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的指针转动到公元1495年的时候,已50岁的波提切利也随之步入了人生的晚年。然而,波提切利晚年的结局并不令人宽慰。他所信奉和追求的一切都化为灰烬,成为过眼烟云,被践踏和侮辱,他的理想遭到破灭。波提切利轻易地相信美、谐和、艺术是不可战胜的。但命运向他展现了残酷的现实,摧毁了他那神圣的信仰,遗留给他的只是孤独。波提切利那些年的孤寂恰恰证明他所生活的社会不完美。
油画:贤士朝圣(相传为波提切利最后一幅作品),画家:波提切利
1495年,波提切利创作了《被抛弃的女人》。寂静无声,或许瞬息间门前的小广场上还曾车水马龙。年轻的女子冲上前去敲打着紧闭的大门,她扑在台阶上,拽着自己的衣服,喊叫着。用巨石砌成的高墙内一片不祥的沉寂。
画家波提切利在歌颂青春、欢乐、生活之后已过了17年。17年后创造出《被抛弃的女人》,画家为此需要走过多么可怕的路程。《被抛弃的女人》确确实实是命运崩溃的象征,按其表达力、结构的和谐与协调,这幅画几乎超越了5个世纪。
自然,这幅画是画家思想状况的反映,他的痛苦与思索,是他半个世纪来的感受总结。当自己生活努力付之东流后,在复杂悲惨的时刻,是波提切利本人所表现出的心灰意冷的心情……
深夜。11月的寒风在呼啸,狂风在拍击着位于桑费尔南多大门旁的波提切利家的窗户。闷闷不乐,心烦意乱,甚至炉灶中旺炽的火焰也未能驱散画家沉重的心情。干柴噼啪作响,火花四射,照亮画家波提切利和他兄弟西蒙奈费利别比那布满皱纹的脸。古老的带有墨耳库里俄斯神像的时钟已经闷声地敲响了三下,兄弟二人仍未能入睡。他们慢条斯理地回忆着佛罗伦萨最近几年来不安和苦难的日子,他们的故乡正荆棘塞途。快了,新的时期很快就要来到,这一天已指日可待。可是,还没有变好的希望。他俩在闲谈,在叹息。忽然,
在这个1499年漫长的夜晚,这两个亲近而志趣又不同的人坦率地谈起话来。西蒙奈(就像以后在自己的日记中写的),问波提切利,他是否很了解吉罗拉莫萨伏那洛拉兄弟的命运。波提切利讲述了那天在他画室里与多福斯皮尼谈及萨伏那洛拉兄弟有关的内容。波提切利知道,多福是他绘画作品的爱好者,于是当波提切利让其讲讲有关萨伏那洛拉兄弟由于某些失误而惨遭丧命的真实情况时,多福回答说:“波提切利,要我向你讲真话吗?人们不仅没有发现他致命的失误,甚至连一点小错误都没找到。”
西蒙奈费利别比久久地盯视着火苗,好像看到这堆大火深红色的反光。他默默地站立起来,拥抱了一下哥哥之后就走出去了,留下在即将燃尽的火炉旁的沉思的画家。炉火熄灭了,熄灭的炭灰不时闪烁着蓝色或橘红色的光芒。风停了,一片寂静。窗户的黑洞显得很特殊。波提切利觉得,好似严冬的黑暗涌进屋内。波提切利往炉里扔些细劈柴,一下子又爆发出红色的闪光。可怕的驼背影子萎缩在墙上……年老了。“啊,直到现在你才开始明白,”波提切利想着,“在一生中做出了多少蠢事,失去的太多了,流逝岁月已一去不返。”
波提切利突然感觉到,窗外有个白色身影掠过。从敞开门的那儿吹来一阵花园里清晨花草的芳香。
波提切利身后响起西莫奈塔的微笑声。
在黑暗的门口站着《春》,她纤细的手中拿着一支白色花朵娇媚的樱桃树枝,在福罗拉女神淡褐色的散发上带着鲜花花环。
“你好,波提切利。”她悦耳低声说道。
画家后背打了一个冷战,波提切利用手抓住椅子的扶手。波提切利感到,如果再多一会儿他就会被吓死。这时,在威尼斯制作的古老的椭圆形大镜里看见福罗拉女神的影像。《春》奇异的微笑使他大吃一惊。
“波提切利,为什么我没有看见你的新作品?”
波提切利沉默着。在他发热的脑海里,思绪万千,有着千百个答案。太阳穴直跳,他想尽力站起来,双膝却不由自主地弯曲,力量背叛了他。
“不能回答?”《春》轻声说道,“好,我来帮你。你已经忘记了《春》。你不再爱人们了。别相信那些人,你看看周围,净是诡诈、诽谤、仇恨、背叛,只有黑暗。你已成了《冬天》,不能这样活着。”
福罗拉女神高高举起开着花的樱桃树枝。奇怪的光亮向周围四射,犹如旋风卷起白色的花瓣,宛如暴风雪飘进屋里。古老的大镜子摇动一下倒在地上,镜子小碎片撒得满地。
风的呼啸和寒冷唤醒了波提切利。
地上满是灰白色的炭灰。
坦培拉:春,画家:波提切利
波提切利于1510年去世,在生命的最后10年里他几乎什么画也没有画过。在医生和药剂师的“死亡证明书”中写道,波提切利死于5月17日,埋葬于佛罗伦萨圣徒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