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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全的思想

作者: 〔法〕霍尔巴赫
王荫庭  译

第六部分



108 从古以来所有的民族都承认过某个上帝 的权力的武断,绝对不可能成为上帝存在的证明
  有人希望封住否认上帝存在的人们的嘴,于是他告诉他们说:一切时代和一切国家 的所有民族过去始终都承认某个神灵的权力;地球上没有一个民族不信仰不可见的和万 能的上帝是祭祀和崇拜的对象;最后,没有任何一个最野蛮的部族不曾确信超越人类理 性的某个最高理性的存在。但是所有的人的信仰能够使谬误变成真理么?一个著名的哲 学家曾经绝对正确地指出:“真理的确既不是由公认的传统确定的,也不是由一切人相 互的协议确定的。” 更早的时候曾经有另一个智者说过:整个学术界也无法改变谬误的本性,并把谬误 变成真理。过去有个时候,所有的人都相信太阳围绕地球旋转,而地球则是宇宙不动的 中心;从这个谬误被否弃的时候起又差不多过去两百年了。过去有个时候,谁也不愿意 相信有对蹠者,并且对所有胆敢断定对蹠者存在的人们加以迫害;而在我们今天,凡是 受过教育的人都不再怀疑这点了。在任何一个国家里,普通的人民,除了少数不那么轻 信的人以外,都相信巫师,相信鬼魂,相信幽灵,相信精灵;但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思想 健全的人会认为自己应当承认所有这些蠢话;同样,思想最健全的人也不会认为自己应 当相信世界理性!
109 一切神灵都是蒙昧时代的产物;一切宗 教都是无知、迷信和残酷的古代遗迹;一切现 代的教理都是古代荒谬想法的死灰复燃
  人们所崇拜的一切神灵都起源于远古,对这些神灵的信仰还在蒙昧时代就产生了; 神灵都是无知的民族虚构出来的,或者是幕求虚荣和老奸巨猾的首领告诉粗野的普通人 的,因为这些普通人既没有足够的智力也没有勇气批判地把在惩罚的恐惧下强其他们崇 拜的事物认识清楚。 只要我们今天把还为最文明的民族所崇拜的上帝的观念研究清楚,我们就会确信: 这些观念同野蛮人的信仰很少区别。做一个野蛮人,意味着除了强权以外不承认别的权 利;这意味着做一个无限残酷的人;这意味着只凭自己的奇怪念头行事;这意味着既无 预见,也不谨慎,又不明理。莫非以文明自居的各民族如此不认识他们对之焚香顶礼的、 自己的上帝的这种特性么?神学家们所描绘的神灵的形象,难道不显然是这个残忍的、 嫉妒的、复仇的、嗜血的、专横的、轻率的和还不具有高度发展的理性的现代人的再现 么?人们啊!你们崇拜一个煊赫的野蛮人,并且认为他是值得效法的榜样、是仁慈的统 治者和十全十美的国王! 一切民族的人民的宗教信仰都是古代人的无知、轻信和残酷的不可磨灭的残余。任 何野蛮人都像小孩子一样渴望一切能满足他的精神需要的奇闻怪谈;这个毛孩子绝对不 会思索使他的想像力感到惊讶的各种事物;对自然规律的无知迫使他把凡是他觉得不可 理解的和超自然的东西都妄认作是来自精灵、魔法和妖术;在野蛮人的心目中,神甫都 是魔法家,他认为魔法家具有他那惶惑不安的理性所崇拜的像神灵那样的威力;在他看 来,这些魔法家的预言乃是不容怀疑的法则,不服从这些法则是危险的。 在宗教问题上,大多数人迄今仍处在最原始的蒙昧状态中。一切现代的宗教无非是 古代荒谬想法适应当时情况的翻新。如果古代的野蛮人崇拜山、河、蛇、树和形形色色 多得无数的物神;如果聪明的埃及人把鳄鱼、家鼠、葱头当作神灵,难道现在我们没有 看到自认为更加聪明更加文明的那些民族如何崇拜面包,以为在这块面包中(用神甫们 有魔力的话来说)显现着神灵自身么?难道基督教民族视为神圣的这块面包不是和野蛮 人所崇拜的各种不同的事物和现象一模一样的物神么?
110 一切宗教仪式都带有无知和蒙昧的印记
  野蛮人的残酷、无知和轻率自古以来始终一贯表现在他们的宗教仪式上。直到我们 今天还保存着的这种野蛮的表现,在最文明的民族所信奉的一切宗教中都可以看出来。 难道今天没有拿人来作血祭的情形么?为了平息神灵的愤怒(这神灵被描写成像野蛮人 那样残忍、嫉妒和酷爱报复),难道今天没有颁布各种血腥的法律,根据这个法律使思 想方式不合上帝心意的一切可疑分子遭到最险毒的酷刑么?在神甫帮助下的现代人,其 行为残酷得令人难以置信,看起来甚至超过了最野蛮的民族的风俗。在任何情况下,任 何一个野蛮人都不会想到为了信念去折磨自己的同类,去追究异己的思想,并为人们头 脑中所产生的不可见的思维过程而迫害他们。 当我们看到各个文明民族(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等等)——尽管他们有着高度 的文化——如何拜倒在犹太人的野蛮的上帝面前时,当我们看到某个国家的有文化的臣 民如何分裂为各个教派,互相残杀,如何因为邻人对神灵的行为和意图抱着和他们自己 的看法同样滑稽可笑的那些观点而仇视这些邻人时,当我们看到聪明的人们用极端愚蠢 的方式议论这个以狂妄和专横著称的神灵的各种命令时,——我们会不由得大声说道: 人们啊,你们直到现在还是野蛮人!在宗教问题上,你们并不比小小年纪的儿童更聪明!
111 宗教教条越古老和越流行,就越不应当信任它
  某种观点流行越广,则凡是懂得群氓多么无知、轻信、糊涂和愚蠢的人,对待这种 观点就越要采取更加怀疑的态度。大多数人并不是常常批判地对待各种事物;他们盲目 地屈从于习惯和权威;他们多半是信奉那些他们既无条件又无勇气加以分析的宗教教理; 既然人们一点也不了解这些教理,他们于是只好沉默;在最好的情况下,他们所有的推 论都是站不住脚的,并且很快就推论不下去了。 试问任何一个普通的人,他是不是相信上帝呢?他对于你竟怀疑这件事是会感到惊 讶的。试问这个普通人,他所谓上帝一词是什么意思;你们会使他陷入十分狼狈的境地; 你们马上就会相信,这个人不可能把任何真实的观念同他不断重复的这个名词联系起来; 他会对你们说,上帝就是上帝;你们也会看到,他既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上帝有何想法,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信仰上帝。 所有的民族都信仰上帝;但是他们中间对这个上帝是否有任何一致的意见呢?绝对 没有!凡是有意见分歧的地方,都不仅证明不了那里有明显的真理,而且始终说明那里 存在着怀疑和无知。难道有哪一个人终生信任自己和对上帝保持始终一贯的看法?没有 的事!他的上帝概念是随他的身体状态不同而改变的,这仍然说明宗教信念的动摇性。 但是无论人们处在什么环境下,他们在明显的真理上是绝对不会自相矛盾的,也不会互 相矛盾的;只有精神错乱的人才否认二二得四,太阳发光,全体大于部分,公正即善, 为求他人善待己,必须自己善待人,残酷不义和善良是不相容的。在上帝问题上人们中 间是否也有这样一种一致的看法呢?人们关于上帝的全部想法或说法立即为妄加在这个 上帝身上的一切行为所否定。 试请几个艺术家画个鬼魂吧;你们会看到,他们勾画的轮廓都会是一人一样;你们 在这些肖像上找不出任何一个最小的相似的特点,因为这些画像的模特儿在现实生活中 间是不存在的。既然每一个神学家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设想上帝,只有在他的想像中上 帝才存在,而因此他们在上帝问题上任何时候也不会取得一致的看法,然则当全世界的 神学家向我们描绘上帝时,他们难道不是在画鬼魂么?地球上的确找不出两个人对上帝 抱有相同的观念。
112 宗教问题上的怀疑论可能是由于 对神学教理的分析不深透和不周密
  人们对上帝的存在不仅没有坚定的信念,而且他们全都是怀疑论者或无神论者,这 种说法也许要正确些。如果有一种存在物任何时候都看不见,对于它不能有任何确切的 表象,它的意义不明的行为必然会使我们在下判断的时候左右为难,对于它,两个人都 不能有一致的看法,我们是否能够相信这种存在物的存在呢?如果一种存在物的所谓行 为处处都跟你们企图对它加以设想的那一切观念相矛盾,我们怎么能深信这种存在物的 存在呢?难道这样的信仰不会意味着盲目附和社会舆论而放弃任何独立思考吗?群氓的 宗教信仰是由神甫支配的,但是难道不正是这些神甫承认上帝对他们是不可理解的么? 所以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说,远不是所有的人对上帝的存在都具有深刻的信念,像神学家 们所寄望的那样。 做一个怀疑论者意味着承认没有充分根据的判断。有些人把肯定上帝存在的论据和 否定上帝存在的理由加以比较以后,宁愿采取怀疑的态度,而不承认上帝。但是这种怀 疑态度从根本上说只是由于对问题的分析不够深刻罢了。是否能够怀疑明显的真理呢? 思想健全的人都否定怀疑论,认为怀疑论是不能成立的。凡是怀疑自身存在或太阳存在 的人,只会闹笑话,或者表明自己是一个伪君子。怀疑显然不可能存在的上帝的存在, 不是同样的可笑么?难道怀疑自己的存在,比怀疑其属性彼此互相排斥的上帝之不可能 存在更加荒谬么?莫非为了信仰某种精神的存在物而找到的理由可以比为了相信棍子没 有两端而找到的理由更多么?如果某种无限善良和强大的存在物容许和造成数不清的恶 行,则关于这种存在物的观念,莫非会比方形的三角形概念更加合理和更能成立么?所 以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说:宗教上的怀疑论只能是对不断违反最明显最简单的真理的神学 教理分析不周密的结果。 怀疑——这就是说在考虑这个判断或那个判断。怀疑论——这不过是一种犹疑不决 的状态,这种状态是由于对问题的分析太不深透所引起的。如果我们愿意费点气力深入 地考察各种宗教原则,并且比较详细地把作为宗教基础的上帝观念分析清楚,在宗教问 题上能不能继续做一个怀疑论者呢?怀疑论通常是懒惰、软弱无能和无动于衷的结果。 大多数人之所以怀疑,其简单的理由就在于:他们懒惰;他们舍不得花费一些劳动和时 间来考察他们不发生兴趣的那些问题。可是大家都认为,宗教之于人无论现世或来世都 有极大的意义;因此,在宗教问题上感到怀疑和有着怀疑情绪的人是不愉快的;这些怀 疑在任何场合下都未必能够使他安然入梦。凡是没有足够的勇气的人们,为了不带成见 地思考上帝这个一切宗教的基础,绝对不能选定任何一种教理;他自己不懂得;他应当 信仰什么,不信仰什么;他应当承认什么,否认什么;指靠什么和畏惧什么;一句话, 他没有能力作出任何决定。 不应当把对宗教问题的冷漠态度同怀疑论混为一谈;这种冷漠态度,本身是以深信 或承认宗教没有任何益处为基础的。相信人们赋予最严重意义的事物没有这种意义,相 信这事物对我们是可有可无的,——这种信念首先要求对该事物有十分深刻的分析,否 则这种信念就不能存在。在宗教的各种根本问题上通常自称为怀疑论者的那些人,大多 数显然是思想懒汉,或者没有能力作深刻的分析。
113 驳启示
  人类所有的宗教都坚决认为有神灵的启示,并且叙述说上帝怎样向人们显圣。上帝 对人有过什么启示呢?它是否确凿地证实过自己的存在呢?它是否把自己的住址通知过 人呢? 它是否说过,它是什么以及它的本质何在呢?它是否详尽无遗地说明过自己的计划 和意图呢?它的话同我们所见到的它的计划的结果是不是一致呢?当然不是这样;上帝 只是宣布说: 它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它是内心的上帝;它的道路是不可预知的;一旦人们敢于认 识它的秘密,或者凭借理性来判断它自身和它的各种创作,它就会大怒起来。 启示所宣布的神灵的活动是否和人们希望使我们接受的关于神灵的智慧、仁慈、公 正、万能的那些高尚观念一致呢?绝对不一致。启示把上帝描写成一个偏私的、专横的 存在物。如果它也善良,那只是对自己特选的人民才如此,而对待整个其余的人类则分 明是敌视的。如果它让某些人亲眼看到自己,则所有其余的人就被它控制在对自己意图 的毫无希望的无知中。预定只供少数人用的一切启示,不是十分明显地暴露出神灵的不 公正、偏私和阴险么? 神灵的启示是不是使我们对理性和智慧的伟大感到惊异呢?神灵的意志是不是用在 获得启示的民族的幸福上面呢?我在分析了全世界各种宗教的神圣的启示以后发现:神 灵的意志只包含着毫无道理的惩罚、奇怪的诫命、某些毫无意义的其使命是无法猜测的 典礼的要求以及某些有损于这些宇宙主宰的滑稽可笑的仪式和礼节的要求;上帝的意志 需要有血祭、圣餐、赎罪物,这些赎罪物对神职人员是极其有利的,而在其余的人类来 说则大受亏损。除此以外,我还发现神灵的命令的目的常常是使人们变得暴戾乖张,目 空一切,不容异说,好辩,处事不公,以及惨无人道地对待所有既没有得到那些启示、 也没有得到类似的命令、又没有得到同样的天国神恩的人。
114 上帝某个时候曾向人们现身并 且和他们谈话的说法的证据何在呢?
  上帝给人们的戒律果真这样英明么?这些戒律果真胜过每一个有理性的人能够得到 的所有道德命令么?在我看来,神灵的戒律之所以神圣,只是因为人的理智不能理解这 些戒律的用处;依据这些戒律,美德在于人完全放弃自己的本性,在于自愿地忘掉理性, 在于严正地敌视自己;最后,依据这些戒律,凡是使我们自己遭受最残酷的痛苦而又不 给别人带来任何利益的行为都被认为是高尚的。 这个向人们显身的上帝究竟是什么呢?上帝果真亲自颁布过自己的法规么?人们是 否听见上帝自己的声音呢?人们答复我说:上帝不曾向全体人民显过身,它总是利用那 些以说明和解释上帝命令为职务的特选人员作中介。普通人绝对不许进入神殿,只有尊 严的神职人员才有权告诉人民神殿中所发生的各种秘密。
115 任何东西都不会证明神迹的真理性
  如果我抱怨在神灵的任何一条启示中我看不出任何神的智慧、仁慈和公正;如果我 怀疑我和上帝之间的神圣的中介人是假仁假义的,贪求虚荣的,追逐私利的,人们就会 硬使我相信,上帝通过一些惊人的神迹确证了以它的名义说话的那些人注定负有特殊的 使命。但是,向所有的人显身并向他们说明自己,对上帝不是更加简单些么?从另一方 面说,如果我对这些神迹发生兴趣,那么我就会看到,这一切都是形迹可疑的人散布出 来的毫不近乎情理的寓言,这些人显然热衷于使人们相信仿佛他们就是至高者的使者。 我们得到什么证据可以使自己相信各种不可思议的神迹呢?人们总是向我们引证一 些无知的民族的证言,但是,这些民族已经好几千年不存在了,而且,即使他们过去能 够证实神迹,也完全有理由把他们看成是受自己想像所愚弄的人,或者看成是受狡猾的 骗子的权威所愚弄的人。你们会说,这些神迹在根据不容置辩的传统而遗留至今的书籍 中得到了确实的证明。但是写这些书的是谁呢?保存这些书籍,并且使这些书籍一代一 代地传下来的那些人是谁呢?这就是那些宗教创始人或他们的分享其利益的信徒。在那 些宗教问题上,当事一方的证言是不可靠的,也不能成为真理性的证明!
116 如果上帝和人们谈过话,奇怪的是,它 用不同的方式和不同宗教信仰的人谈话,这些 不同宗教的信徒们互相谩骂,而且用充分的理 由责备对方为迷信和不敬神明
  上帝曾经用不同的方式向每一个住在地球上的民族说话。所以,印度人不相信对中 国人说的任何一句话;伊斯兰教徒认为对基督徒所说的一切都是虚构;犹太人则认为基 督徒和伊斯兰教徒都是亵渎地歪曲真正法规的人,因为上帝只向他的祖宗启示过这些法 规。基督教徒因为得到了最后的启示而自豪,他们把中国人、印度人和伊斯兰教徒一律 革出教门,甚至还把犹太人(圣经是从他们那里流传下来的)革出教门。 然则孰是孰非呢?各人都坚持说自己对;各人都援引同一些证据;各人都谈论神迹 和预言,谈论殉道者和祭司。思想健全的人则回答他们所有的人说:他们都是些疯子; 上帝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话,因为如果它是精灵,则它既无口又无舌;主宰万物的上帝能 够使自己的创造物接受无论什么思想,而无需凭借凡人的言语器官;既然无论谁都不知 道上帝是什么东西,则十分明显,上帝也不希望在这个问题上开导人们。 不同宗教的信徒们互相责备对方为迷信和亵渎神灵。基督教徒一听到多神教徒、中 国人、伊斯兰教徒的迷信就会愤慨起来。天主教徒称新教徒为不信神者;反过来,新教 徒也不断用同一罪名责备天主教徒。他们所有的人都是对的。 做一个渎神的人,就是说对你崇拜的上帝具有轻侮的看法;做一个迷信的人,就是 说对这个上帝具有错误的看法。当不同宗教的信徒们互相责备对方为迷信时,就好像那 些嘲笑驼背的驼子,虽然他们大家都对这种畸形感到同样的痛苦。
117 神启可疑的起源及其不可理解性
  形形色色的神的使者向各民族人民郑重宣布的神启是不是明白的呢?可惜!真找不 到两个人对神启会有同样的解释。 认为自己的职业就是向他人说明这些神启的人们从来没有表现过意见一致;他们借 助符号、箴言、寓言、无穷的引证和注释来解释神启;他们在其中寻找和其直接意义风 马牛不相及的神秘意义!为了弄清楚上帝不愿意十分明白地表现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己 希望加以教育的那些人了解自己的上帝的命令,必须有中介人。上帝总是宁可利用那样 一些人的言语器官:始终可以怀疑他们不是自己不正确地理解了、就是故意歪曲了神灵 的意志、并且正在愚弄其余的人。
118 所谓神迹的极端荒谬性
  一切宗教的奠基人都用神迹来证实自己是负有特殊使命的。但是,什么是神迹呢? 这是违反自然规律的活动。然则据你们看来,这些规律是谁确立的呢?上帝自己。这就 是说,按照你们自己的主张,你们的上帝过去预见一切,现在则破坏它自己确立的自然 规律!既然你们说,上帝认为必须中止这些规律的作用,或者暂时取消它们,那就是说, 这些规律是不完善的,或者说在一定情况下无论如何已经不符合同一个上帝的意图了。 有人想使我们相信,至高者的特选者在至高者自身那里得到了创造神迹的权力;但 是要知道,为了创造神迹,必须有能力创造新的原因,这些新原因要能够产生和通常的 原因引起的那些结果相反的结果。是否能够设想上帝曾经给予人们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可以凭空创造和得出新的原因呢?是否能够相信绝对不变的上帝会使人们具有改变或修 正它的预定的权力呢?要知道,这种权力由于上帝的不变的本质是它自己所不能具有的。 神迹不仅不会增加上帝的伟大,不仅不会证明宗教起源于神,而且相反,它十分明显地 否定人们企图使我们接受的这些观念:上帝是不变的、万能的和统一的,其他任何人都 不可能具有神灵的属性。如果上帝应该全面掌握宇宙的整个计划,如果上帝不能颁布不 完善的法规,如果上帝不能改变这些法规,则神学家怎么能够向我们说,上帝不得不借 助神迹,以便实现自己的预定目的呢?或者说上帝不得不具有产生神迹的能力,以便实 现自己神圣的意志呢?能够相信上帝需要人的帮助吗?要知道如果万能的存在物的指示 始终是严格执行的,如果这种存在物支配着自己创造物的全部情感和思想,则只要这个 存在物愿意就可以使这些创造物相信它所中意的一切。
119 驳巴斯噶关于神迹的议论
  宗教用神迹来证明神灵的存在,而同时它的一切作为却引起我们对这些神迹的怀疑, 对于这种宗教有什么可说的呢? 当真能够相信基督教圣经中描绘的各种神迹么?在圣经中,上帝自我夸耀说,它使 人心变得冷酷了,并且迷惑了注定要死亡的人们;在圣经中,记述着上帝自己怎样容许 走方医生们和魔术家们像上帝的信徒们一样也创造了同样一些惊人的神迹; 圣经预言说,反基督者将有权创造神迹,这些神迹甚至可以动摇特选的遵守教规者 的信仰。在所有这些条件下,我们应当根据什么特征来猜测,上帝是希望开导我们呢, 还是想使我们上圈套呢?怎样分辩神迹来自上帝呢,还是来自魔鬼呢? 巴斯噶愿意帮助我们摆脱这种窘境,他十分严肃地肯定说:“必须根据神迹判断教 理,也必须根据教理判断神迹;神迹证实教理,教理也证实神迹。”如果可以谈到恶性 循环,则这种循环恰恰表现在这一位基督教最著名的保卫者的此种深奥的推论中。世间 是否有一种宗教不会妄想使自己的教理具有绝对的优越性,也不会援引多得无数的神迹 来证实这些教理呢? 神迹是否可以否定已经得到证明的真理的明显性呢?即使有人有本领医治病人,矫 正跛者,使某城所有死了的人复活,凌空飞翔,不让日月运行,但是这个人是否可以使 我相信: 二二不得四,一等于三,而三等于一,其大无外、遍布宇宙的上帝可以在某个犹太 人身上得到体现,创世纪者会像普通的人一样死去,被认为永恒不变的、能看见一切的 和睿智的上帝能够改变自己对它亲自创造的宗教的态度,并且用新的启示来改造这种宗 教呢?
120 根据神学本身的原则,任何新的启示都应当被认为是虚妄和亵渎
  根据宗教(无论是自然宗教或者是天启宗教)本身的原则,任何新的启示都应当被 认作是虚妄的;对于根据神灵亲自的启示而宣布的宗教教理的任何改动,都应当看成是 对上帝的亵渎和诽谤。任何宗教改革都会意味着上帝最初并不能给人以完善的和确定不 移的宗教教条。断言上帝颁布自己最初的法规时,应当适应它所要开导的人民的愚昧观 念,无异于认定上帝不可能和不愿意使它所遴选的人民具有能够帮助他们成为符合自己 上帝的心意的人民的理性。 如果当年犹太教的确是一种完善的、不变的、万能的和无所不见的上帝给予人们的 宗教,则基督教就应当认为是异端邪说。基督的宗教的前提或者是上帝经过摩西而订下 的律法中的某些缺点,或者是上帝自身的软弱和伪善,因为它不能或者不愿使犹太人变 成它希望见到的那样一种人。所有新宗教或者所有经过改革的古代宗教都显然是以神灵 的软弱无力、反复无常、毫无远见和阴险毒辣为基础的。
121 甚至殉教者所流的鲜血也否定神迹的真实性和基督教的神圣起源
  如果我从史书中知道最初的宗教使徒、宗教奠基人和宗教改革者创造了伟大的神迹, 则史书同时也记述着,这些从事宗教改革的使徒及其继承者曾经招致了普遍的敌视,受 到了迫害,并且被当作人民安宁的破坏者而判处死刑。因此我要怀疑他们真的创造过妄 加在他们身上的种种神迹。要知道,这些神迹本来应当使许许多多目睹这些神迹的人站 到他们这方面来,因为这些神迹无疑会袒护和保卫创造神迹的人。当我听到说,创造神 迹的人受到了骇人听闻的刑讯和残酷的折磨,我的怀疑就增加了。是否可以相信,受到 上帝亲自的保护而且被上帝赋予以创造神迹的才能的神灵的使者们,不可能利用最简单 的神迹使自己免遭迫害者的毒手呢? 神学家们居然从迫害这件事实本身中巧妙地令人信服地证明殉教者们宣扬的宗教的 真理性。但是如果一种宗教认为许多殉教者的功劳在于舍身成仁,并且告诉我们说,宗 教创立者们为了传播宗教曾经历尽了千辛万苦,则这种宗教便不可能成为全善的、公正 的和万能的上帝的宗教。全善的上帝不会容许它选出来向人们宣布自己意志的那些人遭 到毒手的。万能的上帝既然愿意给人们以宗教,就能够找到其他更简单的和不致危害自 己忠实信徒的方式和途径来达到这个目的。断言上帝希望用鲜血证明自己的教义,这无 异于认定这个上帝是软弱无力的、不公正的、忘恩负义的和嗜血成性的,也无异于认定 这个上帝为了自己的虚荣而背信弃义地牺牲自己的使者的生命。
122 殉教者的狂信、传教士伪善的和自 私的笃信绝对证明不了宗教的真理性
  为宗教而死还不能证明这宗教是真的和神圣的。这顶多证明殉教者相信他们的宗教 是真的和神圣的而已。如果有人热衷于为宗教去送死,那他不过是证明宗教狂信常常会 比对生命的眷恋更为强烈。一个罪犯同样可以视死如归。在这种情形下对于这个罪犯也 可以说:他从必然中成就了美德。 有些传教士不顾被迫害和遭毒手的危险毅然宣扬自己的教义,他们这种崇高的英雄 气概和无私的勤奋精神的故事,常常使我们惊讶和感动。这些传教士所宣扬的宗教的真 理性的结论就是根据这样一些拯救人类的壮举得出来的。但是他们的无私精神究其实只 是一种表面现象。谁不冒险,谁就不会赢得胜利。传教士一经同意传教,他就像所有的 赌徒一样听天由命;他知道,如果他幸而能说服自己的一群信徒,他就会成为他们的绝 对的主人;那时他就可以确信,被说服者会对他备加关怀,尊重和敬仰;那时他就有充 分的理由可以指望,他将过着自由的和有保障的生活。这就是鼓舞许多云游全世界的预 言者和传教士的热忱和自我牺牲精神的真实动机。 为某种信念而死同样证明不了这种信念的真理性或优越性,正如死于战斗丝毫不能 证明为了自己的利益面使许多失掉理智的人准备付出自己的生命的国王是正义的一样。 沉醉在希望得到天堂快乐的殉教者的英勇行为,并不比在热烈追求光荣的鼓舞下或者在 害怕蒙受耻辱的推动下的战士的英勇行为更神奇。当某个易洛魁人在文火上被人烧死的 时候,他快活地高声歌唱,而圣洁的殉教者劳伦斯则在自己暴君的篝火上破口大骂,这 两个人之间的区别何在呢? 任何新教理的宣传者们照例都死于非命,因为实力不在他们这方面;所有的使徒都 担当着冒险的事业,并且早就料到他们面临着各种危险;但是他们的英勇就义丝毫不会 证明他们的信念是真理,也丝毫不会证明他们处心诚实,正如某个野心家或强盗的暴死 并不证明他有权破坏社会安宁,也不证明他相信有这种权利一样。传教士的职业始终是 符合野心家的口味的,而这种职业之所以引诱野心家,是因为他们可以靠牺牲人民的利 益而过优裕的生活;这些好处可以绰绰有余地抵过各种可能的危险。
123 神学使上帝变成理性和教育的敌人
  神学家啊!你们说:“人以为狂妄,则神以为智慧,因为上帝喜欢使世间的智者不 知所措。”但是难道你们自己不是认为人的智慧乃是上天的馈赠么?当你们说这种智慧 是上帝所不欢喜的,它在上帝心目中只是狂妄,上帝会指引它走上错误的道路的时候, 你们因而就断定了:上帝只能成为未受教育的人的朋友;它送给了所有思想健全的人这 样一件致命的礼物,以至有朝一日这个专横的暴君本身会为这件礼物而残酷地惩罚他们。 只有同理性和健全的思想决裂,才能与你们的上帝和睦相处,真是咄咄怪事!
124 信仰和理性不相容,应该要理性,而不要信仰
  用神学家的话来说,信仰就是承认不明显的真理。由此可以推出,宗教要求我们坚 定地相信不能证明的和不明显的事物,相信不大可靠的和根本违反理性的原理。但是承 认理性不能解决宗教问题岂不等于同时承认信仰和理性不相容么?因此,如果宗教信徒 们坚决地排斥理性,他们显然是明白理性和信仰不可能相容,而信仰也显然只在于盲目 地服从神甫,因为在许多人看来,神甫的权威高于任何明显的真理和我们感官的见证。 “消灭理性吧;放弃经验吧;切勿相信自己的感官;而要不加批判地接受我们以上 天的名义向你们郑重宣布的那些话!”——这就是世间所有的神甫说教的永远不变的根 本内容;他们取得一致承认的唯一原理就是,当他们把对人们的幸福仿佛有头等重要意 义的教理告诉人们时,必须禁止人们思考。 我不否弃自己的理性,因为只有理性才使我有可能区别善恶,分辩真伪。如果—— 用你们的话说——我是从上帝本身那里得到理性的,那我决不会相信——如你们所说— —这样仁慈的上帝把理性给我只是为了骗我上圈套和使我陷于死亡。神甫们啊!难道你 们看不出,你们攻击理性的时候也就是诽谤上帝么?因为按照你们的信念来说,正是上 帝使人们具有理性。 我不放弃经验,因为经验是比强迫我承认的教会牧师的想像或权威更可靠和更正确 的顾问。经验教导我说:狂信和自私会使这些牧师丧失理智,因而陷入谬误,在我的理 性看来,已有的经验是比许多人那些值得怀疑的断语更有价值得多的证据,因为正如我 所知道的,这些人是能够自欺或热衷于欺人的。 我不能盲目地相信自己的感觉,因为我知道感觉有时会使我陷入谬误;但是我又知 道,这些感觉并不是永远欺骗我的。我深知我的眼睛所看见的太阳比实际上的太阳小许 多倍; 但是,作为我们感性知觉的反复的、自觉的运用的经验教导我说,我们之所以觉得 一切对象比较小是因为距离有远近;因此我才能够相信太阳比地球大许多倍;于是,借 助于同一些感官我可以相信和修正自己最初的感性知觉。 神学家要我不相信我的感官的见证,他们因之也就消灭宗教的一切证据。假使人们 能够为自己的想像所愚弄,又假使他们的感官知觉是不足信的,怎么可能要求我相信当 年我的祖先同样不足信的感官所知觉的神迹呢?断言我的感觉是不可靠的见证,那无异 于教我也不要相信在我眼前发生的神迹。
125 硬说信仰胜于理性的各种诡辩的荒谬性和滑稽可笑
  你们反复不断地对我说,宗教真理胜过我们的理性。但是,难道你们不是同时承认, 这些真理不是为有理性的存在物创造的么?以为理性会欺骗我们,无异于认定真理会是 虚妄的,有利的东西会是有害的。如果理性不认识有利和真理,这理性是什么呢?其次, 既然我们这一生的行为只能遵循多少得到发展的理性的指导,换句话话,既然我们这一 生的行为只能遵循我们所具有的那个理性和自然赋予我们的那些感官的指导,则断言理 性是不可靠的顾问,断言我们的感觉会欺骗我们,实无异于认定我们的谬误是不可避免 的,我们的无知是不可克服的,这就是说,除非上帝容许极端的不公正,否则就不能因 为我们遵循着上帝愿意让我们得到的唯一导师的指示而惩罚我们。 认定我们必须相信我们的理性理解不到的事物,这种看法是荒谬的,正如断言上帝 要求我们无冀而飞是荒谬的一样。 确信有一些事物是不许我们的理性去判断的,无异于断言在我们认为最重要的问题 上只须根据我们的幻想来作考虑,或者像盲人瞎马一样地乱撞。 我们的神学家确信,仿佛我们应当为上帝而牺牲我们的理性;如果某个存在物虽然 估计我们不会使用这些无益的馈赠,却一定要把这些馈赠送给我们,然则根据什么理由 我们应当向这个存在物作这种牺牲呢?如果——用同一些神学家的话来说——这个上帝 非常阴险,竟而使人心变得冷酷和使自己创造物失去清醒的理智,以便其他们上圈套和 受到诱惑,我们是否可以相信这样的上帝呢?而且最后,如果神职人士要我们不去利用 自己的眼睛,因为这样更便于他们控制我们,我们是否可以相信这些人士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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