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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胖子张老闷儿列传 作者: 佚名 七、新编曹娥投江演义 上回提要:张老闷儿在北京隆福寺购得一篮子「碎片」。 原来是北宋宋真宗乾兴元年酒坛子的碎片,张 老闷儿只花了三千块(折合三毛钱)购得,把 它粘合,便成了大宝贝了!另一方面,张老闷 儿与司局长以上干部被召去故宫拔草。张老闷 儿一蹲下去,连鞋子都见不著,还能够得到草 吗?最后只好被编派去做其他清洁工作,结果 一样也没做成,最后却被周扬评为「全心全意 为人民服务」! 这一回:北京美术学堂为一幅苏联画的《伟大的会见》 展开批判,画面上斯大林坐在沙发上讲话,毛 泽东捏著笔记本、钢笔、像在记斯大林的指示 ...。毛泽东觉得这幅画把斯大林、毛泽东 画成老师和学生关系,老大不高兴。与此同 时,在延安搞过同性恋的王大可,因画一幅画, 把斯大林高度改成同毛泽东一样,也同样受到 批评....。 清早晨张闷坐著他的「专车」,按照老规矩紧捏横本,向东四牌楼方向开去。 这架势原先很吸引人,每天上班都是同一时间」、同一夥人,大家虽然不认识,因为到底看惯了,却都不以为意。 老闷儿每天批公事,开会,找人谈话,大体上--起码跟常人无异。区别之处是个性使然-- 其实也很简单,全力地把能办的事办好;衷心安慰因办不好事而失望的人。 别瞧他胖,解开快乐与难过这两个情意节都很果断。 世界上有数不清的共产党员,这年月张老闷办事的作风跟别人好像没有什么两样,只有细心的人才看得出,必须打官腔的时候他会脸红。 半路上赶过了正骑著自行车的尚家宝。 「胖子!停车!阿拉有闲话同侬讲!」 司机把车子靠边停下。 「侬那浪忘记脱?上礼拜说好去美术学堂看望民间艺人,大家都在那里等侬!」 「好,好,那我到局里打个转就来!」张老闷儿说。 尚家宝一阵妖风骑著自行车走了。 尚家宝在一间制片厂工作算是位元老。原先搞筹建,后来当导演,还没拍过一米的片子。 去美国留过学,听说是电影专业,她没告诉别人是哪行专业,但是她会讲电影故事,明星生活掌故,会唱电影歌曲。当别人提到某首歌曲名字的时候,不用半秒钟,她就会喔地一声把英文名字读出来。咄咄逼人的专业气势,由不得人不肃然起敬。 谈到美国,她几乎眉飞色舞。即使是在深宅大院里没有外人的场合,十几位老朋友听到她的宣讲,都会产生一种「收听敌台」的犯罪感觉。 她快乐,坦荡,三十来岁还那么爱俏。她一点也不复杂。唐、宋、元、明、清谁在前、谁在后都弄不清,也记不住。 朋友时常不小心忘记她是个党员。她缺乏一个党员应有的深刻与回荡。党外的朋友不忍心对她「尊重」;党内的同志没胆子对她「轻视」。 她的入党就是个谜,而且很老的党龄。甚至传说她在八路军队伍中长大的。 没见过做党员的像她做得那么轻松潇洒,哇哩哇啦,呵呵哈哈,如果你向她打听一椿不该打听的消息时,她一边给你夹菜、一边大声喝叱你: 「哪浪能讲把侬听?小赤佬!想听,侬找李克农打听去!」 男同志对她的穿著言不由衷地惋惜:「唉!这味儿....」 女同志表面上不屑一顾,暗中却服她的勇气;甚至留意其中的某些「积极因素」而参照起来。 她一天到晚都在忙自己的生活琐事。人们不知道一天二十四小时中,她哪一分钟才能在「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上有所贡献。她全身每一颗细胞都在奔跑-- 换床垫子,做沙发套,修门框纱窗,拼补木地板,装配拍卖行买来的煤油炉灶,冬安取暖的煤炉烟囱;为听说崇文门外花市大街有粉红色抽水马桶卖,大热天骑自行车转三天居然买到了手,兴冲冲请来了泥瓦工安装时,才发现屋里根本没有下水道。 「阿拉二十二万买的,十万卖把侬,要弗要?」 「要它干吗?这里也没有下水道。」游雨说。 「送把侬算了!」 「我没地方搁呀!」 于是,一个粉红色瓷水缸加上一个粉红色抽水马桶成套设备架在自行车后座上,跟著她东西南北满城跑。 最后在东城遂安伯胡同找到华子文。 累得她几乎是爬进了客厅: 「阿有冷开水,阿拉乾煞哉!阿拉死快哉!」 喝完水,定了神,讲完水马桶这套赠品的原由。华子文非常勉强,简直可以称作是痛苦的,完全为了帮朋友的忙而收下这份礼物: 「....不过有个条件,星期天在你家请咱们哥儿们吃一顿西餐....」 尚家宝彷佛绝处逢生,高兴得顿著脚答应了: 「谢谢侬,侬心肠真好,侬要弗收下,阿拉定规昏倒在马路边浪行啦!阿拉一定请客,由侬去通知伊班人,礼拜天下午三点钟,忽要迟到咯....」 四天工夫,华子文家内室装上了非常富丽堂皇的、粉红色现代抽水马桶,光是文艺界朋友一周内来参观试用的不下四十馀人次。华夫人梁卓娅气得肚子快爆了,她想到下月初的水费,骂的却是尚家宝: 「疯疯癫癫,一个单身女同志,还不找个男人嫁了收收心?」 她不知,尚家宝的可爱还不止这一些。 张老闷在局里批了五个文件,喝了一杯半茶,接了三个电话,上一次厕所,动身上美术学堂。 车子进院,U字楼大门正在挂匾。红底金字,「美术学堂」笔法龙飞凤舞,是毛主席手笔。堂长面子大,一索就有。鞭炮震天价响,了不得的狠,每个人都咧著嘴巴笑,亮闪闪,彷佛脸上也烫了金。 有人告诉老闷,大夥都在进门左手边厕所隔壁「外宾接待室」。进了屋,好多人。 人,有生有熟,热烘烘的。有的人,其实也不熟,说张道李,延安、张家口、哈尔滨、西柏坡,其实都是北京的民主人士。还瞟了一眼延安时期的小鬼王大可,这小家伙长大了,在延安是个小「基佬」,给张老闷处分过,现在一脸的严肃劲,像个马克思庙里的主教神气,不知道他那个爱好至今是不是已经断根了? 还有自己那一伙熟人也都懒洋洋地散在四方。熟得连招呼也不用打。 原本说好是来见识民间艺人的,不知怎样,看阵候像是要谈点别的事。 这事不太好谈,大家心里明白,不谈不行,谈过了头也不行;谈得不具体不行,太具体也不行;不明白不行,太清楚了也不行;谈得没结果不行,有结果也不行;事情轻到眼尿粒那么轻,重到两国关系破裂那么重。不纪录,不外传,不扩大,不掩盖。明白性质,提高认识.... 到底是什么事呀.... 毛主席在苏联老大哥那里住了两个多月,跟斯大林同志共同研讨世界人民命运大事。 苏联的一位著名油画家根据这个伟大的历史事件画了一张画,名叫《伟大的会见》。 意思是好的,油画技巧也不错。 书面上两位伟大领袖各坐在一张沙发上,斜对著观众。气氛肃穆庄严。 毛主席看了不高兴,发话了: 「喔!斯大林坐在那里讲话,教导我;我呢!手上捏著笔记本和钢笔,随时记下斯大林同志的指示。这是老子和儿子的关系?还是先生和学生的关系?不打招呼,免费就收我做徒弟,扯卵谭!一厢情愿!强加于人!老子就不信邪!」 ........ 学堂姓洪的总支书记说:意思点到这里为止,大家谈谈体会... 一个姓李的教授坐不住了。他等不及医药界推广激素之后方才亢奋。只为了一个非常「动物学」的目的--争生存而激越起来。像一只普通又普通的公鹌鹑张著杂羽眩耀斗志。他属于旧社会的留用人员且不甘心沉沦的一类人。旧的依靠已失,新的无从适应。对于他,适应无异挣扎;但他又不甘心承认这是挣扎。别人觉得他在表演「二十四孝」中的「老癞娱亲」;在他看来,他的天真有朝一日或许能感动上帝--入党。 「我谈谈」他说:「....作为一个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一分子,我有权利慎重申明,我抗议这幅拙劣而别有用心的作品对于我们衷心热爱的毛主席的歪曲和侮辱!这是明目张胆的向我国的挑衅!我们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跟伟大的苏联是兄弟关系而不是主子和奴才的关系,奴才才拿笔记本和钢笔;毛主席说『一面倒』,我们是倒向进步阵营而不是倒向苏联的怀抱,是政治概念而不是搞男女关系的概念....」 话没说完,走来两个人请他休息,他就休息了。 老洪同志说:「还有另外的同志发言吗?」 一位老先生说话了:「古人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其实啦!依我看啦!不如麻烦我们的外交部向苏联发一个话,请那位画家在斯大林同志手上也添那么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变成一幅互相学习的伟大画面,岂不是、哈!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话没讲完,又有人过去请他也休息了。 另一位同志比较年青,他提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建议: 「既然外交途径上很难开口,我们都是美术工作者,吃的都是画画这行饭,不如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创作十幅类似题材的作品。毛主席空著手,斯大林同志拿著笔记本和钢笔;毛主席向斯大林同志讲农民运动问题;讲中国武装斗争问题;讲农业生产问题,讲解放战争问题....」 这位同志也休息了。 「唉!其实呀!」一位延安老同志说:「我看哪!嗯!这个方面嘛!是个小问题。『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嘛!理他干什么?是不是?今天理他,他来一张,明天理他,他又来一张,越理越带劲,越理越多,我们反而被动了,是不是?....」 老洪同志赶快插话: 「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底下,我们还要谈谈学堂内部类似的一些问题--」 全场一震,鸦雀无声。 老洪接著说: 「王大可同志的一幅创作,对我们也敲起了警钟,幸好抓得及时,没有造成严重的政治影响,现在让大可同志谈谈这段时期的体会...」 王大可愁眉苦脸地站起来。 张素正好坐在老闷儿下席:「这人是谁?」 「延安搞同性恋的那个小兔崽子嘛!我还给过他处分,你怎么忘了?」 「哦!长得那么大了,看起来挺严肃正派的嘛!」张素说。 「所以,这号人你要特别小心!」张老闷儿说。 王大可嗫嗫嚅嚅,嗓门压得很低: 「我原来的动机是好的,想表现中苏两国领袖的会见。 「我当时的思想认识不高,而实际情况是,斯大林同志的个子比较矮...我把他改高了,高得跟毛主席一样高。我当时的主观愿望是,要是他们两位长得一样高就好了。同志们批评我有意嘲笑和讽刺,当时我接受不了。 「第二幅草稿,我按照斯大林同志原来的准确身材尺寸表现,跟毛主席魁梧的身材差距实在太大,我不是有意眨低斯大林同志,有的同志批评我形成客观上的反苏倾向,我担负不了这么大的政治责任。... 「第三幅草图,我利用透视手法把斯大林同志摆在前面,毛主席稍后,在视觉上一样高而又能符合实际情况的平衡办法,没想到产生一个毛主席随侍斯大林同志的效果.... 「我认识到这是一个严重的政治事故,我,我...」 一位气愤的年轻干部猛地站起来指著他的鼻子说: 「你在两大领袖身上找什么生理平衡?你在画卫生挂图不是?」 另一个女同志大声地喊了一句「你挑拨中苏关系!」随即坐了回去。 ...... ...... 众说纷纭,层层加码,不单王大可面无人色,连一个小小外宾接待室好像都战栗起来,一个多钟头过去了。 忽然之间云霁云开: 「同志们还有什么意见吗?好!没有意见我说两句。这是打招呼的会,敲一敲警钟。对于反映国际关系,尤其是两国领导人会见的作品,要特别慎重。以后这类创作,各部门要把好关,提高警觉,即时汇报,做好领导工作。」 「哈哈!王大可同志的政治热情是好的嘛!是不是?若大家都是王大可同志,我要问一句,以后还画不画这类尖端敏感题材呢?回答应该是:『大画特画』!而不是缩手缩脚。要解放思想嘛!为了革命,连死都不怕、还怕批评吗?是不是?....」 洪书记说到这里,两眼扫了一下王大可,王大可赶紧即时地点了三下头。 「....好啦!好啦!民间艺人还在等候我们呢!休息十五分钟,然后一齐到U字楼中间小礼堂去!」 大部分人都出去了,外宾接待室剩下张老闷儿这夥人,张素、晴蓝、薛芜、游雨、冯放.... 张老闷儿说: 「小子一定看了苏联那张画才跟上的。」 「这类事有的是,法国有一幅拿破仑在军舰上的画,苏联不也有幅斯大林在军舰上的画吗?苏联有幅斯大林早晨拿著大衣站在原野上的画,名叫《祖国的早晨》,我们的画家不是也跟著画了一幅《东方红》吗?斯大林换了个毛主席而已。」张素说。 「....是个换汤不换药的办法,不过这类题材风险小。」华子文说。 「王大可这小子铤而走险,志大才疏,难免闪失!」晴蓝说。「听说在延安,年纪小,新闻倒不少....」 张老闷儿忽然想到一件事: 「哎!鲁迅文章里说到《曹娥投江》,她爹掉到河里,曹娥跳水救爹,两父女都淹死了。引来岸上许多看热闹的人。父女尸体浮起来的时候,是曹娥背著老爹,当然引来一阵讪笑;于父女双双下沉。等到再浮起来的时候,岸上看热闹的更大笑了,原来改为老爹背著曹娥;于是又沉了下去。再浮上来的是父女俩背靠著背;大家越发笑得利害。跟著又沉了下去。再浮起来的是父女面对面抱著。最后岸上的大笑使曹娥父女从此不再浮出。 「王大可有点像《曹娥投江》,岸上人看的是有趣的热闹,接受批评和意见成为情绪的催发剂之后,大局难以收搭! 「我不喜欢王大可这小子,从来不喜欢。今天倒是有点同情起他来。你叫他怎么办?他不想画生理挂图,是你逼著他非画生理挂图不可嘛! 「一番真诚和热情!真委曲他!什么政治错误?见他妈的鬼!」 小礼常布置得像办喜事架势。大红大绿外加上一条红布棋幅,钉上写好大字的方纸: 「向民间艺人学习,向民间艺人致敬」 下面又是另一条大横幅: 「向民间艺人拜师大会」。 大会没有关始,人来人往,有说有笑,主席台上坐的穿者一崭新藏青干部服的三个人一动不动。一个留著黑络腮短胡,一个留著泥鳅须,一个没胡没须却翘著下巴,想必嘴里剩的牙齿已经不多,都是六十来岁的人。他们三人胸前全挂著大红绸花,将要被安排成敬重的拜师对象。 原先开会的那帮人也来了,该上主席台的都上了主席台,张老闷被请在三位老人家旁边。 接著大学生们也排成两行进了会场。 门口还等著一群穿著花衣花裙的拿著纸花的十岁上下的男女红领巾。 大楼门口挂匾的那套锣鼓班子也调来门口,磨拳擦掌准备再显身手。 大会开始,主席是教务长吴修之。 吴修之根本不是主持会议的料,平时也没听他说过爽爽朗朗几句话,声如腹语,腆腆之极。他只能做个名正言顺的画家,「上头」却总是要他出头露面地主持什么会议,真难为他。 司仪宣布拜师大会开始,乐鼓齐鸣,红领巾队伍开进场来,连跑带跳地上了台,给三个老头献花,带红领巾。三个老头慌乱中并没有品出其中的滋味。 吴修之教务长说了一通开场白,大意是只有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制度才有重视发扬民族民间传统的可能,今天的活动就是一个昭示世界的铁证.... 然后请三位老人坐在台中,全体学生向他们三位进行拜师行三鞠躬礼。 接著由吴修之教务长邀请三位民间艺人讲话。 「噢!--唔,现在请北京著名的面人艺术家周永亮同志给我们讲话,大家欢迎。....」 拍掌。 「各位首长,大爷,哥儿们!说老实话,他俩,一个浙江东阳人,一个是福建泉州人,说的话,甭说你们各位听不懂,咱们成天呆在一块两个月,咱一句也听不懂,光打手式比划比划。闹的笑话不少。咱三约定了,今儿上台,全由咱一人兜了。咱说咱一个人的意思,可算咱三人的账。 「咱爷,咱爹,咱三代人干捏面人这玩意,都只为了混几顿小米面、窝窝头吃。没啥光彩,几个铜子儿的事。哄孩子的玩意儿。您们大伙儿赏脸,说这也算是个意思,那就算吧!咱也论不出真假。 「洋人也给咱照过几回相,都说是要上画报,照完就算,几十年没见回音。派出所前两个月有一天上咱家来,可把咱屋里的吓了一大跳,原来是通知咱上学堂来捏面人让大学生爷儿们看看,捏就捏吧!咱就来啦。咱大街小胡同窜惯了,脸皮子厚,不怕见笑。就聊这些吧!咱没上过学,倒的就是这些,大夥包涵吧!」刚要坐下,想起一件事,站起来补了一句: 「啊!中国共产党万岁!」 吴修之教务长宣布大会结束,东阳木雕、泉州木偶雕刻、面人雕塑在教职员饮堂有个观摹会,欢迎参观。 出得会场,张老闷心里不自在,轻轻骂著娘。 「民间艺术就是民间艺术,和野花一样,你他妈把它连根刨出来种进屋子里,不死才怪!」 张素说:「礼堂背后他们三位有个作坊,老老实实按时在那儿干活,有人想改造他们,教他画素描,学解剖,还有些学生当他们是模特儿、『不要动!』一画就是五六个钟头。在学堂里,他们很自卑...」 华子文说:「该找他们副堂长谈谈!」 老闷儿说:「谈什么?元凶就是他。成天打主意改造这个、改造那个....」 「听说乐团招来唱榆林小调的陕西年青婆姨很有成绩。」张素说。 「灌了唱片,很受国内外欢迎,精彩之至,也受欺侮,学洋嗓子之类,蹩得慌,闹著要回陕西...我看,三个老头也快了!」老闷儿说。 「咦!不会吧!刚开过拜师会嘛!」华子文说。 「你等著瞧吧!」张老闷提了提裤子:「眼前咱们是,做好事和做坏事,思想情感都没有成熟!」说完,进厕所去了。(待续)摘自【明报月刊】1992年7月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