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自画像》,画家:埃贡席勒
席勒的绘画中经常出现裸体的少女——在天真浪漫的表情中展现性爱的姿态,令欣赏者大为吃惊。其实,人们从年幼起,就或多或少有着模糊的性爱意识,甚至拥有私密的想象空间。假如说将这些忘却并且避而不谈是[大人]所需遵循的准则,那么席勒就是个还没成熟的[小孩]。他出于感性所采取的直率行为,可以说完全不合乎社会规则,经常令沿道之士皱起眉头。
席勒二十一岁时,与前辈克林姆特转让给他的模特儿瓦莉同居。他为了在田园般静谧的环境中埋头创作,便移居到奥地利北部的纽林根巴哈小镇;他和瓦莉两人在小镇生活得自由自在,但却不被周围人们所理解。而最使人们感到不安的是,席勒把附近的少女们带回家中,并且描绘她们的裸体。
一九一二年四月,两位警察来到席勒的家,以[诱拐少女]和怀疑他的绘画带有淫猥内容的罪名,将他逮捕。但是,事实上,在席勒家发现的姑娘都是离家出走的,他只是暂时让她们留宿在家中。席勒无法理解,为何把这样的少女安顿在家里是件不合常理的事,更无法理解他的作品视为淫猥的所谓[社会良知]。在他被拘留的一个多月期间,瓦莉每天都前去探望;不能会面的时候,她就隔着监狱的围墙,朝席勒的牢房窗子投掷水果和信件。瓦莉对席勒确实是一往情深。
在纽林根巴哈居住时,席勒反复描绘瓦莉,但是每一幅瓦莉的画像,其脸庞和表情却几乎都是席勒自己。只对[自我]感兴趣的席勒,之所以让这位女性留在身旁,就是因为她酷似自己;瓦莉的存在对他而言,宛如空气一般自然,但他却无法将这种感觉转换为爱。
[诱拐事件]发生后,受到伤害的席勒回到维也纳。这时,他与住在对面房子里的一对可爱姐妹相遇。最初他和她们只是眉目传情,相互打招呼,不久就和她们亲密来往。这时的席勒渐渐渴望结婚,但是对象却不是瓦莉,而是规矩人家所养育的这对姐妹;令人惊讶的是,对方是姐妹中的哪一个无所谓。[我想要结婚,裹在“家庭”这件温暖的蓑衣里……]
后来,姐妹中的姐姐埃迪特,接受了这位英俊却总觉得有些怪的画家的求婚,她要求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他必须和瓦莉断绝关系,对埃迪特而言,这是天经地义的要求。于是,埃迪特去找瓦莉当面谈判,而面对雄辩讲述席勒以及他对自己的爱的埃迪特,瓦莉却丝毫不反驳。
席勒写给瓦莉一封信,她静静的读完以后,没有流泪,毫无表情的说:[谢谢,但这不行。]因为席勒在信中提出:[今后,我们两人还是可以在某个小镇度假,甩开埃迪特。]瓦莉没有理由接受这个的建议。但是,和需要埃迪特一样的需要瓦莉的席勒,完全缺乏理解这件事情的成熟思想。被席勒所抛弃的瓦莉,后来成为战地护士,并于一九一七年在野战医院去世。
席勒所描绘的妻子埃迪特,气质优雅,楚楚动人;画中不再出现有棱有角的线条,使人感受到在席勒以前的创作中所不曾有过的[正经]。席勒精炼敏锐的感性,此时已稍微有些迟纯;或许,应该说这是初次体验短暂[平凡的幸福]的席勒,由年少轻狂而乍然成长的画风转变。
结婚三年后,席勒年轻的妻子怀孕了。但是正当两个人达到幸福顶峰的这一年,西班牙感冒猛烈地席卷全欧洲,首先倒下的是妻子埃迪特。茫然地凝视着埃迪特临终前痛苦模样的席勒,被[自己也许立即会死去]的恐怖所缠绕;他关紧家中所有的窗户和门,还加上了锁,试图阻止所有的感冒病魔的侵入。那时,与其所说他是被妻子的死所震撼的男人,不如说他是因恐惧疾病而浑身颤抖的二十八岁[小孩]。席勒后来还是患了与妻子同样的病,而在妻子死后三天的一九一八年十月三十一日去世,他甚至请人为自己生命终结的姿态拍了照片。席勒从年轻时起,就不断描绘映在镜子中的自己,直至生命终结的那瞬间,他一生最爱的仍然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