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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胖子张老闷儿列传

作者: 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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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专家驾到




  上回提要:当上「除四害」副总指挥的张老闷,满腹牢骚,
       但表面上还得响应「伟大号召」,下基层去检查
       消灭老鼠、苍蝇、蚊子、麻雀的辉煌战果。在这
       项轰轰烈烈的运动中,老闷儿存心要做个典型给
       大夥看,他爬上房顶跟孩子们一起轰麻雀,却因
       份量过重压断了房梁...第二天报上发表张劳
       民亲临打麻雀火线,临危不惧的新闻,还受到了
       毛主席的赞扬.....。

   这一回:文化部副部长郑振铎与徐悲鸿就《八十七神仙卷》
       是否吴道子的真迹发生争执,各执一词,既真诚
       又任性,令张老闷儿看得傻了。另一角落,正是
       「全国山河一片『俄』」,为了欢迎苏联油画专
       家,弄得文化局上下闹哄哄。

  十月间,故宫有个惯例,绘画馆展出最国宝级的隋、唐、宋、元、明、清劲作。那些只在传说中的真家伙,都一一罗列在谁要看都看得到的面前。展子虔《游春图》,传阎立本的《职供图》,周仿的《仕女簪花图》....。李太白、杜牧、颜真卿的书法;京戏《一棒雪》里提到过的《清明上河图》,为这幅画跟另一些人和事牵连近两百多人的冤案,一边看画,不免令人战栗。还有宋朝的混蛋皇帝宋徽宗赵佶那一手功夫,忍不住要骂一声:「这狗日的家伙真行!」

  赵子昂跟赵子固根本不是兄弟,人们却喜欢把他俩连成亲血缘,编出一出弟弟的赵子昂做了二臣,从后门进屋去看望有气节的哥哥赵子固,挨了哥哥的冷落和挖苦辞出之后,赵子固让家人洗刷椅子除晦气的故事。

  这「哥儿俩」的作品都历历在目。子固的《水仙卷》,子昂的《戴胜鸟》和书法,一流!

  十五岁进宫,十八岁夭折的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神仙下凡的作品,无怪乎死得早,简直是画死的!今天,十五岁在爹妈面前发嗲的孩子我见得多,别说孩子,就连四十来岁孩子的爹,搞艺术批评的一熟人,一天到晚这个的笔黑不行,那个的色彩不行,轮到自己,写起钢笔字来,简直像个刚「扫盲」三个月的人。王希孟,十八岁,真不可解,怎样的脚踏实地的工作和培养?....

  开幕茶会上碰见文化部副部长郑振铎。(他有个可爱的别名西谛)

  「胖子!听说你调了工作?」郑问。

  「一个研究所,调令已经下来了,明天报到。」老闷儿说。

  「什么研究所?」

  「研究、研究点什么吧?」

  「你不清楚呀?」

  「这!奇怪!这有什么关系?要这么清楚干什么?」胖子说。

  「耶?干什么都不知道,你去干什么?是我,我死也不干!」郑振铎问。

  「我哪像您呀!您是大权威,什么都听您的,哪!您看您印这么精彩的宋人册页,换了是我,不早就当老虎打死了。看,一部又一部,得花多少钱?碰也不碰您....」

  「你知道个屁!碰得我要死你都不知道,一次又一次,检讨一个又一个。不过胖子我告诉你,我有一个信条,一个人写检讨让大家得益处,後人会为我擦眼泪的!我是出一部大画册,写一次大检讨,再接再励,出之不休,检之不休,...」

  胖子看著这个脸盘长得像只蚱蜢的人。

  「这家伙不算老,几十年来一天不停地做好事,....幸好他没入党,入了党,一守纪律,做事说话只好吞吞吐吐了--不过,党爱他。这家伙没私心!甚至,党他妈有点纵容他...可爱!是可爱!跟那帮什么玩意的民主人士不一样!」

  算是说了一席话,不久就给冲散了。凑上来几个老摄影家,郑西谛不给人面子,老闷儿不明白西谛为什么不喜欢摄影师,公然别过脸去,掏出手绢醒鼻涕。听声音醒不出结果,醒不出也醒,换了老闷准会弄出鼻血。

  醒鼻涕这办法不好,费力费神,效力可疑,不如吃生蒜,臭豆腐。讨厌的人大部份不知趣,热情过份,见一个人何必那么兴高彩烈?声势既已造成,只要猛然转身「哈」他妈一口气,横刀立马就那么一下,那帮人不给定住,我跟你爹姓!

  西谛这人跟巴金一样都厌恶照相,压恶谁呀?人还是照相机?不照就是嘛!讨厌照相的人干啥?人机不分!....

  幸好徐悲鸿过来了。

  「悲鸿,在医院你还出来?」郑西谛说。

  「『使君难得几回来?便使尊前醉倒更徘徊』,千载难逢,多看一次就多看一次....」

  「嘿!怎么这么说?你六十岁都不到,有的是大好时光,你可以年年看,看到齐白石那个年龄嘛!!」

  徐悲鸿戚然地笑了一笑:「--喔?对了,西谛,《八十七神仙卷》--」

  「怎么又是《八十七神仙卷》?我说过,绝对不是吴道子的!」郑振铎说:「是卷宋人东西,宋人画也非常了不起呀!悲鸿!」

  「话说得太多,不说了,我只告诉你,你说一句,『是吴道子的!』我把这卷子捐给故宫!」徐悲鸿有点昂扬。

  郑振铎抵头从眼镜上框向徐悲鸿凝神,摇摇头说:

  「悲鸿呀!捐不捐不要紧,它绝对不是吴道子的」。

  说完飘然而去。

  这把张老闷儿看傻了。

  张老闷儿心头颤栗起来。一种高兴混合著伤感:「这两个人!这两个!瞧这气派!这真诚!这深度!这孩子似的任性!...文化界,是该多些这类丘比特式的巨人的!」

  听说齐白石要来,齐白石没见来,大概上头设法不让他来。九十四了....



  张老闷儿想让齐白石见了高兴,现在张老闷儿不高兴。

  胖子正喝著汽水,背后给人一拍,差点撒了,转身一看,是王昆仑。

  王昆仑不知从哪儿弄来件长毛海虎绒大衣,品绿颜色,可算是十分抢眼。什么颜色你不拣、拣个品绿,像个「苏州桃花坞」民间年画上的「狮子滚绣球」狮子身上的颜色。

  印年画是因为只有那几样品红、品绿...的颜料,你王昆仑敢穿在身上,我不佩服你佩服谁?

  何况才十月,天气还冷不到要穿海虎绒大衣的程度。

  这老小子太兴奋!胖子心里想。

  单纯的共产党员,日子过得并不活跃生色,更是担任点统战方面工作,经常混在民主党派群里,吃吃喝喝,寓游戏於神圣,以玩会友,明知道他是党派来的,彼此心照不宣,这才是松散快乐之极的工作。王昆仑就是这号人。

  文字漂亮,才思敏捷,诗、词、剧、论都能独到生发,为人又坦荡活泼,趣味广博,加上是个根基很硬的老共产,正一篇又一篇写著毛老爷子喜欢的论《红楼梦》的各类人物的大文章...真是风流透顶。

  王昆仑是副「京兆尹」,哪儿都管得著,所以走在故宫也像是在家里一样。他轻轻告诉老闷儿:

  「哪天你有空打电话给我,咱俩一起到库坊里去看一些不见天日的东西,精品中之精品。人动不动就说仇十洲,仇十洲哪儿画得出?保险你十天也看不完,画,木雕、象牙雕,瓷器,应有尽有,连西门庆见了都会自叹外行。什么『缅铃』,『银托子』见了面你才明白原来如此,--我打了几次报告,希望能搞个『内部』展览,出几部画册,总理就是不批,见了面还训我:『你开通得够可以了!』康老有次遇见问:『听说有些春宫玩器想搞个内部展览是不是?没什么不可以的罢?』我想了一想,还是不敢....」

  「别搞!别搞!」老闷儿说:「康老这人兴致是高的,可惜事务太忙,要是上头追查起来,他时常记不起....他跟周总理不同,总理同意了一篙子担当到底。你可以缠他去嘛!死皮赖脸地缠,坚持斗争,就是胜利!--你可以找郑西谛帮你的忙吗?他是党外人士,好说话....」

  「他自己就不干!他说,『好些宋人册页都来不及出,出它?』他又说,『宋人画册卖不掉,放在那里还是钱,春宫这玩意儿谁买?内部发行,限制,最后免费送给中央首长、重要各府衙门官员,整起风来我变成个文物界的西门庆!』」

  「『文物界的西门庆』」这事我知道,他精选过一部明代木刻文学插图的事,半途给斩了。他这人方正,西门庆称号他受不了,一直耿耿於怀!」胖子说。

  「是的。知识分子,你骂他思想有问题,政治有问题,历史有问题,他只是害怕而没有怨尤;若说道德上有问题,私生活不正派,那比抓他祖愤还要紧,非拼命不可,迟早必须弄个明白。」王昆仑说。

  张老闷儿面对这个「敢於直面惨淡的人生」,历经千百次社会沙场战斗的大英雄王昆仑,还留下这么浓郁的人情味,心中十分快乐。

  「唉!这老狗日的干吗穿这么一件『嗄巴儿绿』的海虎绒大衣呢?....」

  两人约定时间打电话,说好看完藏品上「沙锅居」吃肥肠。



  ****

  张老闷儿再怎么聪明也料不到,编制虽直属文化部,新工作单位地点原来在美术学堂里头。

  早上八点半已经锣鼓喧天,校门口扎上彩旗牌架。从党委书记到正副书记到正副各院长加上全院师生员工都排成左右两行做成一个夹道欢迎阵式。

  「何必呢?个人调换工作犯不上这么客气嘛!你看你看,唉!真是....」老闷儿感叹起来:「这方式恐怕也不太合式吧?要让总理晓得了,怕不又要挨骂!我对人民的贡献谈得上吗?张思德,白求恩,唉!怎么欢迎我呢?....」

  司机崔旺忍不住了:

  「局长,横联上写的好像是别人的名字,是个姓玛的,名字很长,还配有俄文,....」

  「是吗,是吗?让我瞧瞧,嘿!幸好没有下车接受欢迎,要不,这笑话准又会传到咱们老爷子那儿去!他老人家正天天等著我出笑话咧!你他妈也别说出去!听到没有?

  「--啊!玛克西莫夫,玛克西莫夫是什么玩意儿呢?--小崔,别理他,开车!直开,拐进操场去!」

  「人多,怕开不了罢!」崔旺想熄火。

  「别停!按喇叭,直嚷著进去!」

  路边有人大喊大叫,摇手也不管,真让他把车子开进操场。

  跟著车子屁股后面一路骂一路追来一个人,这人好说歹说美术学堂百分之九十都觉得他可笑,可爱之处在於他把自己这份本行工作也算做「美术」--

  「停车!停车!干什么来的?叫停车干吗不停车?」

  崔旺和老闷儿下了车,只看著他笑,没出声。

  「晓得这是什么地方吗?你们想开到哪里去?你们怎么不听指挥?」

  「听谁指挥?」崔旺看看老闷儿,问追来的这个人。

  「我?」那人说。

  「『我』是干吗的?」崔旺问。

  「是不是你要找麻烦?我负责保卫的!」那人说。

  「你保卫你的好了!我找你麻烦干吗?」崔旺说。

  「没看见全校在搞欢迎会吗?是不是想搞破坏?」

  张老闷儿笑了:

  「开部车子进到院子就破坏欢迎会了?您负责的保卫工作这么脆弱?小同志!我给你讲一件事,我问你,你是哪儿人?」

  「哪儿人干吗?」那人说;「定县,怎么样?」

  老闷儿说:「其实呀!哪儿人都一样--你踩著屎了!」

  那人低头一看,一双新皮鞋,准准踩在一堆新鲜的大粪上--

  「哎呀!这他妈,是谁干的事?太不像话!大操场,谁这么缺德?总务科干什么的?」这人痛恨之极,全神贯注地在杂草垛子上使劲地擦他那双新鞋--

  「....还有,后跟边上...那边,帮子上,不是右脚...嗳,对了,对了,哎呀!还有裤脚,你怎么把新裤脚也泡上了,..」崔旺说。

  「快去叫总务科找人来清一清,万一苏联专家踩上了--好!我来自我介绍,我名叫张劳民,是文化部的干部,今天到艺研所来报到--」

  崔旺接著说:「这是部里的张局长...--咦?你别跑呀!怎么跑了呢?喂!你等等呀!...他跑了!」

  「不跑?换鞋、换裤子去呀!苏联专家马上就到,没他怎么行哩?....」

  苏联专家说到就到,鞭炮锣鼓超前响亮,人群欢呼,掌声由远而近,涌向大礼堂。

  欢迎苏联专家的确是一场千载难逢的盛景。大礼堂早已摆满鲜花,人声沸腾。苏联专家住在西郊宾馆的专家楼,选定吉日虽然不兴看「皇历」,特别经过上级慎重考虑,则毫无疑义。

  为专家配备的一男一女两位翻译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出身、历史以及其他政治条件一流,专业一流,人品一流,现场翻译简直就跟苏联专家自己在讲中国话一样。内行人甚至说,专家咳一声嗽,翻译出来也跟原汤原汁一个模样。

  全国山河一片「俄」。这年月只有上帝在天之灵看得清楚,男女老少都在学俄文。学英文的一个也没有;以前懂英文的忽然一下子像戒了鸦片烟瘾似的得到一种摆脱和挽救的庆幸。

  所以这个欢迎苏联油画专家玛克西莫夫的大会跟几千年来中国人大办喜事的高兴程度是有过之无不及的。

  但是,话可要说在前头,任何办喜事、轰轰烈烈、喜气洋洋的背后都会有一些相反的东西在掩映。比如说成功的将军勋名之下上万兵士枯骨;新郎、新娘合卺的礼堂背后一群丧魂落魄的旷男怨女。...

  多少「头悬梁,锥刺股」阅读俄文的兢业之士,眼巴巴望著两位有幸跟专家玛克西莫夫做翻译的幸运儿,朝夕相处,同进同出,远远望去甚至有些狎妮的神情,十足地令人神往。但比起这批从全国美术青年群体中筛选出来的几十个荣华之极、亲身接受苏联专家玛克西莫夫教化的佼佼者,却又差了一皮。

  事情还没有完--

  人们万万不能忘记还有一批精华中之精华直派出到苏联莫斯科,列宁格勒美术学院学习的「神品」人物。因为根正苗红,同行谈起他们,往往诡秘而尊敬地压低了嗓门。

  这就有点像一窝蜜蜂的生活了。有的吃花粉,有的吃蜜糖,有的吃王浆。这是造物者所规定,好像没听说蜜蜂集体中出现过列宁、孙中山、毛泽东式的革命人物。否则,人类连蜜糖都吃不著。

  有个搞体育的青年,参加一次暑假短期体育训练班受训,荣幸地听过一个钟头的苏联专家什么斯基教授的演讲。以后在学堂当了体育助教,操场上给新学生上课,总要如此这般地介绍自己:

  「我,xxx,体育专业,曾受过苏联专家xxx斯基教授的亲自培养,(重复一次)亲自培养。」

  这种神经上的良性刺激,几乎自我陶醉了他一辈子!

  听说这位苏联专家玛克西莫夫只是个学堂毕业不算太久的学生。跟刚刚找到的西藏活佛一样,神圣感似乎并不怎样限制年龄。

  张老闷儿和崔旺站在操场上不长不短的期间,撞上进入礼堂搞欢迎大会的热烈阵式,居然遇见正副堂长和正副党委书记,一并也就给里带进了礼堂。

  大会开始,当然听的是苏联专家玛克西莫夫的讲话。这孩子倒真是当仁不让,在浪潮似的掌声中轻松自在,他雍容华贵,他「登泰山而小天下」,那么多人拥之拱之令他坐在泰山之巅,天下在他眼中怎能不小?

  学堂中有的是意大利、法国、英国、比利时、美国、日本回来的老教授。有的是老国画家。眼前这些老家伙价值不大而他们也暗自庆幸没有被弄到台面上来,否则这如何招架得住?老家伙们也鬼,一个个手上拿著笔记本在专心听讲,做苏联小大哥老老实实的小学生。

  玛克西莫夫说一句,翻译翻一句;翻译在翻,他则乘机做些满意的动作--双手插进裤子口袋--双脚并拢、脚尖一颠一颠--露出舌尖向左右两边各舐一次--双眼向上,露白,然后微笑--接著讲话:

  「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你,你,你们,你们,我要帮助你们,让你们...这是我国际主义的责任...不允许...不能容忍..帝国主义反革命没落文化...你们,我,我,你们,...学习苏里柯夫....列宾...列宁...斯大林同志说...」

  ....

  隔邻座位的小伙子急迫地问老闷儿:

  「同志,我笔记本用完了,撕几张纸给我,快!」

  「大便纸行不行?」老闷儿掏著后裤袋。

  原来研究所的人也都在参加苏联专家玛克西莫夫的欢迎会,倒不是非参加不可,好奇心拦不住,都想去见识见识中国画油画也要请苏联专家的那一点原理根由,这个文人现象可真稀奇到了绝顶。散了会,往回走的时候,没想到后头跟著的大胖子竟是自己的所长。

  进了一座三层小楼,不用介绍,大家都明白了。

  研究所三层楼,楼底是各人一间的研究室,二楼会议厅兼大办公室,三楼图书资料室。

  成员分三种,行政事务,专业研究和少数领导人。可爱乾净得像人自己的十个手指头。

  张老闷儿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个熟人,没有一个当年在北平,后来在延安、张家口,哪怕是混过几天的战友。见面的时候,只温存文雅地握手,低声介绍著自己的名字。

  进到会议厅,坐定之后,办公室谭主任介绍了老闷儿一个小轮廓,接著由老闷儿自己慢慢宣述开来:

  「上头派我来这儿,可能因为我跟这儿的脾性口味颇为一致。看起来大家年龄都差不多,聊点什么少年龄上的差异距离。讲实在话,我很欣赏各自关起门来在屋里写东西这个办法,愿意把自己埋进书堆和材料里头,既要有理想还要有勇气。」

  「我自己也愿意试著像各位这样干下去,不过首先我是这么认识自己的本份职务,照拂各位,减少干扰。」

  「干扰多种多样,我来抵挡。经费问题我去争取。没有钱、钱少、钱用的碍手碍脚不自由都不好...资料室、图书馆的材料要越来越多,研究工作才会振奋....」

  「以后天天见面,有事面谈嘛!」

  上任宣言就算讲完了。

  接著一个接一个发表欢迎辞。

  姓吴的江浙人先说:

  「嘿,嘿,嘿!我说你这话讲得好,是这么一回事!」

  姓温的北京人说:

  「以前那个人(调走的领导)题目太大,一样没做就撒丫了!」

  姓侗的开封人说:

  「嗯!是这么一回事」。

  姓梁的陕北人说:

  「我在延安长大的,我见过你,你不认得我」。

  老闷儿喔了一声:「是吗?是吗?」

  姓王的天津人说:



  「咸带鱼加糖熬粥」。

  大夥都没听懂,老闷儿轻轻问谭主任这人,谭说:

  「民间木刻年画大王,佻皮蛋一个,大妙人....」

  「刚才那句是什么意思?」老闷儿问。谭问王:「那句是嘛意思?」

  「没意思,嘛意思都没有;大家都说了,我不出声不好...」姓王的回答。(待续)摘自【明报月刊】1993年9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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