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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猎人》


第 五 章



  炎阳当头,但在场的人并没感到炎热。相反地,似乎森森寒意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许捕头的身份特殊,所以成为公举的发令人。 
  其他五个证人再没有异议提出,许捕头高举右手,瞥了两位当事人一眼,然后左手示意
公证人退。 
  五位公证人分左右退出廿步外,各占方位,严防旁人介入,任何人也不许接近至斗场外
围廿步以内。 
  “我伏魔剑客许文定,郑着宣布决斗开始,双方可以任意施为,至死方休。决斗开始!”
许捕头的叫声震耳欲聋,随着叫声右手向下一挥,急步后退。 
  符可为神色庄严行献剑礼。 
  展社主横行江湖三十年,不论年岁、阅历、身份,他都相去甚远,行献剑礼是他谦虚的
表现。 
  展社主不敢托大,同时持剑敬礼。 
  礼毕,同时举步迈进,在两丈外脚下一顿,剑一引,立下门户,各自完成进击准备。 
  符可为的门户怪怪地,与传统所谓的正宗剑术不同。 
  正宗剑术是剑诀徐引,剑向前伸,锷齐眉尖,这种剑式攻防皆相当灵活,攻时排空而出,
防时只消稍为移动剑尖,便可将对方攻来的兵刃错出偏门。 
  而他的剑式,却是没有剑诀,左手斜垂身侧。剑也斜置胸前,锋尖微吐,位于左前方。
这是说,他的剑式有弱点,右方有空隙,进击时身法必定不够灵活,毛病百出,难怪被人称
作邪剑。 
  双方一动,无边杀气突然爆发,双方的神意皆形于外,强大的气势形成看不见的无俦压
力,一阵阵向对方涌去,四周寒气更浓了。 
  展社主的剑在烈日下光华四射,传出隐隐啸吟,剑炁开始迸发,骠悍的神情令人心惊。
  相反地,符可为的剑显得毫无力道,他像是握了一根赶鸭子的木棒,而非杀人的利剑,
既没有剑吟声传出,也没有慑人的剑气迸发。似乎,他整个人在对方强烈凶猛的气势下萎缩,
被压迫得无精打采,松垮跨地不像个剑术名家。 
  但在行家眼中,却可看出他内在的威力。他每一条肌肉饧是松懈的,正是精力突然爆发
前的预兆;如果爆发,那将是空前猛烈、空前可怕的雷霆一击。 
  要练至这种境界,说难真难,精力内聚,不为外界的一切变化所撼动,即所谓静如处子;
一旦爆发,劲道突然聚于一点发出,有如迅雷疾风,裂石崩云,即是动如脱兔,击似雷霆。
  时光像是停住了,寂静中,仅可听到的声音就是展社主剑上所传出的隐隐剑吟。紧张的
气氛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片刻,又片刻…… 
  蓦地,沉叱迸发,剑虹人影闪电似的接触,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石破天惊,生死须臾。 
  没听到兵刃接触声,只看到展社主那光华眩目的剑虹突然排空迸发,压力万钧锐不可当,
向符可为狂野地射去,有如万道金蛇突然汇合。 
  符可为的剑却从一点点空隙中锲入、迸发、闪掠、逸出,身剑合一侧射丈外,身形着地
狂风般地转过身来,神色漠然,呼吸像是停止了。 
  展社主也飘出丈外,用千斤坠稳下身形,缓慢地艰难地转过身来。右胁下,翠蓝色的袍
腋裂了一条大缝,腰带半断,鲜血染衣,血迹在逐渐扩大。脸色相当可怕,血色迅速消退,
牙关咬得紧紧地,颊肉一阵抽搐。 
  “噗!”剑突然失手坠地,右手剧烈地发抖。 
  “展某廿岁出道,先后横行天下四十年。”展社主用似乎来自天外的声音说:“今天,
竟然一招失手,我……我好恨好恨,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胁下的鲜血,地下的宝剑,却是真真实实的。 
  “告诉我,事主是谁?”符可为沉声问。 
  “哼!”展社主沉叱,左手疾扬,电虹飞射。 
  符可为扭身倒地,急滚两匝一跃而起。 
  三支小飞叉与两枚星形镖,成扇形掠符可为的背部上空而过,生死间不容发,在丈五六
正面的人,决难逃过五枚暗器的袭击。 
  暗器远及七八丈外力道方消,可怕极了。 
  但符可为躲过了致命的袭击,他用上了高手不屑用的伏地斜滚术脱出危境。 
  展社主左手一探腰带下方的暗器袋,有物入手。 
  符可为将剑丢出三丈外,移位绕走。 
  他的掌心内隐,旁人无法看到他手中有些什么玩意。 
  展社主也徐徐移位,不理会右胁的伤势。 
  两个暗器绝顶一局手,即将有一位在世间消失,也许两个同归于尽。 
  绕了大半圈,符可为首先发难,双手齐扬,身形随之向左倒。 
  马步本来是拉开的,要倒下轻而易举。可是,他的身形并未仆倒,仅晃了那么一下而已,
身形重现,已恢复原状。 
  他双手齐扬,但仅发出左手的一把修罗刀。 
  展社主是稍晚一刹那射出暗器的,一把柳叶刀全射入符可为左方的草丛中。 
  如果符可为真的仆倒躲避,这时该已被柳叶刀射死在地上了。 
  暗器太快,肉眼即使看到也无法躲避,所以只能凭经验和正确的判断发射与躲避。可以
说,暗器出手便已决定了生死存亡。犯了错误的人,就是要踏入坟墓的人。 
  展社主发射柳叶刀,由于用的是左手,依惯性必定向右移位,但却一反惯性向左移,岂
知却落入符可为的算计中,恰好迎住了修罗刀,想躲已来不及了。 
  “嗯……”展社主叫了一声,身形一晃一震,修罗刀贯入左腹侧,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电芒一闪,第二把修罗刀排空而至,捷逾闪电。 
  “哎……”展社主又叫了一声,又退了两步。 
  修罗刀贯入左肩井,钻入锁骨缝中。 
  “告诉我,谁是事主?”符可为沉叱。 
  “我……我不会告诉你,这是道……道义……”展社主嘎声顽强地叫,一步步向符可为
接近。 
  符可为左手一拂,第三把修罗刀一闪即逝,没入展社主的右肩井。 
  展社主如受雷殛,仰面欲倒,但勉强稳住了,狞恶地重新向前迈步。 
  “我只好杀你了。”符可为咬牙道。 
  展社主已接近至丈内,本已麻木的右手猛地挥出,一声呻吟,向前一栽。 
  符可为左手一伸,接住了射来的一枚五寸扁针,本想顺手回敬,最后却将扁针向侧方一
抛,向仆伏在草中挣扎的展社主走去。 
  他有权杀死展社主,站在展社主身侧,右手徐抬,小小的修罗刀尖外出指尖前。 
  “住手!”远处任公证的赵忠急叫。 
  伏魔剑客许捕头一闪即至,伸手虚栏,沉声道:“赵兄,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赵忠凛然地道:“我不会阻止邪剑修罗取展社主的性命,只想与姓符的谈
谈。” 
  “那你要谈什么?” 
  “我希望与他谈条件,在下不是在社的人。” 
  “让他过来谈。”符可为扬声叫:“许捕头,在下应付得了。” 
  赵忠急步走近,叹口气道:“去找近日与你结仇的人,你的身价是一万五千两纹银。”
  符可为恍然大悟,也叹口气道:“能出得起一万五千两银子的人,没有几个。” 
  “够了吗?”赵忠问。 
  “谢谢,在下要取回飞刀。” 
  “信得过我,我来。” 
  “在下信得过你。”符可为说,过在一旁。 
  赵忠解下百宝囊先取出应用药物,翻过已陷入昏迷的展社主身躯,双手齐动,先止血,
灌送丹丸药散,再逐一取出击三把修罗刀,撕衣袂熟练地裹伤。 
  “原物奉还。”赵忠站起将修罗刀递过:“你不怕在下乘机袭击?” 
  “你很小心。”符可为泰然接过修罗刀:“因为在下手中的修罗刀,任何时候皆可射入
你的要害,你不会冒险和我拚命的。” 
  “你赢了。” 
  “一万五千两纹银,入黑前必须送到惠民药局。” 
  “一定送到。” 
  符可为转身便走,步伐坚定有力。 
  ☆☆☆        ☆☆☆        ☆☆☆ 
  半个月后。 
  黄山百丈峰天龙堡,大火熊熊烈焰飞腾。 
  一群男女带了箱笼行囊,正沿小径鱼贯下山。 
  路旁踱出符可为,拦住去路含笑问:“诸位,在下有事请教,天龙堡发生了些什么变
故?” 
  一个挟了开山斧的中年大汉迎上,讶然问:“阁下贵姓?是堡主的朋友吗?” 
  “不错,我是陆堡主的老朋友;天龙堡莫非遭到天火?” 
  “这火是咱们奉命烧的。” 
  “奉命?奉谁之命?” 
  “咱们堡主呀!” 
  “陆堡主人呢?” 
  “他在三天前带着几个人走了。”中年大汉道:“他在临走前交代,等他走后的第三天
放火焚堡,使天龙堡在世间消失,以免仇人循迹追踪。” 
  “哦!原来如此。你们是何时投奔天龙堡的?” 
  “在下这些人是这两年才投奔堡主的。” 
  “难怪你们不认识我。” 
  “你是………” 
  “在下邪剑修罗。”他笑笑挥手:“你们好走,再见。” 
  ☆☆☆        ☆☆☆        ☆☆☆ 
  两个月后。 
  符可为风尘仆仆地出现于一辆由许州至南阳的长程客车上。 
  这两个月来,他足迹遍及大江南北,甚至远达京师,追蹑天龙剑陆超。 
  天龙堡虽已在世间消失,堡主陆超也成了废人,但这位在黑道九豪中排名第三的天龙剑,
在江湖上巧取豪夺了四十多年,所积的造孽钱难以数计,难保不再委托职业杀手来暗杀他,
如果不拔除这个祸苗,他岂非永无宁日? 
  月前他在江湖同道中,听到一些风声,于是他又仆仆风尘来到河南碰运气。 
  己牌正,骡车已离开了丘陵区,进入汝河平原,湿度也逐渐升高,真像置身在烤炉里。
  车篷已很破旧,但挡烈日却绰绰有余。 
  九位旅客,却有两位是女的。九个人坐在这种由两头健骡拉动的车厢里,已经显得有点
拥挤了。 
  官道宽仅三丈余,本来就没有风,两旁的高梁又挡住了移动的气流,所以又热又闷,真
的像是身在烤炉里。 
  路面,灰黄色的尘地松松的,车轮滚过处,陷了近尺深。因此,车后尘埃滚滚,好半天
尘埃未落定,而健骡的八只蹄踏动处,尘埃掀起,恰好往车厢里涌,车内的人全都灰头土脸,
汗水加上尘埃,真够瞧的,男女一视同仁,谁也休想干净。 
  途中旅客不多,偶或有三两位乘马的骑士经过,也都知道缓下坐骑,避免掀起满天烟尘。
  久旱之后,如果下一场暴雨,走这条路的旅客可就有罪受了,一脚踏下去,泥深近膝,
车辆根本不可能移动,须等到地面干了之后才能通行。 
  车厢内,有一位从襄城赴南阳府城就读的懦生,那年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
念深植人心。 
  有明一代,历届皇帝都有奸臣弄权,赋税之重,简直令人乍舌,搞得民不聊生,天怒人
怨,倒楣的是老百姓。读书人一旦苦读有成,便可跃登龙门飞黄腾达了,管他娘的皇帝是什
么人?有官做就成。做官总比做穷百姓好,因为读书做官是唯一摆脱穷百姓身份的途径。 
  九位旅客,除了两位妇女外,士农工商都有,而符可为恐怕是唯一的江湖浪人。 
  骡车驶得很平稳,速度平均,车并不怎么颠簸,就是闷热得令人受不了。 
  “老弟!”坐在对面的一位行商打扮的中年人,向闭目打盹的符可为道:“咱们都热得
浑身快汗透了,你老弟似乎没感到丝毫闷热,闭目打盹怪写意的,你不怕热?” 
  “怕是一回事,熬不熬得住却是大学问。”他张开双眼笑笑:“怕是没有用的,必须设
法熬过去。” 
  “哦!怎么熬?” 
  “心静自然凉,全身放松,不烦不燥,想些愉快的事,作深长呼吸。试试啦!保证你不
会中暑。”他平静地道:“水不要喝得太多,少说话。” 
  说完,他又闭上双目。 
  “该死的灰尘!”那位穿老农装的人皱眉道:“到前面打尖,真得跳到河里泡个痛快!”
  “这条路我已走过好几次,前面好像有条河,大家都叫白河,但大掌鞭可能不会停车,
要到叶县才能打尖,才能泡水。” 
  “当地人的确称为白河。”儒生接口道:“不久你们就可以看到了,两岸数里地,全是
白沙,是河水带来的。水一涨,河水成了乳白色,所以叫白河。” 
  到底是读书人,渊博有学问。 
  果然不错,不久,前面出现了一条条乳白色的细沙丘,有些已淹没田地,寸草不生,白
得耀眼,更显得荒凉。 
  车声隆隆驶过汝坟桥,景物一变。 
  前面尘头大起,一辆驷车以全速疾驶而来,远在三四里外,已可看到鲜明的轮廓。 
  那是一辆长辕驷车,四匹马全是枣骝雄骏极了。宽轴、大轮、车身小,孔雀蓝绘花车厢
十分华丽。车夫穿月白骑装,软顶遮阳帽,站在车座上挥鞭,鞭长丈八,抖出的鞭花连绵不
绝。 
  车后,四骑士皆穿天蓝色骑装,佩了刀剑,保护着马车不时回顾,坐骑也是雄骏的黄骠。
  再后面,烟尘滚滚处,传来急骤的蹄声,最少也有十四匹健马,在百十步后跟来。 
  赶车的大掌鞭是个粗壮的大块头,吃了一惊,大概见多识广,已看出苗头不对,发出两
声吆喝,叭叭两声鞭花响,车缓缓向道左靠。 
  官道可容三或四部车相错,按理,尽量向左靠路边闪避,对方决不至于相撞的。即使是
短辕的驷车,也可相错而过。 
  车厢内的旅客,看不见前面的景况,仅听到急骤的车声和蹄声,懒得将头伸出车外察看
  双方渐近,对面的车马发狂似的冲来。 
  “慢一点,不要命了吗?”大掌鞭狂叫。 
  车厢内的人,全都吃惊而起。 
  符可为不再打盹,矫捷地挺身坐好,将头伸出厢外察看,脸色一变。 
  对面来的四匹马像是发了疯,车夫也像发了疯,车厢猛烈地跳跃、摇摆、扭动,惊脸万
状,似乎随时皆可能翻覆摔得稀烂。 
  “快将车赶入田野!”他向大掌鞭急叫。 
  路旁有两尺宽的水沟,田野只是一些白沙堆,车怎能驶出? 
  大掌鞭不听他的,踏下了刹车木,熟练地稳住了健骡,车靠边停住了。 
  “小心他们………”符可为大叫,猛地从车厢中钻出车外。 
  对方的车隆然而过,势如崩山。 
  而后面的四骑士,却在十余步外离开官道,从两侧越野而进,车刚相错而过,四骑士也
到了两侧。 
  刀剑出鞘,两骑士在贴骡车驰过时,在外侧的健骡臀部各击了一刀一剑,马不停蹄冲到
前面而去。 
  大掌鞭大骇,健骡负痛地狂冲,大掌鞭骤不及防仰面跌倒。 
  烟尘滚滚,对面不见人。 
  骡车突然扭转,车厢向右翻覆。 
  对面尘影中,十余匹健马到了,即使看到翻覆的骡车也来不及闪避。 
  人喊,马嘶!天摇地动,惊心动魄。 
  “天哪!”飘落在路旁沙堆的符可为仰天狂叫,只感到浑身毛发森立,冷气澈体。 
  华丽的驷车和四骑士已远出百步外去了,车声隆隆,蹄声如雷,在尘埃飞扬中,消失在
漫天尘影里。 
  十三名骑士,仅有三名走在最后的人,在千钧一发中从两侧冲入田野而平安无事,其他
十个当堂死了七个,三个着伤奄奄一息,十匹马没有一匹能自己爬起,大半折蹄断颈,倒成
一团。 
  大掌鞭死了,是被死马压毙的。 
  车厢内的八位旅客,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幸存的只有两个人,懦生和行商。一个右腿骨
折,一个手断头伤。 
  未死的人,在呛人的尘埃中救助伤者,死的摆在路旁,伤的抱至田野救治。 
  符可为找出压在破碎车厢内自己的包里,熟练地替儒生和行商上药包扎。 
  他听到了蹄声,也知道未受伤的三骑士带了三个着伤的同伴,急急南返走掉了。 
  他无暇兼顾,专心救治儒生和行商。他有最好的治五痨七伤丹药,裹伤的手法也相当熟
练。 
  “你们忍耐些。”他安慰两个重伤的人:“我到附近村落求救。” 
  他往回走,后面的汝坟村就有一座三二十户人家的小村庄,村名就叫汝坟。 
  他不能留下来作证打官司,把重伤的两个人交给保正之后,离汝坟南下,仆仆风尘奔向
叶县。抵达时,已是黄昏降临。 
  他在城门关闭前入城,投宿落店。 
  第二天不走了,花了一天工夫打听消息。 
  第三天,他租了一头小驴,满怀激愤地奔向南阳。 
  ☆☆☆        ☆☆☆        ☆☆☆ 
  襄阳,汉江中游的第一大城,亦是湖广北方的重要门户,自古就以交通、商业及军事着
地而闻名。 
  襄阳府城虽然几经战乱,但复元得很快,城内已看不到断瓦颓垣,市面繁荣,一片升平
气象。 
  真正商务集中地,在北面汉江对岸三四里的樊城。以往樊城的市街直伸展至江边,但旧
市街已被焚毁,栈埠林立的盛况已不复见。 
  符可为在樊城的福泰客店落店,店位于镇南,附近全是埠,龙蛇混杂是非多。 
  镇西南里余,有一座颇有名气的汉北别庄,是襄阳巨绅李永泰李大爷的产业。 
  但它的主事人却姓金,金八斗金八爷。 
  这座别庄是江湖朋友耳热能详的重要所在,庄里的人直接掌握了襄阳的各种行业,车船
店脚牙无所不包。从下江来的百货,与输往下江的土产,李大爷皆设有大型的商号经营,日
进斗金财源茂盛。 
  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李大爷名列天下九大剑客,绰号绝魂剑,他那把金芒耀目的宝剑
的确令人害怕。 
  金八爷的绰号叫八方土地,可知他是那一种人物了。 
  总之,他两人不但在襄阳附近地区是地头龙,在江湖也是风云人物。在地方人士的心目
中,他们也是百万富豪与大地主。 
  李大爷的家,在襄阳南面约十里地的岘山西面,称为李园。李园与岘山之间,隔看一条
至荆州的官道。自李园往北,直至襄阳湖南岸,这一带的田地几乎全是李家的产业,其富可
知。 
  襄阳是汉江最大的水陆码头,不但物产丰富,商旅更是往来频繁,客栈里住进一位旅客,
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何况这位旅客根本不是什么名流。 
  符可为在客栈登记的姓名是符玄,是游学书生。 
  他的穿着亦符合身份,一袭青衫,人又长得英挺俊拔,颇有斯文味,丝毫没有江湖人的
气息。 
  李园占地并不太广,十余栋楼阁花木扶疏。西面一里处,才是有廿余座房舍牲栏的田庄,
是佃户长工的住处。 
  岘山是襄阳的名胜区,风景绮丽,美不胜收。李家的子佳,经常与城中大户人家的子女,
在山上游乐览胜。 
  这天辰牌末,一行锦衣少年男女,浩浩荡荡通过山西麓的岘山村,走上了登山大道。上
面里余,就是香火甚盛的羊侯庙。 
  沿途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领先登山的是李大爷的长子李华欣,二子华盛。华欣已结婚生子,廿五六岁已有了一双
子女,江湖的绰号铁掌神剑。华盛还不足十岁,壮得像一头小牛犊,居然穿一身蓝缎子劲装,
神气极了。 
  两人中间走着的年轻人,英气勃勃,人才一表。天青色的长袍,宽腰带上有两件时麾饰
物:肩袋和荷包。 
  跟在后面的,是三位姑娘。 
  客人是廿岁出头的少妇,水湖绿衫据,云鬓堆绿,珠钗轻摇。腰巾旁悬看一把华丽的护
身匕首。 
  主人是李大爷的长女娟娟,和么女秀秀。 
  李娟娟芳龄二九,曾随乃兄铁掌神剑到过不少地方,见过世面,不但迄今仍没有婆家,
附近大户人家的子弟,根本不敢向李家提亲,提起这位李家的大小姐,没有几个人感兴趣的。
  这并不是说李娟娟是个人见人怕的母夜叉,相反地,她却是襄阳少有的美人。就是因为
她长得太美了,太美而又有才华的女人,难免会与众不同,也让那些家教严谨的子弟心中怕
怕。 
  今天她那一身打扮,就不宜进入大户人家的厅堂。 
  窄袖子翠篮春衫,这种衫极为那些卫道之士所深痛恶绝,虽则这些卫道之士暗地里极为
欣赏这种衣衫,这可以大饱眼福,身上的曲线看得清清楚楚,玲珑透凸,惹火之至。 
  她也佩了匕首,而且多了一个绣花小型的革囊,里面当然有小暗器一类致命玩意。 
  她的妹妹秀秀,十二岁的小姑娘,也和她弟弟一样穿黛绿劲装,小小年纪,已经是出色
的小美人。 
  六个人分为两拨,谈笑风生向上走。 
  “文庆兄。”李华欣向英俊的客人道:“你从江西来,听人说,江湖上最神秘、最骠悍
的邪剑修罗,三个月前在九江闹得风风雨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实际详情我也不大清楚。”文庆兄苦笑:“据传说,天下三大杀手集团之一的青莲社,
受事主委托在芜湖设下陷阱暗杀邪剑修罗,不但暗杀失败,反被邪剑修罗找上山门,将青莲
社搞了个烟消云散,自杀手集团中除名。” 
  “哦!罗兄。”后面的李娟娟接口:“前年我在武昌,就听说过邪剑修罗这号人物,人
言人殊,莫衷一是。罗兄久走江湖,绰号称双绝秀士,荣列武林三秀士之一,见多识广,可
曾见过这个人?” 
  “没有。”双绝秀士罗文庆神色上流外出不屑:“这人很少以真面目出现,与人打交道
时亦甚少自报名号,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是个见不得人的江湖败类,专管闲事手段
毒辣的凶魔,黑白两道朋友都将他视为瘟神,莫不恨之切骨。” 
  “他姓甚名谁……” 
  “从没有人听过他通名。”双绝秀士道:“所以被江湖朋友称为最神秘的人物。” 
  “有机会,我真想会会这个人。”李姐姐像在自言自语:“我不信他真具有毁灭青莲社
的能耐。” 
  “李小妹,你最好不要与这种任性而为的江湖浪人碰头。”那位美丽的少妇说:“据我
所知,与他打交道的人,没有一个人占得了上风,连白道泰斗北天王凌君逸凌大侠,也被他
作弄得灰头土脸,有苦难言,这个人走到那里,那里就有灾难发生,你最好避得愈远愈好。”
  “其实,要说他是神憎鬼厌的恶毒凶魔,当然有点有失公允。”双绝秀士有点讪讪地道:
“一般说来,在那些一二流武朋友中,他的口碑不错。白道豪杰中,也有不少对他有好感的
人。好在这种人从不培植自己的势力,江湖上还能容得下他。” 
  “罗兄的剑术威震武林,名列武林三秀士之一。”李华欣笨拙地提出不该问的问题:
“如果罗兄与邪剑修罗起了冲突,能有把握制胜吗?” 
  “很难说。”双绝秀士不以为忤,淡淡一笑:“武林人最令人诟病的是争强斗胜,人人
都对自己深具信心,在下也不例外,自信有必胜的把握。可惜在下与他从未谋面,也没有什
么利害冲突,很难获得与他较量的机会,碰上了,在下自信有把握可以令他收敛狂态。哦!
华欣兄,令弟华荣这几天一定可以赶回来吗?” 
  “大概可以的。”李华欣道:“昨天舍弟派人从许州赶回来报讯,说早些天在叶县,碰
上了南阳八杰那些人,几乎吃了大亏,所以回程时可能转道,改走桐柏山,因此要晚几天才
能回来。” 
  “哦!南阳八杰?” 
  “是的。家父与他们结怨多年,他们从来就没有占过便宜,舍弟仅带了四个人,他们也
讨不了好。” 
  “唔!华欣兄,这次恐怕你们将有麻烦。”双绝秀士郑着地说。 
  “罗兄的意思是………” 
  “我在河南府,就听说中州第一怪杰活报应杜长河,正前往熊耳山拜访不归客冯斌,要
连袂前往南阳与神枪客路化及叙旧。神枪客是南阳八杰的老大,如果他向活报应和不归客求
助,你们的处境相当不利呢!按行程,这两个难缠的老怪物,这几天也一定会赶到的。” 
  “那两个老怪物没有什么好怕的。”小华盛学大人样,拍拍胸膛神气地说:“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我们李家怕过谁来?什么活报应什么不归客,吓唬别人可以,到襄阳来吓李家的
人,休想。” 
  “俗语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双绝秀士笑笑:“两个老怪物不好惹,在暗处冤鬼
似的和你们死缠,毕竟是头痛的事,小心些总是好的。论真才实学,当然令尊的绝魂剑足以
克制他们,但彼暗我明,且旦夕提防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襄阳是你李家的地盘,人手众多,眼线遍布。”美丽少妇接口:“他们如果前来寻仇,
决不会明来,最佳的自卫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不给他们有动手偷袭闹事的机会。” 
  “对,先下手为强。”李华欣点头同意:“要不是罗兄恰好光临舍下作客,咱们还不知
道两老怪是南阳八杰的朋友,真可能会被他们所乘呢!罗兄,谢谢你。” 
  前面出现一座小小的凉亭,本来老远就看清亭内没有人,没料到接近至廿步内,却发现
亭柱边站着一位年轻青衫书生。 
  这位书生年约二十出头,长得一表人才,身材修长匀称,混身呈现出柔和的线条,既没
有武朋友那般壮硕,亦不像一般读书人那样文弱。 
  众人眼中一亮,不由深深注视书生一眼,但却没工夫思索他是怎么来的,谈说中,施施
然接近了凉亭。 
  “你们才来呀!”青衫书生淡淡一笑:“来得好,来得好。” 
  李华欣一怔,站在了。 
  “尊驾语含玄机。”双绝秀士沉声道:“请教,阁下高名上姓可否见示?” 
  “在下一介寒士,没有显赫的家世可傲人,姓名不通也罢,你就叫我书生好了,我本来
就是书生。” 
  “好,就算你是书生。”李华欣已到了亭口,双方相距约四五尺:“你认识我们?” 
  “襄阳城谁不认识李大少爷?” 
  “但在下并不认识你,哦!你一定有事,请问有何指教?” 
  “有人托我捎封信。”青衫书生伸手入怀:“寄信的人说,只要是李家的人,信就可以
递交。本书生知道李家的爷们,经常来岘山游玩,所以来此等侯。尊府的李园有恶犬,本书
生不敢登门投书。喏!就是这一封。” 
  “我看看。”双绝秀士超越李华欣,伸右手接书信:“这封信………咦!” 
  双绝秀士没安好心,从书生的对话中,已知道对方不是好路数,所以想利用接信的机会,
擒住书生以便查底细。 
  一招金丝缠腕落空,书生的手灵活得很,不但已经在间不容发的危机中收回,而且将书
信用两个指头弹出,以奇快的速度飞旋而出迎面射向双绝秀士的脸部。 
  信掠双绝秀士的右耳旁而过,居然发出了啸风的声音,可知书生的弹劲十分惊人。如果
双绝秀士事先未提高警觉,必定难逃书信的打击。 
  双绝秀士反应超人,一抓落空便知不妙,及时身形左闪,而且收手急抓掠来的书信;可
惜晚了一刹那,抓不住快捷无匹的书信。 
  李华欣也早有准备,立即身形一挫,大喝一声,左手一抬,一枚飞钱破空而飞。 
  书生不上当,哈哈两声朗笑,向地面一伏,斜窜而出,竟从侧方的亭栏下窜越,远出三
丈外去了。 
  那枚飞钱突然一化为三,歪歪斜斜分三方折向飞旋,然后在两丈外复聚,方变成直线鱼
贯飞行,在四五丈外翩然坠入树林中。 
  书生却出现在相反方向,在亭的左侧长身而起。 
  李娟娟到了,娇叱一声,挟香风欺入,右手五指半屈半伸,疾探书生的胸口,志在书生
胸口任脉的一串大穴。上控喉结,下含鸩尾,任何一穴被点中,不被制住也将受内伤,看劲
道便知那纤纤玉手非常可怕,决不是轻手法。 
  “你也未免太狂了。”书生自袖内抽出折扇,真不客气地向上一拂。 
  李娟娟不得不改点为抓,玉掌一沉,抓住了上拂的折扇,停下马步夺扇。 
  可是,突然感到扇上传来一阵无可抗拒的浑雄劲道,不但逼散她的抓扣真力,而且扭力
及体。 
  一声惊呼!李娟娟像被狂风刮起,斜刮出两丈外,几乎失足踏倒,粉脸变色。 
  “哈哈哈哈……” 
  书生狂笑声震耳欲聋,身形疾射入林,徐徐而去。 
  “李兄,追不得。”美丽的少妇急叫:“遇林莫入,追不及了。” 
  李华欣及时止步退回,脸色极不正常。 
  书生能先一刹那避开他百发百中的三星追月飞钱绝技,委实令他心中暗惊,极感不安。
  小华盛拾起了书信,念道:“绝魂剑李大爷亲启。内详。” 
  信是封了口的,按理必须交由李大爷亲拆。但寄信的方式饱含敌意,信上又没具名,极
为可疑。 
  李华欣是个敢担当的人,略一思索,毅然拆封查阅。 
  看完,他怔住了。 
  “谁的书信?”避在一旁的双绝秀士关切地问。 
  “没具名。”李华欣摇头。 
  “说些什么?” 
  “说半个月前,舍弟的车在叶县汝河北岸肇事,恶意造成严重车祸,死了十四个人。”
  “哎呀!” 
  “致信人要求家父出面,至叶县善后,交出凶手向官府投案,赔偿死者家属的损失。”
  “有点不妙。”双绝秀士苦笑。 
  “舍弟在叶县与南阳八杰冲突,派回传信的人语焉不详,必须等舍弟返家时,方能知道
出事的经过。如果死的是八杰的人,哼!那是他们该死。”李华欣冷冷地道:“要求咱们向
官府投案上有此理?” 
  “刚才那书生,很可能不是南阳八杰的人。”李娟娟心细如发,想起刚才所谈论的事:
“如果是,他该按江湖规矩要求处理,为何要求向官府投案?” 
  “应该不是八杰的人。”双绝秀士语气并不怎么肯定,眉梢眼角杀仇怒涌:“如果是,
我罗文庆和他们没完没了。哼!我会查出这家伙的底细,下次他休想脱得了身。华欣兄,咱
们回去吧,你爹必须早谋对策。” 
  六个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下山约半里地,双绝秀士突然低声道:“华欣兄,你们先走,不要回头张望。” 
  李华欣会意地点头,脚下一紧。 
  双绝秀士闪在路旁的大树后,隐起身形,像头伺鼠的猫,极有耐心地静候笨鼠出穴。 
  久久,前后不见动静。 
  这是山径转角处,上下皆可看到半里外的景物。 
  路两侧树林茂密,野草丛生,视野有限而且不易越野而行,虽则山的坡度有限,行走却
极不方便。 
  因此,上下山的人势必沿路行走,不可能越野自找麻烦。 
  准备不再枯等,刚准备长身而起。 
  “等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身后传来了嘲弄意味十足的清朗嗓音:“你应该学我,躺在
树上睡大头觉。你瞧,我这不是安逸得很吗?” 
  他扭头一看,心中暗惊! 
  青衫书生在三四丈外的一株大树横枝上,跷起二郎腿,斜躺着流露出写意的神情。 
  以他的耳力估计,白天里像这种有枯草落叶的地方,没有人能接近他身后十丈内而不被
发觉,这书生是怎么来的? 
  “阁下好像来了好一会了。” 
  他沉着地说,举步缓缓踏草而行向树下走。 
  “不错。”书生若无其事地道。 
  “阁下高明。” 
  他冷笑,泰然自若取出扇囊中竹骨画兰花图案的折扇。 
  “好说好说,谢谢夸奖。” 
  “你明白你的处境吗?” 
  “很险恶是不是?” 
  “对,很危险。” 
  “不见得。” 
  “你阁下不必强作镇定,下不来了,阁下。” 
  “如果下不来,我又何必向你打招呼?”书生没有丝毫移动的意思:“你不是镇定的工
夫不到家,正想放弃守株待免的笨主意走掉算了吗?距地两丈,你无奈我何。你往上跳,我
就向下坠;你跟下,我又往上跳。哈哈!你又能如何?” 
  “你知道我双绝秀士罗文庆的名号,所以故意作弄在下?”双绝秀士恨得心底冒火:
“你想和在下比轻功提纵术?” 
  “正是此意。”书生仍然笑容满面:“你姓罗的自以为英雄了得,眼高于顶目无余子,
自认为凭一把剑及一身并不太差的轻功就可以横行天下,啸傲江湖,所以取名号为双绝。现
在你手中无剑,除了与本书生比轻功外,你毫无作为。” 
  “阁下既然知道罗某的身份,当然也知道罗某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书生抢着道:“你老兄有一位忠心耿耿的仆人兼朋友,叫泰山王
乔庄。这位仁兄天生神力,单手可举千斤巨鼎,是泰山有名的绿林山贼,被官府困住,眼看
要被擒砍脑袋。你阁下无意中经过,一时兴起惺惺相惜,夜入重围把他救出死境,他感恩图
报,跟随在你身边暗中保护你的安全,他成了你的影子。但你是白道中的江湖游侠,他是绿
林大盗,如果走在一起,那还像话吗?所以他始终隐身在一旁,永远在暗中默默地尽心回报
你的恩情。可是,你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 
  “那位老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以为你与朋友游山,决不会发生意外。所以,我敢跟你
打赌,他一定在下面的岘山村睡大头觉,你不可能利用他那霸道的小飞叉夹攻我了,你敢不
敢赌?” 
  “啸声可以远传十里外,在下一定可以把他召来,在下只须看住你就成。他的小飞叉,
五丈内百发百中,你死定了。” 
  “等你把他召来,本书生我恐怕早就到府城快活去也。” 
  “你阁下到底是谁?”双绝秀士改变话题套口风,显然知道书生的话有道理。 
  “你去猜吧!阁下,回去告诉绝魂剑,叶县那些狂死的人,每人要赔偿纹银千两。以他
的财力来说,只不过九牛一毛。如果他不肯,他将会后悔八辈子。” 
  “南阳八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赔偿的必要,武林恩怨各自了断,死了认命,你阁
下无权架梁管闲事。现在,你阁下故意向罗某挑衅,这是你我两人的个人恩怨,必须你我两
人了断,各凭艺业拚个你死我活,罗某决不会放过你。” 
  “你不配………好!哈哈哈……” 
  双绝秀士忍无可忍,突然飞跃而起,不作势不起步,一鹤冲霄扶摇直上,折扇已蓄劲待
发。 
  狂笑声中,书生已斜飞两丈,快捷而轻灵地飘落,在一阵枝叶簌簌怪响中,穿枝入林,
向南如飞而去,三两闪便消失在林木深处失去踪迹。 
  双绝秀士追了半里地,追出几头惊窜的野免,只好悚然放弃追逐,沮丧地回头觅路下山。
  半里外,李华欣五个人隐身在路旁的果林内,凝神倾听上面的动静,许久许久,只等得
一个个心中发慌。 
  首先小家伙李华盛就憋不住,小孩子耐性有限,吵着要往上走回去接应,总算被乃姐所
强制止住了。 
  最后,他们听到那阵狂笑声! 
  他们终于看到有人下来了,是脸色不正常的双绝秀士。 
  当他会合在一起通过岘山村后不久,一个村夫打扮、身材魁梧的大汉,大踏步出了村口,
走向通官道的小径。 
  路右一株杏树后,踱出了青衫书生,折扇一伸,劈面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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