他,将颤抖和泪水都抛进这个男子依然宽厚的胸怀。
    她刻骨铭心地爱他。他如痴如醉地爱她。
    她的颤抖传染给了他,他将她搂得更紧,如同寒冷中两个以生命相互取暖的人,温暖甜
蜜中的苦痛酸楚便越发咀嚼得欲生欲死,彼此都深切感受到丝丝缕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莫名
的恐惧!
    死!是的,除了死亡,怕谁也无法将他们分离。他终于恢复了自信,捧起她的脸颊:
“唉,你知道的,我爱的是你呵。”
    她泪眼婆娑,迷蒙中似见他的右眼塘嵌着一滴很大很重却凝然不动的泪!
    他故作轻松:“我是风,你是云,云随风飘,我永远永远带着你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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