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大利文艺复兴后期的威尼斯画家中,保罗委罗内塞(Paolo Veronese 又译委罗奈塞)的艺术风格与丁托列托相迥异。委罗内塞的绘画继承了提香的绚丽色彩和装饰风格,独特的银灰色调与由色彩的寒暖对比而产生的典雅、高贵的格调,以及天真浪漫的优美造型和豪华的气氛,更充分地反映出16世纪后半期威尼斯的壮观、美丽和欢乐的现实生活,使他成为仅次于提香,而与丁托列托并驾齐驱的威尼斯画派著名画家。
保罗委罗内塞的原名是保罗卡利阿里(Paolo Caliari),1528年出生在意大利北部的一个小城,当时威尼斯共和国管辖下的委罗纳,人们称他委罗内塞(Verones),即是委罗纳人的意思。委罗内塞的父亲是个普通的石匠,他本想让儿子继承家传的雕刻手艺,但委罗内塞对石刻不感兴趣,他爱好的是绘画。委罗内塞最初跟随画家安东尼奥巴迪尔学画,后来与老师的女儿艾莲娜结婚成家,1555年开始定居在威尼斯,直到1588年去世。
保罗委罗内塞从巴迪尔那里学到了委罗纳绘画的基本技艺,后来又去罗马、威尼斯等地,接触到米开朗基罗、拉斐尔、乔尔乔内等大师的艺术,特别是他曾拜威尼斯画派最伟大的代表者提香为师,提香的绘画风格对委罗内塞的影响是巨大的。此外,意大利的著名建筑师、委罗纳人米克尔桑克米尔设计建筑的几座豪华大公馆和委罗纳坚固的城堡大门,给委罗内塞的印象也极为深刻,使他对建筑有着特别的偏爱,建筑性的风景,建筑性的装饰在委罗内塞一生的作品中始终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油画:利未家的晚餐(最后的晚餐),画家:保罗委罗内塞
保罗委罗内塞擅长大幅的《圣经》、寓言与历史画的创作,喜欢以宏伟的建筑物为背景,用热闹的喜庆宴乐生活场面处理宗教题材,使严肃而神圣的宗教画充满了欢乐的世俗色彩。委罗内塞热爱生活,认为生活就是美与欢乐,对于他享乐其间的华美、欢畅和自由的威尼斯生活的描绘,他总是不吝色彩、不遗余力的,特别是在表现豪华热闹的威尼斯人宴会和节日场面时,几乎达到了忘却一切禁忌的地步。《迦纳的婚礼》和《利未家的晚餐》等作品都是委罗内塞的代表性作品。画家利用《圣经》题材描绘社会生活中规模宏大,具有节日般气氛的盛宴场面,这是当时威尼斯上层社会豪华奢侈生活的真实写照。《利未家的晚餐》是委罗内塞在1573年根据圣约翰和圣保罗修道院的订单,为修道院的食堂创作的一幅巨大的装饰壁画。《利未家的晚餐》的原名是《西蒙家的圣宴》,表现的是基督被叛徒犹大出卖后,和众门徒在西蒙家过逾越节用最后晚餐的情景,这是众所周知的充满悲愤气氛的场面,但画家完全不受宗教内容的羁绊,把最后的晚餐描绘成富丽堂皇的、具有浓厚的世俗生活趣味的欢聚大场面。文艺复兴盛期典型风格的雄伟建筑占满了整个画面,在画面下部三分之一处,富丽典雅的厅廊之间,丰盛的餐桌旁不但坐着基督与众门徒,还有金发华服的贵妇,穿着入时的达官显贵以及乐师、士兵、司厨与仆人,构成色彩斑斓的人流。基督与圣徒的形象在画面上并不引人注意,画家委罗内塞着意表现的是威尼斯现实生活的壮丽与欢乐,为了渲染节日般的热闹气氛,委罗内塞还把侏儒、小丑与醉汉以及良驹、宝狗、猿猴这些与宗教完全无关的人与动物全都搬上画面。这种极端的世俗化、风俗化的表现反映着委罗内塞的人文主义思想,将宗教的神秘涵义完全当作儿戏,委罗内塞为此而受到宗教裁判所的审讯,他虽花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来为自己辩护,最终还是把画的题目改为《利未家的晚餐》,因为《圣经》中有一个税吏叫利未,一次基督在讲完道以后经过税关时,利未把基督领到家中,大摆宴席,招待基督及其门徒,在这个宴席上好多税吏和罪人与基督同桌共饮。这才结束了这场官司。
油画:迦纳的婚礼,画家:保罗委罗内塞
《迦纳的婚礼》也是以《圣经》故事为主题而表现的豪华壮观的盛大宴会,这幅画纵为666厘米,横为990厘米,画有138个人物,保罗委罗内塞用15个月的时间才完成这幅杰作。《迦纳的婚礼》原来放在威尼斯的圣乔尔乔马乔勒修道院,后来被拿破仑运送到法国,现在卢浮宫收藏,是卢浮宫里最大的油画作品。它是委罗内塞成熟期的作品,完成于1562 - 1564年。《迦纳的婚礼》的内容是耶稣和马利亚及使徒在约旦河畔的迦纳,遇上一家正在办娶媳妇婚事,他们应邀赴宴,当酒被喝光后,耶稣把桶里的水变成了葡萄酒的奇异故事。委罗内塞描绘的并非《圣经》中所说的贫困人家的婚礼小宴,而是威尼斯显贵家族的豪华盛宴。委罗内塞把这婚宴的场面设置在具有柏拉迪奥风格的,古典主义样式的建筑物层层环绕的楼厅里。在宏伟典雅的柱廊间,宽敞明亮的楼台上,横亘于画面的餐桌和栏杆把一百多个人物划分为承上启下、互相呼应的三层人物群像。居中的是基督、马利亚与众使徒,他们被形形色色的喧闹的人群淹没了。在摆满美味佳肴与名贵器皿的餐桌旁,有威尼斯的富豪,美丽的贵妇人,还有欧洲乃至东方国家的君主以及名人学者,如法皇弗兰西斯一世,英国女王玛利亚,土耳其皇帝沙里蒙一世,和意大利女诗人维多利亚卡罗纳等。而在基督桌前演奏乐器的则是提香、丁托列托和画家委罗内塞本人,威尼斯的一流艺术家在这里充当了乐师的角色。在上层的楼台上,在蓝天白云的映照下,各种姿态优美潇洒的人物和异常多样化的情节更增添了欢乐沸腾的喜宴气氛。委罗内塞假借宗教题材而表现的这一威尼斯盛宴,可以说是招待过去与现在、西方与东方之君主王孙及学者名流的世界性飨宴。身为画家的委罗内塞对于欢乐的生活和物质的享受是从不落后于人的。委罗内塞经常出入于重大的社交场合,参加盛大豪华的喜庆及节日宴会,平时注意观察贵族富商们的穿着打扮,喜欢画美女和华丽的衣饰,尤其爱好带格子的图案和富有光泽的绫罗绸缎。所以委罗内塞描绘的女人都漂亮迷人,男士举止优雅、气度不凡,老者德高望重,青年热情奔放,那奢华富丽的服装,金碧辉煌的建筑,名贵典雅的金银器皿和璀璨生辉的珍宝饰物,这一切都是16世纪威尼斯富有而文明的象征。画家委罗内塞运用光线的变化,以快速的笔法,以光辉灿烂的色彩对比和独具匠心的透视处理,使建筑物产生虚中生实的效果,并且把人的视线引向建筑物外,开拓了建筑物的空间感,宽广深远而舒畅,光华浪漫的视觉效果,把威尼斯的生活特征与风味表现得更加壮大而完美。因此可以说《迦纳的婚礼》是委罗内塞赞美人生,歌颂世俗生活中真善美的人文主义思想的代表性作品。
在威尼斯画家中,保罗委罗内塞是最杰出的纪念性、装饰性的艺术大师。与丁托列托一样,委罗内塞的一生主要从事威尼斯政府、教堂以及富豪巨贾的室内装饰壁画的创作,完成许多歌颂威尼斯伟大荣光的作品。1553年,委罗内塞离开故乡委罗纳,第一次来到威尼斯,应邀完成威尼斯共和国总督府的装饰工作,从而开始了自己的艺术生涯。那时的威尼斯正处在鼎盛时期,经济空前繁荣,政治十分开明,艺术也很昌盛。豪华的都市生活,特别是盛大的节日庆典活动,为画家委罗内塞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当时总督府装饰画的主题由著名科学家兼文学家达尼埃尔巴尔巴罗拟定:以寓意性的神话形象象征威尼斯国家的尊严,强大与繁荣,歌颂政府的公正和英明果断。委罗内塞作品成功地体现了这一主题,特别是他创作的威尼斯的象征——个美丽健壮的金发女郎,在他一生的作品中多次出现,作品中丰富的色彩感觉和自由的诗一般的幻想,奠定了委罗内塞在威尼斯艺术中的地位。委罗内塞为总督府制作的天花板彩画和大幅壁画,都是在画布上用油彩技法完成的,把画好的画布油画镶嵌在精致的木框中,然后安装到天花板与墙壁上。这种技术上的改革,使传统的意大利壁画技法受到巨大的冲击。众所周知,意大利文艺复兴初期的绘画是以壁画代表其精华,几乎所有的画家都画壁画,盛期的文艺复兴也是如此,直至文艺复兴后期,威尼斯画派兴起之时,油画技法空前普及,壁画从此日渐衰微。因此委罗内塞与提香、丁托列托等威尼斯画家对油画的普及与发展实在是功不可没。
油画:征服士麦那,画家:保罗委罗内塞
事实上,威尼斯共和国从16世纪后半期已经由繁荣开始走向衰落了。1571年与土耳其的雷朋特海战虽然取得胜利,但并没有扭转威尼斯在国际贸易发展中的颓势。其后由于欧洲反土耳其联盟的瓦解,以致使威尼斯的处境越发孤立,迫使威尼斯政府与土耳其政府签订妥协性和约,威尼斯的国际地位明显下降。政府为了鼓舞人心,以炫耀过去的辉煌业绩掩饰国势的衰颓,要求艺术家创作歌颂威尼斯伟大与辉煌的作品。1574年,威尼斯总督府几经大火焚烧,大部分内部房屋连同室内的许多优秀的装饰壁画都成为灰烬,保罗委罗内塞与丁托列托受当局委托重新为总督府绘制装饰性壁画。委罗内塞创作了《征服士麦那》《保卫斯库塔里》《雷朋特海战》等一系列歌颂威尼斯丰功伟绩的组画。其中《雷朋特海战》的画面上,下半部画着威尼斯舰队与土耳其舰队正在激战的场面,上半部则画着圣徒与天使护送象征威尼斯的美丽少女感谢圣母马利亚的庇护与帮助。委罗内塞于1585年完成的大型天花板装饰画《威尼斯的胜利》,长约904厘米,宽580厘米,画面是椭圆形的,这是委罗内塞所有装饰画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画面也是以宏伟壮丽的建筑物为背景,两个巨大的白色大理石立柱,连接着下边的栏杆,石柱上方的螺旋形雕纹轻灵向上,与高空的云朵浑为一体,画面的底部描绘着耀武扬威的威尼斯骑土,傈悍的战马践踏着俘获的敌兵勇猛前进;中间的看台上是穿着华丽的威尼斯市民,他们正在仰望着天上的盛大仪式;在高处的云朵中,象征着威尼斯的健壮少女在神话里的诸神簇拥中,接受胜利女神授予的桂冠,旁边的光荣神吹着胜利的号角。这种仰视的天花板画面在远近的表达方面需要很高的技巧,委罗内塞以娴熟的画艺正确地把握空间,画面上的人物虽然纷繁众多,姿态变化各异,但精确的透视与多层重叠的处理方法,豁达轻妙的笔调和清澄明朗的色彩,使处于欢乐的激情旋涡中又充满戏剧性情节的庞大画面,繁杂而不失条理,饱满而富于活力,交织着现实与幻想的形象。画家委罗内塞对空间的把握,以及清澄的色彩调和与天真浪漫美的追求,使人产生一种虚幻的感受。生活在文艺复兴后期,委罗内塞对艺术中色彩、想象与虚幻的追求,与当时的社会思潮和科学技术的成果有着密切的联系。所以,委罗内塞的功绩,除了他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外,还有他对油画技法的改革与发展,特别是培育近代画风所作的贡献。委罗内塞的浪漫的想象,装饰性的色彩以及疏阔豪放的笔触,对于欧洲的浪漫主义、印象派以及20世纪的许多现代画家都产生了重大影响。德拉克洛瓦说委罗内塞的笔触服从于表现,列宾说委罗内塞描绘的当代人物富有诗意,苏里科夫则对委罗内塞使用的银灰色冷调子极为崇拜。因此可以说委罗内塞的艺术是对盛期文艺复兴的补充和发展。
油画:威尼斯的胜利,画家:保罗委罗内塞
以绚烂的色彩描绘威尼斯豪华欢乐的盛宴图,同时把自己也沉浸在人生与财富的享乐中的保罗委罗内塞,于1588年去世,享年60岁。委罗内塞和丁托列托谢世后,威尼斯画坛便渐趋于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