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全的思想
作者: 〔法〕霍尔巴赫 王荫庭 译
第七部分
126 怎么能够要求人在对他有头等意义的问题上相信空话呢?
人们都自信宗教是世间对他们最重要的事物,但是正是在宗教问题上他们根本放弃
独立的判断。在谈到某种有价值的东西,谈到买田置房,谈到银钱的存放,谈到某些合
同或契约的时候,任何人都会详详细细地讨论每一个小节,采取一切防范的办法,句斟
字酌,估计各种意外情形和偶然事件。而在宗教问题上大家却像盲人瞎马一样乱撞,相
信空话,不愿意用心作一番认真的思索。
在我们看来,人们之所以漫不经心和疏忽大意地对待各种宗教问题是由于两个同样
重要的原因。第一,这就是完全不相信在必然笼罩在任何宗教周围的那团黑暗气氛中能
够摸到任何最小的凭借物;宗教的各种根本原则的确只能使懒惰的头脑产生反感,他们
会在明显的和不可想像的概念混乱面前退却下来,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弄清楚这
些概念。第二个原因在于,绝大多数人并不是竭尽心力地执行宗教的命令,这些命令大
家都是口头上尊重,而事实上很少有人去执行。对于许多人来说,宗教是一种和古老的
传家宝一样的东西,当不需要拿它们作用的时候,谁也不会动手去掸掉上面的灰尘,而
让它们继续躺在家庭的保管库中。
127 只有在智力薄弱和懒惰无知的人身上宗教才是根深蒂固的
毕达哥拉的学生们盲目地相信自己老师的学说;他们对所有的问题都用一句话来解
决:他这样说过。绝大多数人的行为也都是同样不合理的。在宗教问题上随便哪一个神
甫或者随便哪一个不学无术的僧侣都是思想统治者。信仰纵容人类理智的弱点,在这种
理智看来,任何智力活动通常都是令人苦恼的劳动;信赖他人比独立思考要方便得多;
任何分析都是缓慢而且艰难的工作,它既不会使无知的蠢汉感到兴趣,也不会使热情过
度的人感到兴趣;正因为如此,信仰才在地球上找到为数如此众多的信奉者。
人们越是不理智,他们越是没有受过教育,他们就越是更多地表现出对宗教的向往。
在所有的教派中,完全处于僧侣影响下的妇女表现得最为热心。人们在各种神学争论中
像凶兽一样猛烈地攻击神甫唆使他们去反对的那些人。极端的无知、最大的轻信、十足
的糊涂和狂热的幻想——这样就产生笃信宗教的人、狂信者和圣徒。怎么能够启发那些
一心要指导他们却不让他们进行任何智力劳动的人的智慧呢?虔信者和人民在自己的牧
师手上变成了一部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的自动机。
128 所谓存在真正的宗教的说法是极其
荒谬的,这种说法是政府动荡的根源
宗教是一个习惯和时尚问题;应当像大家一样行动。从世界上已知的全部宗教中选
择哪一种宗教呢?……这种选择会是极其困难的,而且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因此必须
接受父辈的宗教,即接受国内宣传的和国王同意的宗教,因为这种宗教有实力作后盾,
所以当然应当是最好的。个别人和整个民族选择哪一种宗教纯粹是偶然的事情;如果法
国人的祖先当时没有击退萨拉森人的入侵,他们今天就不会是基督教徒,而会是正统的
伊斯兰教徒。
如果我们对神灵在我们这个世界所发生的各种事件和变迁上的意图作过判断,我们
就不得不认为它完全一视同仁地对待世间所宣传的各种不同的宗教。几千年以来,地球
上曾经是异教、多神教和偶像崇拜占统治地位;在我们今天,人们都确信,整个这段时
期中最繁荣的民族对于人类似乎如此需要的神灵并没有任何观念。基督教徒认为,除了
犹太人以外,即除了一小撮备受压迫的人们以外,全人类在自己对神灵的义务方面仍然
处于最令人失望的无知状态中,并且对神灵的伟大抱着最亵渎的看法。导源于犹太教而
在其形成时期以极端柔顺为特色的基督教,通过信奉基督教的皇帝的统治,变成了一种
强大而且残暴的力量,这些皇帝受着神圣的热情的驱使,在自己的版图内,从被蹂躏的
异教废墟上,用剑和火确立了基督教。穆罕默德和他的后继者们凭借着天意或者说借助
于自己的战无不胜的武器,在短时期内就把基督教从亚洲、非洲甚至欧洲的某些国家里
驱逐出去了;从此以后,在这些国家里,福音书就不得不把自己的权利让给可兰经。
许多世纪以来,所有的教派和异端使得各个基督教国家四分五裂。在这些教派和异
端中,强者的理由永远是正确的。
关于最有拯救力量的宗教的争论永远是由实力和君主的意志来解决的。难道这不会
使得我们作出结论说,不是宗教对人类宣传什么神灵漠不关心,就是这个神灵永远同情
世俗当局所属意的那些教理,而且一旦君主认为必须改变宗教信仰,它就准备改变自己
的同情么?
马卡萨小王国有个国王对偶像崇拜感到了厌倦,忽而想改奉其他信仰。御前会议对
于召请基督教神学家还是召请伊斯兰教神学家这个问题进行了长期的讨论。会议认为不
可能确定这两种教理中谁胜谁劣,于是决定同时邀请两种宗教的传教士,并且接受最初
来到的那些人的教条;谁也不怀疑御风而行的上帝正是用这种方式表示自己的意志。因
为伊斯兰教传教士的动作更加迅速一点,于是这位国王就和自己的人民一起接受了伊斯
兰教;基督教的传教士空手而返,他们把过错归于自己的上帝没有让他们及时到达。由
是观之,上帝承认纯粹偶然的情况决定了一个民族之选择这种宗教或那种宗教。
一个民族对宗教的选择永远是由它的统治者决定的。国王所信奉的那个宗教永远是
真正的宗教;国王命令崇拜的那个上帝永远是真正的上帝;因此,指导国王的僧侣的意
志也就永远是上帝自己的意志。某个诙谐家正确地指出过:“国王和刽子手所支持的那
个宗教永远是真正的宗教。”皇帝和刽子手们曾经在漫长的时期保卫了和基督教的上帝
对立的罗马诸神;但是当基督教的上帝把皇帝及骑士兵和刽子手拉到自己方面来以后,
它就取消了对罗马诸神的崇拜。穆罕默德的上帝又顺利地把基督教的上帝从大部分先前
信奉基督教的国家里驱逐出去了。
亚洲东部有一个幅员辽阔、经济繁荣、物产丰富的国家,这里的人口十分稠密,这
里行使的法律是如此英明,连最野蛮的侵略者也恭恭敬敬地效法他们。这个国家就是中
国。除了被当作极其危险的宗教教理而从中国驱逐出去的基督教以外,住在这个国家里
的所有民族都可以信奉他们所选择的任何一种宗教;早已不再相信民间宗教教理的满大
人及其史佐只是注意不让佛教和尚或神甫们利用宗教来破坏社会安宁。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说,上帝没有把自己的恩典给予其统治者不大关心于崇拜这
上帝的人民;恰恰相反,中国人享受的幸福和安宁是值得其他许多四分五裂、备受精神
痛苦,并且常常为宗教问题而诉诸武力的民族羡慕的。
用健全的推理和论据迫使人民放弃谬见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治疗统治人民并且有
可能防止民众骚乱所引起的各种危险的那些人的狂妄。迷信得到国王和士兵的支持,它
就是可怕的;那时迷信就会导致残酷行为和流血事件。任何统治者只要保卫某一个教派
或宗教组织,则对于信奉其他一切教理的人来说,这个统治者通常就会变成暴君,同时
他自己也会残酷可怕地破坏自己国家的安宁。
129道德和美德是不需要宗教的
人们反复不断地对我们说(许多思想健全的人也或迟或早地开始相信这点):宗教
对人们起节制作用;没有宗教人民就会失去精神约束力;宗教同道德和美德有密切的联
系。人们对我们说:“对上帝的恐惧是智慧的开始,对来世苦难的恐惧是一种有拯救意
义的、控制人们情欲和恶习的恐惧。”
只要用没有成见的眼光仔细观察一下最热心于信奉宗教的民族的道德,就可以否定
宗教观念的有益性。我们看到,统治这些民族的是有虚荣心的暴君,他们的周围都是作
为压迫者的内阁大臣、阴险的御前官吏、人数众多的贪污分子、心术不正的官僚、高利
贷者、伪善之徒、通奸者、食淫好色者、卖淫妇、各色各样的小偷和骗子,尽管这些人
绝不怀疑复仇的和惩罚的上帝的存在,也不怀疑地狱的苦难以及天堂的快乐。
至高者的信徒们根本不考虑人们的利益,千方百计地使自己的追随者对死亡产生一
种无法克制的恐惧。如果最虔诚的基督教徒是始终一贯的,他们整个一生都应当在眼泪
中过日子,而且在临终的一刻应当感到极度的惊慌不安。人们时刻都向不幸的人反复地
说什么“在生的人落到上帝手里是可怕的”,什么“应当用恐惧和战栗的心情祈求上帝
拯救”!对于这些不幸的人来说,有什么东西能够比死亡更加可怕啊!同时,人们还要
我们相信,死亡会给基督教徒带来无限的慰藉,这种慰藉是不信宗教的人所没有的。人
们对我们说,一切真正的基督教徒至死都坚定地把希望寄托在他力求得到的永恒快乐上
面。但是这种坚定的希望在严峻的上帝的心目中是不是一种犯罪性的过于自信呢?要知
道,甚至是最伟大的圣徒都不能知道,他们应当爱神还是应当恨神?神甫们之所以拿对
天堂快乐的希望来安慰我们,其目的在于迫使我们忘记地狱的苦难!你们看到自己的名
字写在生命簿上岂不是神恩么?
130 宗教无力遏制人的情欲
把模糊不清的和谁也不理解的关于某个形而上学的上帝的观念,把难以置信的地狱
惩罚和人所不知的天堂快乐,跟人的情欲和切身利益对立起来,——这难道不等于用虚
幻的武起来反对实在的罪恶么?人们关于自己的上帝只有最混乱的观念;可以说他们永
远是通过迷濛的烟雾来看上帝的;他们有意作恶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想起上帝的;无论是
上帝,或者是上帝的威吓和允诺都决不会阻止人不受虚荣心理、自私观念或贪求享受的
愿望的支配。地球上的一切事物在人看来是最可靠的,任何即使是最狂热的信仰也不能
使彼岸世界具有这种可靠性。
一切宗教当其刚产生的时候,似乎可以有效地制止立法者企图使无知人民的理智屈
从于自己。正如乳母吓唬孩子以便迫使他们不出声一样,野心家们利用上帝的名字以便
使野蛮人有所畏惧;他们用恐怖作手段企图迫使这些野蛮人毫无怨言地忍受他们的暴政。
莫非吓唬儿童的纸老虎对成年人也用得着么?成年人早已不相信什么牛头马面了,如果
还相信的话,这些牛头马面也很少打扰他,他也不会为这些东西离开既定的道路。
131 名誉是一种比宗教更强大和更合理的约束力
人对他看不见的事物所感到的恐惧不会比对他看得见的事物感到的恐惧更大;没有
人会不怕世人的裁判,而更害怕上帝的裁判,因为他亲身直接感受到世人裁判的后果,
而对上帝的裁判则只有最混乱的观念。希望受人欢迎,忠于传统,惧怕惹人讥笑和担心
人们议论是非——这就是比宗教观念更强大得多的种种动因。难道战士们投入战斗时没
有生命危险么,但是由于惧怕蒙受耻辱,他才敢于杀死自己的同类而去忍受永恒的苦难。
最信仰宗教的人对仆人的尊敬常常大于对上帝的尊敬。
另一种人一方面坚决相信上帝看见一切,知道一切,而且冥冥中到处存在,另一方
面却背地里让自己干出一些如果上帝存在在凡人中间他就绝对不敢做的行为。
甚至自称宗教信仰最深的人的行为往往也表现得好像他们绝对没有任何信仰一样。
132 自然,宗教也不能成为一种约束国王的
力量,因为生些国王都是最残酷最腐化的暴
君,他们效法上帝的榜样,他们俨然是上帝
在地上的代表,他们利用宗教只是为了愚弄
和奴役无依无靠的臣民
人们对我们说:“让人们保留着随便什么样的上帝观念吧,因为唯有这种观念才能
遏制君主的情欲。”但是老实说,难道我们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自称是上帝在地上的全权
代理人的君主什么时候用自己的行为表示过对神灵的恐惧么?如果我们判断了原本在地
上的副本的话,我们对这个原本又能有怎样的看法呢?
国王的确把自己称做上帝的代表,称做它在地上的全权代理人。但是,难道对于比
这些国王更强大的这个统治者的恐惧曾经使任何一个国王比较善意地关心天意委托他们
照管的人民的幸福么?难道似乎在一个不可见的审判者(君主们只应当向这个审判者报
告自己的行为)面前所感到的恐惧,曾经使他们变得比较公正比较人道么?难道这曾经
限制过他们对臣民生命财产的侵害和对奢侈的渴求吗?难道对神灵的恐惧曾经使他们诚
实地对待过自己的义务么?最后还有,难道似乎把统治人民的权利授予君主的上帝,会
妨碍这些君主千方百计地虐待自己本来应当加以指导、保卫和监护的人民么?毫无成见
地回顾一下现实情况吧,那时你们就会相信,整个地球上的人尽是受暴君的统治的,这
些暴君利用宗教来更多地愚弄自己的奴隶,使他们呻吟在君主淫佚生活的压迫下,同时
君主们都无情地使他们成为满足乖戾的古怪念头的牺牲者。
宗教不但不是约束国王的力量,而且根据宗教的种种原则,君主更得到绝对专制的
权力。宗教使君主变成崇拜的对象,同时不准许各国人民起来反对他们的独断专行。宗
教解除君主在社会契约方面的种种义务,另一方面又从实际上和精神上束缚受他们压迫
的臣民。如果君主——这些地上的神灵——认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而且把自己的臣民
当作满足自己的古怪念头和虚荣心理的卑贱工具看待,那又有什么奇怪呢?
宗教把自然界的统治者变成最残酷,最妄诞、最徇私的暴君,这暴君的古怪念头就
是它唯一的法律。所以应当说,地上君主很会模仿自己的天上的原身。宗教的唯一作用
到处都一样,这就是愚弄受奴役的人民,使他们的统治者有权随意处置他们的生命和命
运。
133 最荒谬、最不可理解和最令人憎恶的权力
篡夺的起源,即所谓君权神授的起源。——给
君主们的几句明智的忠告
为了打击企图控制君主的、狂妄自大的最高主教的野心,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为了
保卫自己不受僧侣所挑拨的、轻信而又狂热的人民的侵害,欧洲的许多国王曾经宣布说,
他们的权利和王位是上帝亲自授与他们的,他们只应当仅仅向上帝报告自己的活动。既
然世俗当局在同教会当局的斗争中总是最后胜利者,于是僧侣不得不承认君权是神授的;
因此僧侣给人民灌输一种君权神授的思想,不过为自己保留着一项权利:即有权改变自
己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以及每当君主的神授权利同僧侣的神授权利背道而驰的时候有权
宣传起义。教会当局和世俗当局之间的休战总是牺牲人民利益的结果;但是神甫们是不
顾任何契约的,他们继续为自己的优越地位而斗争。
许多暴君,许多卑鄙的君主——他们玩忽职守和淫佚放荡的行为本来应当不断地受
到良心的责备——不但不惧怕上帝,甚至宁愿同这个不可见的和绝对不会反驳他们的审
判者打交道,或者说,宁愿同百依百顺并且总是决心和自己的信徒串通一气的审判者打
交道,而不愿同自己的臣民打交道;可是极端绝望的人民总有一天终将否认神授的君权。
绝望已极的民众将会摆脱屈从地位,并且强迫暴君连同他们神授的权利一起拜倒在人的
自然权利面前。
同上帝办交涉比同民众办交涉容易些。君主们对自己的活动只向上帝负责,神甫们
则只是自己对自己负责;有一切理由假定,无论君主或神甫对于上帝的宽容态度比对民
众的长期忍耐精神抱着更大的信心。
笼络神明并不那么困难,逃避神明的审判比逃避绝望已极的民众的判决要容易得多。
“如果你们取消君主对不可见的和万能的上帝的恐惧,你们又用什么东西来控制他
们的情欲呢?”让君主们学会治理自己的人民,让他们学会做一个公正的和尊重人民权
利的人;让他们承认,他们应该把自己的权力和伟大归于自己的臣民;让他们认识到,
他们首先应该害怕人类的审判,他们应该服从公正的法律,凡是违反这些法律的人都不
能不受惩罚;让这些法律平等地适用于弱者和强者,大人物和小人物,君主和他们的臣
民。
对神灵的恐惧、宗教、来世生活的可怕景象——这就是用来抵制君主狂热的情欲的
形而上学的和超自然的障碍物!这些障碍物究竟对谁不利呢?这个问题是由经验解决的。
用宗教抵制暴君的残酷,无异于认为模糊不清、难以捉摸和无法了解的抽象议论会比得
到大家纵容的君主的自然倾向更强大有力。
134 宗教对政治是非常有害的;它只会培养出专横
独断、腐化堕落的专制君主和百依百顺、不敢反抗的奴隶
人们不断地向我们吹嘘宗教对政治的巨大的良好影响;
但是,我们很容易就可以相信,宗教观念无论对君主或人民的神智都有同样的蒙蔽
作用,这些观念绝对不会使他们正确地认识他们的真正义务和他们的真正利益。一方面
宗教总是培养专横无道的暴君,另一方面又总是培养俯首贴耳被迫服从这些暴君的奴隶。
君主们并不研究,也不企图认识权力的真正基础、社会目的和社会权利、民众的实
在利益和他们相互之间的义务,所以他们几乎全都变成了专横独断、腐化堕落和淫佚放
荡的暴君,而他们的臣民则变成了不幸的、凶狠的和卑贱的奴隶。正是为了使自己不用
脑筋去考虑这些十分重要的问题,君主们认为最好求助于幻影,不过这些幻影仅仅加深
了人类的痛苦,使人类放弃了对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此外,迄今都没有任何用处。
压迫着世界上这样多人民的暴虐无道的政治制度,不也是十分明显地最令人信服地
证明,对来世生活的恐惧不会给予民众丝毫的影响,以及绝对没有什么关怀人类命运的
天意存在么?假使全善的上帝真正存在,我们岂不要被迫承认它完全轻视(无论这多么
奇怪)地球上绝大多数人的命运么?我们可以认为上帝过去之所以创造了全体人民,只
是为了使他们变成自己在地上的猖獗的和疯狂的君主手上的玩具。
135 基督教过去之所以得到传播只是因
为专制制度庇护了它,和所有的宗教一样,
基督教也是专制制度最可靠的保卫者
如果我们追溯历史,我们可以看到,基督教最初是没有任何影响的,经过某个时间
以后才在欧洲野蛮的和自由的各个民族中间得到了传播,因为这些民族的首领懂得这种
新教理会给专制制度带来怎样的利益,和使他们得到怎样绝对的权力。我们看到,蒙昧
的小邦首领们怎样神速地接受了这种教理;他们怎样毫无批判地掌握了助长他们的虚荣
心理的这种体系,和不择手段地使自己的臣民改信基督教。如果这种宗教的信徒们从那
时期之所以时常也放弃了自己不人道的原则,那只是因为他们的行为仅仅服从于为他们
在地上的利益服务的体系。
人们赞扬基督教,说它好像为民众开辟了一条道路通向前所未闻的快乐生活。诚然,
希腊人不曾有过关于暴君和他们祖国的掠夺者的神授权利的任何概念。在信奉多神教各
民族中间谁也不会设想好像老天爷不愿意人民为了自卫而抵抗凶暴地侵害他们的生命和
家畜的猛兽。基督教发明了一种使暴君权利合法化的办法,同时建立了一种主张人民应
当放弃自卫的教理。因此,信仰基督教的各民族的基本自然权利就失去了保障,因为自
然权利叫人反抗恶和解除一切威胁人的生命的人的武装!如果教会人士也经常让人民武
装起来保卫神的事业,则他们无论如何不允许发生暴动反对实在的恶和明显的暴力行为。
加在人类理性身上的枷锁是在天国锤炼的。为什么伊斯兰教徒到处都处于奴隶地位
呢?因为他们的先知用自己上帝的名义奴役了他们,正如它以前的摩西用同样的手段奴
役了犹太人一样。
在世界上所有的地方,最初的传教者也就是野蛮民族最初的统治者和最初的祭司,
他们使这些民族得到了法律和宗教。
看来,虚构出宗教的唯一目的只在于奴役人民和使人民处于专制政权的统治下。只
要民众感到自己在地上的生活太不幸了,人们就会用神灵的愤怒相威胁,强其他们沉默;
人们就会叫他们向上天祷告,其目的在于使他们不注意自己痛苦的真实原因,更不要让
他们想起用大自然赋予民众的那些手段同这些原因进行斗争。
136 宗教的唯一目的就是使君主的暴政永
远存在,和使各国人民屈从于这些君主
人们不断地告诉民众说:地球不是他们真正的祖国;地上生活只是一个到彼岸生活
的过渡阶段;人不是创造出来在这个世界上享受幸福的;君主们是在登极时受过神涂圣
油的人,对于所有滥用权力的行为他们只应向上帝报告,因为这权力是上帝给予他们的;
反抗君主是上帝所不容许的,——于是僧侣就使暴政和压迫各国人民的现象永恒化了;
人民的幸福被当作其统治者利益的牺牲品给出卖了。我们对各种宗教教条和宗教原则研
究得越多,我们就越相信它们的唯一目的就在于保卫暴君和僧侣的利益,而损害社会的
利益。
为了掩饰自己冷漠无情的神灵的软弱无能,僧侣顺利地迫使人们相信:民众本身的
过错和反抗行为可以激起神灵的怒火。因此人民经常之遭受灾难和不幸,全都只能责怪
自己。
有时人们也因为自然界的灾变而受痛苦。但是接连不断的灾难的直接造因者通常总
是那些卑鄙的统治者,而人民则应该毫无怨言地忍受他们的统治。难道不是皇帝和当朝
权贵的虚荣心、他们的不良心术、他们的恶习、他们的压迫通常造成了歉收、破产、战
争、瘟疫、世风败坏和一切使土地荒芜的无数惨祸么?
僧侣经常要人们把眼光注视着天国,使他们承认他们的一切痛苦都是神灵愤怒的结
果,告诉他们一些毫无用处也毫无益处的办法去反对这些痛苦,僧侣的目的看来只在于
不让人们去考虑他们受难的真实原因,以便因此使他们的痛苦永远存在。宗教人士很像
赤贫的母亲,她们没有面包,就企图用小调使自己挨饿的孩子睡觉,或者用小玩具转移
他们的注意力,使他们忘掉强烈的饥饿。
人们从小就受到谎言的蒙蔽,受到种种无形的偏见的束缚,由于吓人的惨状而失去
知觉,由于愚昧而呆若木鸡,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否能够认识自己痛苦的真实原因呢?
他们相信只有从上帝那里才能得到帮助。唉!难道他们看不出人们正是借着这个上帝的
幌子要他们任其残忍的暴君去宰割么?
他们本可以认出这些暴君是自己灾难的当然祸首,然而他们却不断地替暴君祈祷上
帝。
轻信的人民啊!更热心地祈祷,向自己的上帝供献更多的祭品吧;挤满神庙吧,让
自己无数的祭品流血吧,吃斋吧,穿着破烂衣衫走来走去吧,痛心疾首吧,终日哭泣吧,
最后还有,倾家荡产地让自己的神灵发财致富吧!你们想使上帝发财,其实致富的只是
神甫。只有当地上的神灵承认他们也是和你们一样的人并且用应有的态度关怀你们的幸
福的时候,天上的神灵才会关心你们。
137 当君主使各国人民受害受苦时,使君
主们相信他们除了上帝谁也不怕,是十分危险的
心术不良、追逐虚荣和没有道德的君主是人民受难的真正祸首;无利无义、无休无
止的战争使土地荒芜;贪婪暴虐的统治者剥夺民众的天然禀赋;凶暴的朝臣使农民破产,
使手工业凋蔽,于是就产生歉收、瘟疫、贫困;老天爷既不妨碍也不帮助人民的努力;
然而高傲的当权者却很少在什么时候下去了解人类的需要。
有人告诉国王说,即使他们损害自己的臣民和忽视臣民的幸福,他们也只应当畏惧
上帝,这种说法对于真正的政治家来说是非常有害的,因为它会败坏君主的道德。君主
们!请记住,你们为非作恶的时候,受侮辱的是人民,而不是上帝。如果你们肆无忌惮
地进行统治,你们就会损害自己的人民,所以也就是损害自己。
史书告诉我们,信仰宗教的暴君是十分普遍的现象,而仁慈公正的开明君主只是少
见的例外。某个国王可以笃信宗教,必恭必敬地认真履行一切宗教仪式,可以驯服地执
行神甫的意志,对他们表现出十足的容让精神,而同时不能具有任何一点美德,任何一
点治民的才干。对于君主来说,宗教只是一种奴役人民的可靠手段。
任何暴君在自己长期统治的年代中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压迫臣民,攫取他们的劳动
果实,残酷无情地支配他们的命运和生命以便满足其贪得无厌的虚荣心;任何征服者都
侵犯过邻国,消灭过整个的民族,他的一生都是人类真正的祸患,但是根据宗教道德的
种种冠冕堂皇的教理,他们全都以为,如果干了这样许多暴行以后哭泣一阵,跪在通常
都非常卑鄙非常怯懦的解罪神甫跟前哀求,他们的良心就可以释然于怀,而解罪神甫还
会安慰和鼓励这个坏蛋,其实对于这个坏蛋给人类造成的一切灾难很难想出一种足够可
怕的办法来惩罚他。
138 笃信宗教的君主是自己国家的祸害
任何真心信仰宗教的君主通常都是极其危险的统治者;
轻信总是以思想狭隘为前提;在绝大多数场合下,对宗教的笃信会占有君主的全部
注意力,使他无法治理人民。服从神甫们的教导的君主,往往会成为神甫手上的玩物,
成为他们的争执的肇事者,成为他们的狂妄行动的工具和同谋者,因为君主认为这种行
动具有重大的意义。在宗教送给人类的各种馈赠中最有害的礼物当首推笃信宗教和虔敬
神灵的君主:因为这些君主认为,他们在拯救自己的臣民方面的神圣义务就在于折磨他
们,并且迫害和消灭所有同君主本身的思想不一致的人。
窃据国家领导地位的虔信者是上天愤怒时降给人类的一种最残酷的祸害。任何一个
神甫,无论他是狂信者或者简直就是骗子,只要他能够影响轻信然而强大的君主,他就
不但可以使全国震动,而且还可以震动整个世界。
几乎在所有的国家里,神甫和虔信者都负担着对今后将治理国家的年轻的王位继承
者的心智进行教育的重任。这些教育者会具备怎样的学识呢?鼓舞他们的会是怎样的利
益呢?
他们本人就是满脑子的偏见,于是把迷信当作世间最神圣最重要的功课教给自己的
学生;他们教导学生像对待最神圣的义务一样地对待宗教的义务,把对待异端的不宽容
的和残酷的态度看成是他们未来的权力的基础;他们企图使自己的学生变成信仰宗教的
党派的未来领袖,变成暴躁不安的狂信者和暴君;他们企图从早年就摧残他的理性;他
们教他去反对健全的思想;他们使他不关心真理;他们教他去反对所有才智之士和道德
高尚的人,而鼓励他相信那些不道德的和卑鄙的人;
最后,他们使他变成智能低弱、对正义或不义,对真正的光荣和真正的伟大没有任
何认识的伪君子;他们培养着敌视教育和美德的人,而教育和美德乃是强大国家的首脑
十分需要的。
简言之,这就是对于预定终将成为千百万人命运的主宰者的那个儿童进行系统的教
育的根本内容!
139 宗教不会可靠地保卫暴政躲过人民的愤怒。
专制君主是自己戕害自己和濒于灭亡而不自觉的狂人
僧侣阶级历来都是专制制度的帮凶和人民自由的死敌;
僧侣这种职业需要绝对不敢进行思考、胆小怕事和百依百顺的奴仆。在绝对君权统
治的国家里,只要控制能力薄弱和天分不高的君主的头脑,就可以取得统治人民的权力。
神甫并不关怀人们的幸福生活,而是使他们永远受人奴役。
卑鄙的君主为了换取宗教赐给自己的超自然的权利和特权,通常都和僧侣阶级结成
同盟,于是僧侣阶级就利用宗教一方面束缚了君主本人,另一方面也控制了君主的臣民
们,并且使他们屈服于自己的桎梏。暴君希望宗教保卫他不受命运的一切打击,并用这
种希望安慰自己,但是这是徒劳的;宗教无力抵抗绝望的人民的怒潮。而且神甫们只有
在同盟对他们有利的时候才会继续做暴君的同盟者;一旦他们认为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
偶像已经不符合于发出感召的神灵的意志,他们一定率先发动人民叛乱,而且完全消灭
这尊偶像,因为这是符合神甫的心意的,并且始终只对神甫有利。
自然,人们会对我们说,如果君主懂得宗教给予他们的一切好处,他们一定会热衷
于用一切力量支持这种宗教的。但是,如果宗教信念有利于暴君,则很明显,这些信念
一定不利于根据合理的和公正的法律来治理人民的那些人。所谓暴君是什么意思呢?难
道君主们果真这样热衷于建立暴政么?难道暴政不会使他们失去真正的权柄、人民的爱
戴和对自身安全的信心么?难道每一个君主不该懂得专制者乃是只会自己损害自己的狂
人么?难道每一个开明君主不应该提防谄媚者么?这些谄媚者唯一的目的就是(好意地!)
使君主处在极端危险的边缘而不自觉。
140 宗教纵容君主的谬误,使他们免于恐惧和良心责备
如果神甫能够用谄媚的谎话欺骗君主,并且使他们变成暴君,那么这些暴君又会进
而使自己的亲信和人民腐化堕落。
不公正的、凶恶的和不道德的专制者除了自己古怪的愿望之外,不知道别的法律,
在这种专制者的统治之下,一切民族必然都会腐化堕落。这样的君主不需要正直的、有
教养的和有道德的亲信和顾问。他只需要唯唯诺诺、上行下效、奴颜婢膝的谄媚者,投
其所好、卑鄙下贱、卖身投靠的暴吏;这种歪风很快就会超出宫廷的范围而传布到下层
中去。在腐化的君主治理的国家里,恶德迟早一定会获得胜利。无怪乎老话说:君主只
能使人们作他自己所作的事情。
宗教不仅没有给君主任何约束,反而允许他们肆无忌惮地和心安理得地沉湎于荒淫
佚乐的生活,这种生活不但严重地损害他们自身,同时也严重地损害他们治下的全体人
民。欺骗百姓是不能逍遥法外的。只要试试对君主说,他是上帝,他很快就会相信他用
不着向任何人负责。在他看来,重要的只是别人怕他,而无需乎别人爱他;他认为,早
就不存在什么法律了,任何人类的情感都不会把他同臣民联系起来,同时他也不承认对
臣民负担任何义务。试向这位君主说,他只应向上帝报告自己的行为,于是他很快就会
相信:他不须对任何人报告。
141 何谓开明君主?
这样的君主可以称为开明的:他懂得他的利益在哪里;他知道这些利益同全体人民
的利益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他知道当君主统治卑贱的奴隶时,这君主既不可能是伟大
的,也不可能是强盛的,既不可能受人爱戴,也不可能受人尊敬;他知道公正、善良和
体贴给予他统治人民的权利要比某种虚幻的神灵的全权更实在得多;他意识到宗教仅仅
对神甫才有利,而对社会则是完全无益的;他意识到,宗教常常是社会动荡的原因;他
意识到,必须限制僧侣阶级的权利,以便防止它的有害影响;最后,这样的君主会承认,
如要对荣誉和效忠受之无愧,必须维护善良公正的法律,必须做一个道德高尚的人,而
不把自己的权力建立在谎言和幻象的基础上。
142 僧侣的主要恶德和罪行。僧侣利用所
谓上帝和宗教的幌子犯罪和纵容自己的恶德
宗教徒竭尽全力使自己的上帝变成危险的、专横的和乖戾的暴君;为了适应僧侣反
复无常的自私政策,上帝一定要具备所有这些属性。公正的和全善的上帝、绝对不胡思
乱想颠倒黑白的上帝,具有正派人或温柔宽厚的君主那样性格的上帝,一定不会受僧侣
的欢迎。神甫们需要使他们的上帝能引起恐怖心理,使人们要求他们帮助、祈祷和支持。
仆人眼内无英雄。难怪神甫用来吓唬别人的上帝他们自己并不害怕,而且对神甫的
行为几乎不发生任何影响。因此我们看到,神甫的行径处处都一样;在崇拜上帝的幌子
下,他们使人民陷于破产,腐蚀人们的心灵,妨碍启蒙的发展和制造种种纠纷。虚荣和
食婪历来就是僧侣的主要恶德;僧侣处处都把自己放在法律和君主之上;他们处处都只
设法满足自己的虚荣、贪婪、复仇的心理和渴求无限权力的欲望;他们处处用赎罪、血
祭的宗教礼仪以及只对僧侣有利的圣餐仪式和习俗来代替有益的社会美德。
人类的理性在荒谬的仪式和可笑的礼仪面前表示屈服了,并且感到张惶失措,这些
仪式和礼仪是神职人员虚构出来似乎要洗涤罪孽和博取上天对凡人的恩顾的。一个国家
流行可以使人得到神灵恩顾的割礼;另一个国家把婴儿的脑袋浸入水中,以便洗净罪孽
(虽然他还不可能犯罪);第三个国家则叫人潜入河中,说河水可以洗涤他的一切污垢;
第四个国家禁止食用这种东西或那种东西以免受到上天的惩罚;第五个国家有时强迫有
罪孽的人向有更大罪孽的神甫承认自己的全部过错,如此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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