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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猎人》


第二十一章



  玉树秀士与凌云燕,已经是公开的情人。 
  他俩早就双宿双飞,众所周知的无名有实江湖情侣。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并非大逆不
道的事;在讲伦理的人心目中,却是不可原谅的姘头。 
  上房中,气氛不寻常。 
  “你一定要帮我用飞刀毙了她们。”玉树秀士羞怒不但未消,而且更旺:“毒心郎君奚
星主,已经在她们房中放入泄毒管。你在外廊等候,策应奚星主。” 
  “云飞,奚星主的五毒十分灵光,他一个人就够了,用不着我呀!难道你对他没信心?”
  “防备意外,有此必要。”玉树秀士阴森森地说:“金蛇洞的人,都练有某种神功,体
内的辟毒功能,均比一般人强。如果她们发觉有异,中毒不深冲出房外,就得靠你的回风柳
叶刀了。” 
  “我不去,云飞,不要逼我滥杀。” 
  凌云燕总算还有良心,拒绝以飞刀杀人。 
  “你……” 
  “云飞,我与她们无宽无仇,而且……”凌云燕幽怨地注视着他:“而且,我知道并不
是她们故意给你难看,而是……而是……” 
  “你说什么?” 
  玉树秀士拍桌而起,怒容满面。 
  “云飞,难道不是你有意去勾引她们?”凌云燕吓了一跳,可可怜怜地哀求:“不要沼
惹她们,求求你,如果失败,后果是非常严重的,金蛇洞的人,武功道术字内称尊,他们报
复的手段是极为可怖的……” 
  “你少给我说泄气话。”玉树秀士粗暴地揪住她半掩的胸襟,狂地一推,将她推至床口,
几乎倒在床上:“我如果有意去勾引他们,为何不改用迷魂药物活擒?” 
  “云飞……”她泪珠流下双腮。 
  “飞燕,不要误会我,好吗?”玉树秀士收起狰狞面目,走近坐在床口,温柔地挽抱住
她并排坐,在她类旁绵绵地亲吻:“这是有关本会声威的事,你我的荣辱是一致的,必须除
去仇敌,保持本会的声威。 
  何况你去策应,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奚星主的成功率有八成以上,可能根本用不着你出
手。听我的话去做,我知道可以信赖你,别让我失望,好吗?” 
  紧接的抚慰行动,在在皆表明玉树秀士是个花丛老手。从粉颊移至小嘴,从粉颈吻到香
肩…… 
  “哦!我可爱的小飞燕……” 
  情意绵绵的呢喃,手也更动得热烈,拉开了衣襟,吻上了晶莹如玉的酥胸,手贪婪地抚
弄裸露的双峰。 
  一声嘤咛,凌云燕倒在锦衾上,脸上的激情可爱极了,半裸的胴体热烈地回报情人的激
情爱抚,娇喘吁吁,裸露的玉臂像蛇一般,缠住了压在她身上狂热的身躯,情欲之潮已升至
顶点。 
  “我……去……”她如醉如痴的呢喃。 
  灯突然熄灭,传出令人血脉贲张的声浪。 
  内间的小窗外,欧玉贞缩小得像一头猫,用耳贴在窗缝上,倾听房内的声息。 
  窗已密闭,无法看到房内的情景,里面两男女都是拔尖的高手,她怎敢撬窗窥伺? 
  她感到全身起了异样变化,心跳如小鹿乱撞,一咬银牙没有勇气再听,悄然退走。 
  口口   口口   口口 
  将近三更,金蛇洞的两个美女郎,莲步轻移踏入院中,绕过走廊。 
  客店仍在忙碌,灯火通明,有些晚到的旅客还在忙着洗漱或要店伙送膳食。 
  上房区的照明灯笼迎风摇曳,不时有店伙走动,有女眷的旅客们大多数都安歇了。 
  走廊的后端,壁角突然移出三个人影。 
  两个女郎毫无戒心,向自己的房间走。白衣女郎从腰带间取出房门钥匙,准备开启房门
的长型套锁。 
  “喂!你说。”花非花的男人嗓音学得并不像:“如果你房中有人放了致命的毒物,你
怎么办?” 
  “换房间呀!真笨。”欧玉贞也用变嗓回答。 
  “你们说的都是废话。”煞神用变嗓道。 
  “怎么是废话?” 
  “你们又不是沉鱼落雁天仙化人的大美人,谁会化工夫在房里放毒物计算你们?” 
  白裳女郎刚抓住锁,闻言立即放手并游目四顾。 
  院子对面的走廊,有一间客房虚掩的门,本来推开一条缝的,这时完全关上了。 
  在对面的人,不可能看到门缝的闭合。 
  但绿裳美女郎却像未卜先知的神仙,身形一闪,便越过三丈余宽的院子,现身在走廊上。
  左掌虚空按出,房门似被巨锤撞击,猛然急启,狂风一涌而入。 
  这间上房住了一对中年夫妇,直挺挺和衣死在床上,是被击中天灵盖,震裂了颅骨而死
的,已经死了将近半个时辰了。 
  后窗已毁,人是从破窗逃掉的。 
  阴谋败露,怎敢不逃。 
  煞神等三人,也向暗影中一窜,绕出一条防火巷,登上屋瓦如飞而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玉树秀士失了踪,这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 
  店中出了两条人命,店东的麻烦大了。 
  同住在客店中的两位江湖同道,验出两女郎房中之毒,是春秋会西路星主毒心郎君的五
毒。 
  旅客的流水簿上,绿裳女郎的姓名是金文文,白裳女郎是金盈盈,是从四川来的。 
  两女郎不走了,钉牢了玉树秀士那些手上,并毫不客气地提出警告:玉树秀士和毒心郎
君如果不出面了断,后果自负。 
  事情闹开了,玉树秀士那些手下怎敢动身一走了之?只有在店中等侯变化。 
  当然,他们知道金蛇洞的人,不会把账算在他们头上,冤有头债有主,金蛇洞的人并非
是不讲理的。 
  第三天一早,留在客店的玉树秀士七个手下,偷偷混在北上的旅客人丛中溜走了,两位
女郎故作不知,任由他们溜走。 
  午正时刻,两女郎却飘然出游,没人知道她们的去向,车和行李都寄放在店中,想必不
会去远去久。 
  天刚黑,城北的荒野中,五个黑影悄然急行,时走时停小心翼翼。 
  大道两旁都是田,人不能把毫无规则的田埂当路走,唯有这一带有些荒野,是仅有的夜
间秘密潜行的通路,越野而走利用草木掩护,应该是安全的。 
  远出两里地,右面是结穗累累的稻田,荒野的范围缩小,必须沿左面的小段荒地通过。
  领先的人隐身在一丛茂车旁,向前面用目光搜索可疑的征候。 
  下弦月即将西沉,星光朗朗,田野中蛙声震耳,荒野里出声唧唧,大地黑沉沉的,视线
有限。 
  “过了前面荒野,便可绕向北方。”毒心郎君低声道:“六七里便可岔出到达官道了,
但愿不要发生意外。” 
  “不可能有意外。”玉树秀士拉近跟在身后的凌云燕:“飞燕,她也走在前面,发现可
疑的人,务必用飞刀杀死他。” 
  “也好,我和奚星主走在前面。”凌云燕乖顺的说,举步向前。 
  “噤声!”走在前面的毒心郎君奚玉郎低喝,身形尽量挫低:“左前方卅步,有物移动,
小心!” 
  不是有物移动,而是人在谈话。 
  “那春秋会的奸小辈,以为小姐只有两人,所以一定先躲一些时日,再悄悄溜之大吉。”
一个洪量的嗓音清晰传来:“这一带分配给咱们几个负责撒网,很可能等到几条小鱼。不过,
我估计他们还得躲几天,这几晚咱们用不着太辛苦。” 
  “那可不一定哦!”另一人说:“那小辈的手下已溜走了一天,狂小辈一定十分着急,
很可能冒险溜走前往襄阳与那些人会合,如果让他逃掉,咱们金蛇洞的人,脸往那里放?诸
位千万大意不得。” 
  玉树秀士五人心中一凉,暗暗叫苦。 
  对方说撒网,必定人手充足,伏在暗处等鱼儿入网。显然前面埋伏的人相当多,想偷越
封锁线危险极了。 
  “糟了,金蛇洞果然有众多人手,暗中保护两个鬼女人。”玉树秀士沮丧地道:“幸好
咱们是逐段潜行的,几乎一头栽进他们的网里。” 
  “怎办?硬闯?”凌云燕心虚的说:“如果不能一举快速歼灭这几个人,那就……” 
  “那是不可能的,敌陪我明。”拘魂手丘斌更是心虚:“而且金蛇洞出来的人全是武功
超绝,道术通玄的高手,加之心狠手辣,来暗的更是威力倍增,谁受得了?” 
  “那三个通风报讯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可将咱们害惨了。”太平箫萧太平苦笑道。 
  “那三个混蛋真该死,我要把他们的根底查出,剥他们的皮。”玉树秀士咬牙切齿咒骂:
“天杀的鬼女人,我们总不能一直躲下去,先回去再说。” 
  他们一直在城外码头区藏身,武昌县城是水陆交通中枢,人口四五万,在城厢躲藏十分
容易。 
  回城厢躲藏是唯一安全的办法。但除非能扮爬虫,从稻田中爬行,否则休想安全通过封
锁线。 
  要他们爬稻田,凌云燕怎能爬。 
  “如果我所料不差,城厢附近恐怕已有人撒网了。”太平箫反对折回城厢躲藏。 
  “你有何好办法?硬闯?”玉树秀士问。 
  “他们封锁了北行的路。” 
  “那是一定的。” 
  “他们不可能久留。” 
  “应该和我们一样,急于离开。” 
  “咱们先往西走,出其不意必可成功。” 
  “往西?” 
  “走武昌府暂避风头。”太平箫肯定地说。 
  “你难道忘了,他们亦是要去武昌府?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正因如此,咱们才能出其不意,他们必定料到咱们不敢西行,所以西面一定未予封锁。
何况府城内有我朋友,避一年半载亦毫无问题。” 
  “好吧!往西!”玉树秀士当机立断:“必要时咱们走水路到襄阳。” 
  说走便走,五人悄然后退折向。 
  口口    口口    口口 
  宫美云是最佳的导游,对武昌府城的名胜了如指掌,更是游玩的好伴侣,大方亲昵,女
性风情撩人情思,处处表现出大户人家千金的气质。 
  有这种美丽、热情、大方、有权势的千金做导游,愉快方便是意料中事。 
  符可为像挖到了一座金矿,尽量显露他京都权贵子弟的风采。 
  宫美云带他到府城西关外一座宏大的巨宅,会见了他的兄长宫继宗及姐姐宫月云。 
  这座巨宅亦是宫天抚宫大爷的产业,平常作为招待外宾住宿之用。 
  官家府城内的住宅一向不留外客,在府城众所皆知的,纵使是亲朋好友,亦均招待住宿
于对街的馆舍内。江湖上的朋友则招待住宿西关外的巨宅。 
  西关外的巨宅,占地甚广,不但有假山庭园,且有一个面积半顷的人工湖。宫家兄妹,
经常招朋引类在宅内花天酒地。 
  宫继宗年已廿五六,已有了一妻一妾,仍经常在外花天酒地。 
  官月云亦是同样的货色,有了夫婿,却在外招蜂引蝶,连夫家都视若无睹,别人当然更
无置琢的余地。 
  出了宾阳门,乘了自备的小船畅游东湖。 
  小船乘坐了五个人,除了符可为和宫家兄妹舛,另一位亦是府城豪绅杜晋元之独生女杜
兰英。 
  一上船,官继宗便缠住了符可为。 
  这位豪少读了几年书,每次考试均名落孙山后,从此不再念书,跟着他家护院师父学了
几年武功,拳脚刀剑居然小有成就。由于人生得雄壮,在豪少之间打架,只嬴不输,所以颇
以自己的身手自豪。 
  小船上阴盛阳衰,小姐们都坐在后舱,只有两位男士坐在船头,显然宫大公子有意缠住
符可为,不知是何居心? 
  “柯兄在京都就读,除了国子监的骑射功课外,曾否向贵府的护院师父学过武功?”宫
大公子对本地的风景毫无兴趣,土生土长看多了便不以为景啦! 
  “京师武风很盛,年轻人喜欢赶时髦,小弟也不例外,曾蒙东厂一位档头指点了三年拳
脚功夫,亦随京都三剑客学了几手剑法,无奈小弟资质鲁钝,仅学了几招花拳绣腿,以及几
手劈柴的剑式。”符可为苦笑地自嘲。 
  “我想这是柯兄的谦辞吧!”宫继宗笑笑。 
  符可为已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 
  果然不出他所料,官继宗一把扣住了他的手,十指一收。 
  他亦运劲反扣,各自扣得牢牢地,立即发力,要将对方的指骨压裂,同时往自己的身旁
扳。 
  符可为装得相当吃力,几经拉锯,最后完全稳下阵脚,甚至逐渐将对方的手扳得徐徐外
倾。 
  宫继宗片刻便挣得脸红脖子粗,气息重浊,幸而能支撑住手臂不倒,以后便成了短期的
小拉锯,双方都无法把对方的手折倒。 
  坐在后舱的三女,一直留意符可为两人的举动,看清较劲的情景,势均力敌显然难分胜
负。 
  “宫公子,你何必欺侮你妹妹的朋友?”杜兰英替宫继宗解围,她已看出他支撑不了多
久:“好像你找到了好帮手,柯公子一定可以帮你对付文昌门那些泼皮。” 
  “哥哥,不许你把柯公子扯进你那些酒肉朋友堆里。”宫美云郑重地说:“他是我的朋
友,知道吗?” 
  “你急什么?”官继宗放手邪笑:“臂力大没有多大用处,要会武艺才能派上用场,改
天我要试试柯兄的拳脚功夫。” 
  “你敢?”宫美云美目一瞪:“你别想动歪脑筋带他去替你们帮腔助势。玄伟,不要理
他。” 
  “宫兄,究竟怎么一回事?”符可为问。 
  “哈哈哈……”宫继宗大笑:“现在我不便说,反正我交你这位朋友,我会让你在本府
受到礼遇与欢迎,保证宾至如归。咱们男人有男人的去处,别让舍妹几个黄毛丫头缠住了你。
明天,我到客店找你,这就说定啦!” 
  笑,并不一定表示真正快乐。 
  宫继宗的笑声,让有心人听得心中发毛,那不是表示快乐的笑声,而是别具心意的表示。
  符可为的脸上也流露出笑意,这种笑意也另有含义,真正的含义只有他自己心中明白。
  “你休想。”已为人妇的宫大小姐月云亦说话了,毫不尊重乃兄的权威,向乃妹美云低
声道:“将宫公子请到我的兰园来。” 
  “明天我陪你们,免得有人说闲话。”杜兰英妖媚的瞥了符可为一眼,也许该称是暗送
秋波,勾引男人的眼被确是动人:“你们大哥是有心罗致人才,其实对你们也有利,何必扫
他的兴?至少可以让你大哥出面,把他公然往家里请呀!” 
  杜兰英的话意充满了暧昧。 
  “不行,家父不许带外人居留,大哥只会把他往那些脏地方安顿,我可不上当。”宫美
云摇头道。 
  当晚,宫二小姐在五福酒楼宴客,主客是符可为,陪客是宫大小姐和杜兰英。 
  府城人士,都知道这些豪绅们的底细,大闺女设宴招待男宾,见怪不怪视同理所当然。
  口口    口口    口口 
  回到客店,已经是三更时分。 
  符可为本来有了六七分酒意,有酒意才能放浪形骸,在众香国中周旋,能保持不醉,已
经难能可贵了。 
  由宫家的两名健仆半拥半扶送回客店,交给书僮永霖之后,便回去覆命不再逗留。 
  上房分内外间,扮书僮的银花女煞沙永玲助他漱洗毕,回到内间,他脸上已看不到醉意。
  “如何?”他接过银花女煞奉上的茶低声问。 
  “派人串通店伙骗我外出,共搜了两次。”银花女煞低声回答:“搜行李的人全是行家,
手法熟练无处不届;如果爷事先不说,我真不敢相信一个豪绅,会豢养有这种精明干练的行
家。爷,你必须小心。” 
  “我知道,小玲。”他冷冷一笑:“官家房舍众多,机关密布森严,不留外客,没有机
会辨认恶贼的身份,只好改从这些狗男女身上打主意,早晚我会进去的,必须费些心机找出
恶贼的藏匿处,我会小心应付的。哦!普超尘兄那些手下可有消息传来?” 
  “舒白云舒执事传来口信,全城宫家的大小宅院,皆不曾发现可疑人物进出,宫老狗的
伪装豪绅十分成功,毫不引人注意,请爷要加倍小心防范意外。”银花女煞的确是个精明的
助手:“左邻客房的旅客很可疑,可能是宫家派来的眼线。” 
  “不,那是杜家的眼线。”符可为肯定地说:“杜晋元杜老爷,有闺女和我打交道,不
放心而派人来监视的。放心,他们对我无害。” 
  “我会留心他们的,杜家的人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我不在时,你要特别小心。”他郑重叮咛:“一有风吹草动对你不利,必须断然处置
远走高飞,不要怕误了我的事,我可以用另一种方法去进行,知道吗?” 
  “爷,我是很机警的。” 
  银花女煞忘了白己是男装,不自觉嫣然一笑,女性韵味十足。 
  “我耽心你太过自信,小玲,你最好在机警之外,再加上一点谦虚,脚底多抹些油。万
一你有所闪失,我将终生难安!”他突然忘形地一把将银花女煞拥入怀中。 
  “纵使如此,我亦心甘情愿的。”银花女煞柔顺地偎在他的怀中。 
  “不,这是我与徐长风之间的事,让你介入,已不应该,万一再发生意外,我……”他
松手缓缓推开怀中的娇躯。 
  “爷难道忘了我与徐长风之间的命债未清?我当然有权介入此事。”银花女煞反将娇躯
贴得紧紧的:“甚至连煞神和妃妹他们都有权介入,但你却刻意让他们置身事外,这样做是
否有欠公平?当他们未能在约定地点得知你的行踪时,你可知他们心中的感受?”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符可为叹了一口气:“我追蹑徐家父子,除了索取朋友的命
债外,主要的目的是追查天龙剑陆超的下落,这件事与其他人无关,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身边人手一多,难免照顾不周,万一有个意外,岂非使我负咎终生?” 
  “爷未免多虑了!我们这些人都是天生玩命者,生死等闲,一切后果都会自己负责,你
所说的不是理由。”银花女煞狐疑地望着他:“你是否嫌我们的名声不好,有玷你的清誉?”
  “清誉?我有鬼的清誉!你以为我是圣人?”符可为笑道:“你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恨
不得要食我的肉寝我的皮?” 
  “是吗?”银花女煞笑笑:“我倒是认为天涯怪乞对你的评语甚为恰当。” 
  “哦!他怎么说?” 
  “记得在山西分手时,他说你是黑道作风,侠义胸怀。”银花女煞笑道:“这些日子相
处以来,你的所作所为,令我感觉到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我认为老怪乞对你所下的评语
非常中肯。煞神他们亦必然有此同样的看法,否则怎会心甘情愿地追随你?” 
  “那是你们的眼睛脱框。”符可为笑道:“日后你们会发现我不是你们心目中想像的
人。” 
  “我们对自己的看法有信心……” 
  “好了,好好安睡吧!”他突然提高声音,暗中打出有人监视的手势:“明夭我还得应
付宫二小姐呢!” 
  “是的,爷。” 
  银花女煞也提高声音,收拾茶具退出外间睡处,有条不紊整理睡具,安枕置衾从容不迫,
在在皆表现出他是一个勤奋细心的书僮。 
  房间有几座明窗,侧方的明窗上空,有个黑影用珍珠倒卷帘上乘轻功,悬挂在檐下,明
窗的油绵纸戳破了一个小孔,由小孔向内窥视。 
  口口    口口    口口 
  宫美云完全被符可为吸引,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安份的浪女,本城有身份人家的子弟见了
她有如避瘟疫? 
  而那些花心大少与风流子弟,却以她为目标,热烈地追逐在她裙下。 
  这次,她总算遇到令她芳心枰然的如意郎君了,找到了结交的好机,有计划的张开情网,
捕捉这位一切皆让她神魂颠倒的俏郎君。 
  她知道,她的大哥不放心一个京都来的陌生人,正在策划计算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而
她的姐姐似乎亦在打他的主意,心中当然不愿意。原本要将他带往其姐的兰园之念头,亦因
此而打消。 
  翌日一早,她便派仆人把符可为请至杜兰英的清风园。 
  清风园是杜晋元杜老爷的产业,通常只供女眷使用,由其独生爱女杜兰英主管,园内有
亭台花榭,是宴游的好地方。 
  她不希望大哥带坏了符可为。 
  男人们在一起,除了追逐酒色之外,便是舞枪弄棒,与其他街坊恶少争雄长,做不出什
么好事。 
  她更积极防范其姐在符可为身上打主意,以免被她占有她的如意郎君。 
  她和杜兰英在小阁中,陪同符可为早膳。 
  食物精致,有美女相陪。 
  符可为毫不拘束,谈笑风生,态度温和有礼中也流露出不算逾越的风流子弟狂态,说些
不伤大雅的挑情艳语,把两个艳娃逗得流露出冶荡风情,拉近了异性间的距离。 
  杜兰英是东道主,陪他俩遍游园中佳景。 
  清风园位于郊区,占地甚广,亭台楼阁都是独院式的建筑,是本地的有名花园之一,游
一趟真须要老半天。 
  杜兰英陪他俩到了荷风阁,便知趣的偕侍女走了。 
  荷池广约六七亩,满地荷菱含苞,四周花树一片清丽。 
  荷风阁建在池中心,有九曲桥连接陆地,近阁的一曲是吊桥式的,绞起桥板便断绝了往
来。 
  杜兰英借故有事待理,把他俩留在阁中赏荷或者划舟。 
  游了老半天,姑娘们理该疲乏了。 
  宫美云并役感到疲乏,但却装得像弱不禁风,大方地搭住他的臂弯,在阁中的栏上坐下,
俏巧的摘下香罗帕,有韵致地轻拭粉颊的香汗,红馥馥的面庞没施脂粉,显得更为俏丽可人。
  符可为轻挽住她的纤手,微笑着侧过脸注视着她上 有点不克自持,不仅是美丽的面庞
令人心荡,因微汗而诱发醉人体香更是诱人。 
  “你……你看什么?” 
  她也被符可为神秘火热的绵绵目光,引起体内某一种神秘的波动,如娇似嗔地白了符可
为一眼,粉颊红晕上涌。 
  “丽质天生,国色天香。”符可为轻抚她的纤手,微笑令她心中一荡,手上传来的感觉
也让她意乱倩迷:“美云,我总算明白秀色可餐的意义了。” 
  “油嘴!” 
  她浑身一热,装腔作势要抽回手。 
  符可为趁势一拉,瓦解了她的抽势,嗯了一声,她娇躯半转,乘势倒在符可为怀中。 
  投怀送抱一切出乎自然。 
  强力的拥抱,她像是一跤跌在云端里,闭上水汪汪的明眸,象征性的扭动火热的娇躯。
  “美……美……云………” 
  符可为也心中一荡,虎目中有异样的光芒,感觉出心跳加快了一倍,想控制也力不从心,
手上一紧。 
  “嗯,玄伟,你……你……” 
  “哦!我………” 
  符可为猛然一怔,手上的力道一弛。 
  “你对我可……可是真心?”她偎在符可为怀中呢喃,粉颊偎在那壮实的、热烘烘的胸
膛上。 
  “美云,相信我。” 
  符可为在她耳畔柔声低语,手在她身上温柔的轻抚。 
  “我总算遇上让我倾心的人了,那……那就是……你……”她如醉如痴,快要瘫痪在符
可为怀中了。 
  “如果令尊不嫌弃,带我去拜见令尊,好吗?美云,让令尊看看我是否配得上你……”
  “我爹俗务太忙,过几天好不好?” 
  “哦!令尊家大业大,是不是回茶园田庄去了?” 
  “我也不知道……嗯!你……你好坏……” 
  符可为的手触及她胴体敏感的地方,一股奇异的浪潮冲击着她,本能地娇吁吁,吐气如
兰,像蛇一样在符可为怀中扭动,迷失在这阵野性的浪潮里。 
  男想女,隔重山;女想男,隔纸一张。 
  符可为感到一阵迷乱,激情的吻上了她灼热的樱唇。 
  四野无人,借大的清风园静悄悄,良辰美景孤男寡女,百无禁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发乱钗横,罗孺半解,羊脂白玉似的酥胸,足以令人升起熊熊清欲之火。 
  符可为已不克自持,本来就有意撩起这荡女的情欲之火,绵绵的亲吻从颈下延至醉人的
酥胸。 
  罗衫轻解,她快要成了不设防之城。 
  九曲桥的中段,传来一声轻咳。 
  她极不情愿地急急拉起衣襟,掩住了裸露的酥胸玉乳。 
  “兰英……你……” 
  她一面掩襟上面坐正身躯急怒地娇叫。 
  “不是杜小姐。”符可为也急急坐正身躯低声说。 
  是一位美得令人心跳的女郎,穿一袭月白色云裳,薄薄的窄袖子衫裙,把高耸的酥胸衬
得更为意火,水汪汪的媚目具有拘魂慑魄的魅力。 
  女郎虽已目击到两人亲蔫的情景,但似乎并无惊讶之色。 
  “你是什么人?” 
  宫美云恼羞成怒,根死了这不知趣的女郎,破坏了她意乱情迷的享受,跳起来大发雌威,
一面慌乱的整理凌乱的衣裙。 
  女郎的发型与穿着,已表明了不同的身份,绝对不是园中的侍女。 
  “我来找这座花园的主人。”白裳女郎等两人整理妥衣裙,这才慢慢接近:“这鬼花园
楼阁甚多而且分散太广,人躲在这里,人手少真难搜得出来,所以我要找人问问。” 
  官美云是清风园的常客,园中的仆妇侍女她几乎都认识,被撞破好事的恼羞并没冲昏了
头,一眼便觉得眼生,因此喝问是什么人。 
  一听口气,她完全明白果然是陌生人。 
  她应该假装淑女到底的,但她已嗅出了危机,女郎的口气不对,不能再装不懂武功的淑
女了。 
  “该死的贱人,你撒野撒到私人内眷禁地来了,真不要脸。”她暴怒的向踏入阁门的女
郎冲去,脚下轻灵快捷:“你既喜欢偷看这种事,何不自己去找男人……呃……” 
  她真该从女郎的口中听出危机,便不至于毫无戒心暴怒地冲上揍女郎的耳光了。 
  符可为虽然一度情不自禁陷入激情中,宫美云投怀送抱主动积极的激情,与完美诱人的
胴体,的确让他有点把持不住,虽则他是有备而来,也不由自主动了情欲。 
  但他是清醒的,激情因外界的打扰而倏然消退,暂时被情欲迷失的灵智陡然恢复清明,
已看出这位艳媚的女郎来意不善,不是寻常人物,一怔之下,反应慢了一刹那,无法及时阻
止宫美云的冲动,一把没抓住,宫美云已在泼辣的挖苦咒骂声中,冲出举手冒失地一耳光掴
出。 
  揍耳光自己最危险,手一动自己就首先空门大开,对方除非真的反应迟钝,或者身手差,
不然极易抓住空隙反击。 
  噗啪一声怪响,有人挨耳光和受到打击。 
  宫美云出手非常的快,但白裳女郎更快,真有如电光石火,根本就不招架宫美云掴出的
纤掌,斜身切入伸掌首先在宫美云仍然酡红的左颊挥了一掌,再反手一掌劈在右耳门上,像
是同时击出。 
  宫美云即使是身手超级的女英雌,在毫无防备之下,那禁受得起掌劈耳门的重击?呃了
一声,扭身摔出文外,扭动了几下蓦然昏厥。 
  符可为吃了一惊,女郎出手之快与熟练,赫然有精练名家的声势,劲道收放自如,揍人
的动作居然不带丝毫火气,委实令他悚然心动。 
  强烈的戒心刚兴起,女郎已找上他了。 
  “你更可耻!来此躲灾避祸,却仍在勾引女人。” 
  女郎声出人动,倩影迎风压到,似是一道闪光,纤掌光临他的左颊。 
  此时此地,唯一正确的行动是反击。 
  但他不能反击,还不知对方的来意呢! 
  间不容发地向下一挫,先躲闪再说,知道女郎出手的速度惊人,他掏出真才实学加快速
度躲闪。 
  女郎一掌落空,蓦然一惊,脸色一变,如影附形用上了惊人的身法与速度,连发三掌。
  年轻气盛不服输,这是一种本能反应。大多数冲突,皆因这种不服输的心理反应所造成
的。 
  女郎一掌落空,被符可为空前快速的摆脱身法所惊,激发了不服输一定要比对方强的心
理反应,不假思索的用上了绝学,毫不考虑后果追逐,向朦胧难辨的闪动身影连发三掌,情
急下重手,求胜心理过切。 
  符可为虽知女郎身怀绝技,亦知她认错人,但苦无解释机会,更没料到她会突下重手。
  第二掌便被击中,猝不及防,心理上没有准备,一股狂飓似的暗劲一涌而至,远在丈外
击中他的左肩胛骨。 
  他如中巨锤撞击,连退了三步,最后稳住身形。 
  “该死的女人!”符可为咬牙叫: 
  “你对不相识的人居然下此毒手,饶你不得。” 
  他面色倏变,变得阴森异常,迎上右手一伸,来一记最平凡的云龙现爪,无畏地切入正
面硬接强攻,招式狂妄已极。 
  掌与爪一接触,白裳女郎大骇,感到符可为的指爪像是铁铸的,抓的力道似乎并不怎么
强韧,但触手时有如炽红的烙铁,有一股触手如烙电撼全身的神奇怪力,把自己所发的劲道
完全引散吸收,本能地退缩收掌。 
  一切反应都来不及了,劈拍两声暴响,双肩挨了一击,混身脱力,接着胸口一紧,被巨
大的、无可抗拒的力道抓起,摔出、飞抛,噗通一声,跌落荷池中。 
  女郎的水性似乎非常高明,一沉入池底,立即“忽剌”一声,从水中跃起登上曲桥,莲
足刚踏上桥板,突然感到身躯一震,背部的督脉已被奇异的手法制住,浑身发僵,动弹不得。
  附近没有人逗留,杜兰英与宫美云都是偷情的专家,早已将仆妇使女遣得远远的,留下
这附近一片天地给他们享受良辰美景。 
  水阁上的打斗,以及落水的声浪,没引起远处楼台的仆妇注意,天塌下来大概也没有人
理会啦! 
  口口    口口    口口 
  同一期间,煞神、花非花与欧玉贞,藏身的一家巷底贫户,简陋的堂屋中气氛一紧。 
  三人以为很隐秘,贫户人家来了三位小行商的远亲,在这个大都会里不可能引起任何人
注意。 
  没料到仅平安过了一天,次日一早便有人找上门来。 
  不速之客是金蛇洞的那位绿裳美女郎。 
  堂而皇之公然推门而入,门外留下两名健壮的随从打扮中年大汉,堵住了大门像两个门
神,谁也休想擅自出入。 
  三人正在堂屋中与宅主人闲聊,正打算出外活动,突然发现有人排阖直入,吃了一惊!
  看清是绿裳美女郎,三人心中一宽。 
  不由暗暗佩服,做梦也料不到两个单身女郎,竟然能毫不费力的紧跟在三个成了精的老
江湖身后,紧锲不舍能有效地主宰他们的明暗行踪。 
  “贱妾是专诚来向三位道谢的。”绿裳美女郎笑吟吟的表达来意:“贱妾姓金,偕同舍
妹在武昌县城小作勾留,无端引起歹徒的骚扰,如无三位及时示警,恐已遭到不测了。” 
  “江湖人有时兴之所至管管闲事,算不了什么。”煞神不再隐瞒江湖人身份,客气地道:
“金姑娘请坐,客居不堪待客,休怪简慢。” 
  “谢谢。” 
  金姑娘道谢落坐,主人知趣匆匆告辞返回内堂。 
  “其实,在下等人与那位春秋会的副会主玉树秀士,往昔曾有些小过节,只是不便计较
而已。向两位示警,并非出于有心,因此请勿放在心上。” 
  “江湖人恩怨分明,贱妾出身于川西金蛇洞,亦算得是半个江湖人,因此仍深领盛情。
请问三位尊姓大名,尊号可否见示?” 
  江湖道上,绰号比姓名重要,有些人的绰号尽人皆知,却不知这人姓甚名谁? 
  江湖道上忌讳亦多,绿裳美女郎请教绰号姓名,本来出于善意,但煞神三人却感到十分
为难。 
  “非常抱歉。” 
  煞神婉拒,此时此地,他怎能暴露出身份?江湖上许多贪心鬼正在找他们呢! 
  “倒是贱妾冒昧了。”绿裳美女郎歉然道,她自己也仅通姓而未露名:“如果贱妾所料
不差,这两位爷必定是易钗而笄的姑娘。” 
  她抬手微笑注视着花非花与欧玉贞,语气肯定自信。 
  “金姑娘高明。”花非花暗暗心惊: 
  “我姐妹对易容术颇具信心,仍然难逃你的法眼。” 
  “姑娘的易容术出神入化,但那晚你们示警的嗓音,让贱妾敢于大胆揣测而已。请问三
位是否也为了那个什么玉树秀士而来?” 
  “并不专为此人而来,顺便而已。”煞神说: 
  “如果意在报复,他绝难活着离开武昌县城。自从揭破他的毒谋之后,我们便不再留意
他了,猜想他会追查揭破他毒谋的人;因此,我们躲在客店三天,足不出户。目下,他该已
北上襄阳啦!” 
  “他到了此地。” 
  “什么?”财神吃了一惊: 
  “他跟踪我们来的?” 
  “三位示警后离开时,已落在贱妾的人眼下了,所以知道两位的动静。那恶贼比两位晚
到半天,他有三个人,根本不知道三位的底细。” 
  金姑娘辞出,带了随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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