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寻梦网首页武侠天地云中岳作品《杀手春秋》

《杀手春秋》


第二十四章



  徐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要跳起来。
  “混蛋!昨晚你一进客店,就像鬼一样消失了。”徐义火爆地怒吼:“你说怕在这间
店,该死的!店里那有你的魂?你……”
  “哟!徐老三,你一定吃错了药。一定。”他半真半假,一脸邪笑:“扮强盗杀人累得
半死。早早歇息天经地义。我又不是你的打手奴才,回去歇息睡觉还要向你请示告退呀?”
  “真该死!你是办事闯祸的主将,事后偷偷溜走躲起来,留下我和龙老伯挡灾,
你……”
  “且慢,徐老三。”他不笑了,脸一沉砰一声一掌拍在食桌上,杯盘乱跳:“话得挑明
了说,向天道门叫阵挑战,是你徐义打出的旗号,我天地不容只不过伸手助你一臂之力而
已,你才是风云际会扬名立万的主将。”
  “你……这……”徐义想否认却又不便,以免灭自己的威风。
  “至于我落脚在何处,那是我的事,也用不着先向你备案存查。”他愈说嗓门愈大:
“你徐家在南京的作为,声誉陡升赫然成为江湖豪霸的新秀。
  一门老少身怀绝技,家大业大实力雄厚,你可以公然向天道门的权威凶焰挑战,明的暗
的皆可应付裕如,而我却孤家寡人一个,我敢公然站在明处招摇插标卖首呀?”
  “再怎么说,也该在一起商量商量……”
  “在一起商量?哼!商量能让天道门的杀手现身让你们宰割吗?”
  “这……”
  “我出没无常,才能摆脱杀手的追踪,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找出他们隐身的处所。”
  “哼!少往你脸上贴金,你找到了?”
  “不错。”
  “在何处?”、。-
  “天机不可泄露。”他有意吊胃口:“老规矩,你如果相信我,就不必多问,届时我会
带他们前往,给杀手们第二次致命的袭击。”
  “再次扮强盗?”
  “也许。”他的口风紧得很,及时截断话题:“民以食为天,饿着肚子什么事也办不
成,快叫你的打手,去找店伙添碗筷,别小气,徐老三。”
  “雍大哥,够了吧?”龙姑娘只好出面打圆场,因为徐义的从脸快变青了,要气疯啦:
“我知道你非常了不起,有一套不可思议的手段,打听消息的神通天下无匹。”
  在南京你已经充分表示了你的才华,昨晚再次证明你的神通无与伦比,我相信你一定获
得正确的消息了。”
  “是的,问题是你们是否相信。”
  “我绝对信任你。”龙姑娘斩钉截铁地说。
  “徐老三,你呢?”雍不容的炮火又指向徐义。
  “无可奉告。”徐义悻悻然不表示意见。
  “那么,你又有何主意?”雍不容再逼进一步。
  “他想赶回南京。”千手飞魔说:“他耽心天道门的杀手漏网余孽,加快逃回南京传
讯,转而向大胜关徐家大举报复。”
  “他们不会逃回南京,相反地,重要的首脑人物,已经动身前来找你们了。”雍不容信
心十足地说:“他们传讯的办法十分快速有效。”
  传信的飞笔腿,一个时辰可狂奔四五十里。重要的首脑人物,所以能在事发的次日便动
身赶来,可能在三槐集他们搬走时,便将信使派出了。”
  至于他们为何知道这里的人必定失败,我就无法得悉了,毕竟我并没有真的耳报神供
役,更没有未卜先知的神通。哼!等到擒获重要首脑活口,就可揭开谜团了。”
  “我还是要赶回南京应变。”徐义的语气极为坚决。
  “悉听尊便,你可以在半途遭遇他们。”
  “你不走?”
  “我宁可躲在暗处,让你们来找我。”
  “你不怕他们到你的农庄报复?”徐义提出敏感的问题:“令尊的武功是否与你一样高
明?”
  “我一点也不耽心家父的农庄有人前在撒野。”雍不容虎目中冷电乍现:“有人胆敢毁
龙老伯的家报复,腾蛟庄的黑道亡命敢到你徐家行凶,天道门的杀手必然会到我高家撒野;
但他们将发现犯了不可挽救的错误。”
  “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食不言睡不语,古有明训,吃啦!”

  膳罢,随从们各自回房睡大头觉,以恢复精力,昨晚迄今他们不曾休息,真该上床的。
  徐义年轻力壮,一天一夜不休息依然精神抖擞,返回小客厅,召来店伙泡一壶好茶,四
人在小客厅品茗,用意想在雍不容口中探些口风。
  “你的确获得消息了?”徐义迫不及待质问。
  “那是当然。”雍不容的答复是肯定的。
  “正确吗?”
  “昨晚的成功强袭,还不能证明我的消息可靠吗?”
  “何时行动?”
  “情势瞬息百变,这时我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届时我会通知你。”
  “是些什么人?大自在佛?”
  “届时自知。”雍不容的口风紧得很。
  “有否紫霞宫主?”
  “恕我暂时守秘。”
  雍不容不能说出紫霞宫主被擒的事,其实紫霞宫主的口供并不大用,那魔女只是受到不
明身份的可怕高手胁迫,对天道门的底细毫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大自在佛与走阴神巫在天道
门的身份,所知还没有不要狂乞多。
  “你在南京曾经找到大自在公子?”
  “你怎知道我在南京找过他?”雍不容大感诧异。
  “想当然而已。”徐义泰然说。
  “令妹知道我在南京的作为。”雍不容不否认:“在南京,我差那么一点点就把他弄到
手了,可惜令妹恰好赶到大展雌威,把他吓跑了。”
  “大自在公子与大自在佛之间,是否有渊源?”徐义抛开正题:“绰号只差一个字。”
  “人活在世间,想自在谈何容易?”雍不容毫无心机表示意见:“因此,有些人把自在
看成追求的目标。这倒人误解了自在的本来意义,以为任所欲为是自在,所以不约而同取大
自在为绰号,不可能有所关连。至于这两人的身份,同是天道门的杀手已无可置疑。”
  “怎见得?”
  “因为天道门的天煞使者慑魂双煞,确是在大自在公子的身旁。大自在佛已公开承认他
是夺魄使者。
  因此曾经在三槐集露面的人,不再隐藏而公然现身,必须把我们杀掉才改头换面,所以
我断定他们决不会逃回南京,而会现身吸引我们的注意,让从南京赶来的首脑在暗处计算我
们。你们务必小心提防刺客,
  因为赶来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我还无法查出动要等他们到达发动才有希望找出线索。
按行程,明天应该到达,也可能提前,说不定已混入店伙中等候机会,你该知道如何提防
吧?”
  “你好像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
  “这与未卜先知无关,我只从情势的发展中作正确的估计判断而已。”
  客店是人人可以进出的地方,因此厅口出现两个中年旅客,四人皆不以为怪。
  “诸位雅兴不浅。”领先踱入神态高容的旅客笑吟吟打招呼:“恕在下兄弟打扰。”
  “两位是……”徐义剑眉一斩,警觉地离座问。
  “在下张三,那是在下的兄弟张四。”中年旅客笑容可掬:“那一位是天地不容雍老
兄?”
  “我,天地不容。”雍不容也泰然微笑,毫无警戒的神色:“我不会化名张三李四。”
  “久仰久仰。”
  “从南京来?”
  “不错。”张三答得干脆。
  ”有何指教?”
  “与诸位谈谈。”
  “两位代表谁说话?”
  “代表敝门主说话,在下兄弟是全权代表。”
  一语惊人,千手飞魔父女脸色一变。
  “天道门?”雍不容却神色丝毫不变。
  “对。”
  “贵门主……”
  “活报应瞿天道。”
  “在下要求知道真名号。”
  “无此必要。”张三断然拒绝。
  “谈什么?”
  “谈三分江湖天下。你,徐家,天道门。”张三真有坦率的豪气:“往昔的仇恨,一笔
勾消,相互尊重,必要时荣辱与共。”
  “哦!你张老兄真有几分诸葛亮才干,客店中笑谈间决定江湖天下鼎足三分。”雍不容
嘲弄地说:“你知道吗?诸葛亮隆中定策,决定了天下鼎足三分,他却未算到三分之后的
事,也没料到天下久分必合,那时到底是谁家的天下。”
  我,孤家寡人初闯江湖,毫无实力基础,站都站不稳。徐家南京初展霸才,只能算地方
之豪,目下在凤阳地区,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徐家的来头威望。而你们……”
  “创业并非难事,雍老兄。”张三摆出鼓励后进的前辈面孔:“你已经名动江湖,天地
不容的绰号声威一鸣惊人,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你……”
  “别说了,张老兄。”雍不容也打断对方滔滔不绝的奉承话:“在下亲身经历过贵门的
惨无人道滥杀事故,对贵门的作为感到恶心压恶,决不会心平气和与你们笑谈三分天下。”
  “雍老兄,这世间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人吃人……”
  “两位可以走了。”
  “雍老兄……”
  “我给你们十声数送行。”雍不容虎目彪圆,推凳而起:“由于你们以和平方式前来,
我允许你们和平地安全离开。
  这是天地不容不为己甚的承诺,数尽而两位仍未脱出在下的视线外,承诺即终止,后果
两位自行负责,休怪在下得罪。现在起数,一!”
  “雍老兄,应该有所商量……”
  “二!三……”
  “姓雍的,不要欺人太甚。”张四沉下脸厉声说。
  “四!……”
  “徐三少爷,你怎么说?”张三转向徐义施压力:“你任由这位姓雍的替你作主?”
  “五!六……”雍不容神情死板板地叫数,根本不理睬对方的反应。
  “雍不容,让他们把要说的话说完好不好?”徐义大声说。“何必急于下逐客令……”
  “徐老三,你要谈?”雍不容声色俱厉:“你没有淡的价码,与卑鄙的凶手谋杀犯谈,
那是自掘坟墓。
  放聪明些,只要让人知道你与天道门的杀手坐在一起,所有的人都会把你看成天道门的
同路,你徐家在南京刚刚扩建的声望基业,就会一下子断送掉,你还看不出这件事的严重性
呀?七。”
  张三张四一咬牙,飞掠出厅。
  “八!”
  已来不及沿院子的走道脱离,两人轻灵迅疾地跃登屋顶,下面传来“九”的叫数声。
  升上屋顶,就脱出视线外了。
  十声数尽,雍不容跃登屋顶,张三张四已经失了踪,原来是跳下客店右在面一条横街走
了。
  他重回客厅。匆匆向千手飞魔几个人告辞,并没留下落脚的所在与联络的方法。

  三人仍在客厅品茗,气氛逐渐有点冷僵,千手飞魔最后一言不发,回房歇息去了。
  “你好像并不在意我。”龙姑娘的神色冷森森地:“我不怪你。”
  “絮絮,你在说些什么?”徐义脸上的肌肉也显得僵硬。
  “你知道我说些什么,不是吗?”
  “你一定误会了我的意思……”
  “是吗?”龙姑娘冷冷一笑:“言为心声,你向天道门争取霸权的意志并不坚决,保全
南京势力范围的念头却强烈得很。江湖天下鼎足三分很诱人,你有权争取最佳利益。所以我
并不怪你。”
  “絮絮,你确是误解了我的用意……”
  “但愿我真的误解了,但却没有。你权解除你我之间的约定,去和天道门谈瓜分江湖天
下的条件。”
  “絮絮……”
  “但我警告你。”龙絮絮一脸寒霜:“你决不可用我父女两人作牺牲。”
  “你怎么说这种话……”徐义急了。
  “这是我由衷的话。徐义,你最好是记住。不错,我欠了你一条命的恩情,不管你过去
在我身上用了多少心机,耍了些什么手段,我都不会计较,认为你的用心值得原谅。
  一个男人喜爱了一个女人,用心计耍手段争取情有可原,所以我死心塌地甘愿嫁给你,
死而无悔。
  但如果你负我,爱将变成恨,我将是你的生死对头。仇恨刻骨铭心死而后已。我已经明
白地表明心迹。你好好想想吧!”
  她走了,留下神色百变的徐义在厅中发怔。

  天道门这一招相当高明,而且够狠。
  当天,天道门与徐义天地不容谈判,三分江湖共存共荣的消息,便已向江湖轰传,引起
广大江湖人士的密切注意与关切,议论纷坛。
  以江湖权威人士的眼光评论,对徐义与天地不容的看法几乎是相同的,那就是:这是不
世的机缘,绝对可以接受的优厚条件。
  原因很简单,谁也不知道徐义是老几。
  至于锦毛虎,身份声望简直上不了台盘,小小的地方小土豪,算不了人物。
  天地不容是何人也?这小子又是老几?
  而天道门,却是威震天下的杀手集团,江湖朋友人人变色恐惧,畏如洪水猛兽的四大暗
杀集团之一,
  三十年历史悠久人才济济的恶魔组合。以这么一个令江湖震慑的组织,向两个初闯道首
次露面的小人物,折节下交愿三分江湖势力范围。
  那是得未曾有破天荒的大好机缘,连白痴也不会轻易放弃拒绝。
  因此,有大多数人士认为为徐义与天地不容,是比白痴更白痴的白痴,因为他们拒绝了
天道门的条件。
  同时,也获得稍有风骨的人喝采与赞扬。
  这是自从南京天道门屠杀江湖高手名宿风暴后,再次掀起的江湖旋风,吸引了各方人士
的密切注意,谣言满天飞。
  一日之间,徐义与天地不容的声望陡升至峰头,一鸣惊人,为各方所瞩目。
  千手飞魔父女,也成为议论的焦点。
  每个人的动态,皆成为各方人士关切与注意的中心。
  雍不容离开悦来者店,大大方方沿大街走向城东北的一条小街。
  接近思贤堂,他踏入思贤馆的店堂。
  思贤馆,是本城最古老的小客店之五,早年叫濠州小馆,是一座精致的小客店,只有一
二十间幽雅的客房。
  往来投宿的旅客,全是些阮囊不丰,但顾有闲情逸的游客,江湖朋友不屑在这种小客店
走动。
  他是一早就落店的,在旅客流水薄留下真名实姓:雍不容。
  这是说,他是公然大大方方落店的,光明正大在城内行走,让那些有心人看清他的一举
一动,让那些钉相监视的眼线,毫不费神就可知道他的动静。
  小小的店屋,只有两三个闲得无聊的店伙照料,旅客落店的时光约在申牌以后,午间是
店伙最悠闲的时光。
  “客官回来了?”一名打扫店堂的十三四岁小伙计拦住了他:“有人要见客官,不知客
官要不要接见他们,来了好些人呢。”
  “什么人?”他一点也没感到意外。
  “不知道,他们没说,有男有女,四位。”
  “他们目下在店?”
  “在,但他们说,客官如果不想接见就算了。”
  “如果接见呢?”
  “他们就会到客房拜会。”
  “好吧,你传话,我愿意接见。”
  “他……他们说……”
  “说什么?”
  “说希望不伤和气,要客官保证让他们平安离开。”
  “好,我答应他们可以平安离开。”
  “客官请至客所相候。”
  “很好。”
  对方所提的条件笼笼统统,他的答复也含含糊糊,双方都不着边际,意义不明。也许,
双方都想表示江湖朋友的豪气与胆识,天大的事一句话,天掉下来一肩撑,没有深思熟虑权
衡利害的必要。
  店伙刚准备妥茶水,大开的房门外便出现了两男两女,男的衣冠楚楚一表人才,三四十
岁气概不凡,真像有成就的仁绅,怎么看也不像练武的人,更不带丝毫江湖味,一袭青绸长
衫显得斯文稳重。
  女的年华双十左右,少妇的风韵极为动人,华丽的衣裙风华倍增,除了一双明眸略带英
气之外,也看不出是武林英雌。
  四个男女都没带兵刃,高容华贵而且和蔼可亲。
  “请进来坐。”雍不容挥手示意打发店伙出房:“在下雍不容,一个好管闲事的粗汉,
诸位真像正式拜客的地方仕绅,在下深感荣幸。”
  “来得鲁莽,雍兄海涵。”为首的人入室抱拳为礼,笑容可掬:“事先已请店伙先容,
多蒙雍兄有所慷慨承诺,因而前来拜会。”
  “不敢当,诸位请坐。”雍不容也笑容可掬:“诸位有何见教,但请明示,请教诸位高
名上姓。”
  “在下赵忠。”为首的人替同伴通名号:”那是好友钱孝,孙姑娘孙仁,李姑娘李
爱。”
  姓是百家姓的前四姓:“赵钱孙李,名是忠孝仁爱,都容易记忆。”
  “咱们的来意,雍兄想必心中有数。”钱孝的口吻有了江湖味,掩不住本来面目:“为
免雍兄误会,因而请店伙先容。”
  “呵呵,没有什么好误会的,只要诸位正大光明面对面打交道,在下定能保持武朋友的
风度与豪情。如果在下所料不差,诸位定然是天道门有身份的人物。”
  “兄弟在本门的地位,确是不低。”赵忠说:“在天枢堂还能说几句话。”
  “失敬失敬。雍某总算有幸与贵门的中枢人物见面了,似乎天下间各门各道的高手名
宿,能与贵门中枢人物打交道的人,好像还没听说过,在下深感荣幸。”雍不容说得客气,
但轻松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深感荣幸”的意思,反而带有几分讽刺味:“贵门的张三张四
两位使者,想必有充裕的时间,把在下的意思禀报贵门主了。”
  “不错,所以兄弟衔命拜会。”
  “如果是同一意思,诸位不必浪费唇舌了。”
  “本门的条件,有了大幅度的调整。可以说,条件更为优厚。”
  “真的呀?在下真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请相信本门的诚意。”
  “呵呵!赵兄说的是外行话。我请教,你能相信在下的所谓诚意吗?这可不是一文钱买
卖的往来。
  以目下的情势来说,你我坐在这里,都在空口说白话,任何承诺都是空中楼阁,你我都
不可能一言九鼎示信于天下,而且也没有人相信双方的说辞。”
  “只要双方能达成协议,彼此互信……”
  “算了算了,在下对所谓协议毫无兴趣。”
  “阁下听完本门所提的条件,相信必定有兴趣的。既然南京徐家不表示意见,那就表示
他们不够份量,所以本门改变计划,与阁下商谈……”
  “你们真够精明。”雍不容截断对方的话:“先向徐家与在下三方面提出商谈条件,再
分别下工夫说服以便分化,下一步必定各个击破了。
  诸位,不要枉费心机。徐家与千手飞魔前辈关系密切,徐义不会和你们谈条件。在下经
历过贵门多次天地不容的大屠杀,决不信任你们能有放弃为祸天下的意念,没有什么好谈
的。
  在下无意雄霸天下,你们那些三分江湖或者平分天下的利诱,在下毫无兴趣。在下不会
和你们谈条件,但只要你们今后不再做杀手买卖,在下就不过问天道门的事。”
  “这……”
  “现在,诸位可以走了。”
  “无可商量了?”赵忠知道谈判绝望,不再示弱,脸色一沉,语气转厉。
  “对,无可商量。”
  “唯一可做的事……”
  “势不两立,水火不容。”高不容斩钉截铁地说。
  “你在迫咱们走极端。”
  “怎么说,悉从尊便。”
  “咱们只有与阁下生死相见了。”
  “大概是的。”
  “没有必要。”
  “好,谈判的希望已绝,本门的弟兄,只好尽一切所能,与阁下生死相拼,阁下休怪咱
们所采用的手段了。阁下,你认识孙姑娘的本来面目吗?”
  雍不容瞥了一直就在旁嫣然浅笑,举动温柔典雅,流露出高容华贵风韵的孙仁姑娘一
眼。
  孙姑娘默默含情的明眸,也正向他注视。
  他看到了旁人看不见的征候,从那秋水明眸中领略到女性的另一种风情。
  “杨含翠姑娘,在下没料错吧?”他淡淡一笑:“我小雍在秦淮河鬼混五六年,可惜对
赌的兴趣比色浓厚,因此从来没到留香院走动。也因为徐老三的相好柳如烟在留香院,我也
不便前往自讨没趣,所以一直不知姑娘芳驾的真面目。喝!果然花国仙品,绝代风华,幸会
幸会。”
  “谢谢雍爷夸奖。”被称为孙姑娘的女郎向他道谢,回眸一笑百媚生,先前雍容华贵的
风韵陡然消失无踪,流露出烟花女的治荡风情。
  “杨含翠只是她的化名。”赵忠冷冷一笑:“她的真名号,也许你听说过,也许不知她
是何许人。”
  “是吗?唔!让我猜猜看。”
  “你可以猜三次。”赵忠狞笑,语气中有调侃的成份,也有得意的神情流露。
  “杨姑娘。”雍不容不理会赵忠的调侃:“你的长春术,成就比紫霞宫主高得多,可
惜……”
  “可惜什么?”杨含翠媚笑着问。
  “眼珠的眼白部份。”他泰然地说:“还有你的诱人红唇。”
  “怎么啦?”
  “你过多了晨昏颠倒的生涯,眼白部份近眼角的角膜左近,已呈现扩大循现象,那是年
近花甲的人必然出现的变化。
  至于红唇,尽管你已经添妆涂朱,但仍可隐约分辨直纹。女人的嘴唇出现直纹或嘴角肌
肉呈现松弛,千万不要假冒青春少女。”
  杨舍翠本能地伸纤手轻抚脸颊的肌肉是否仍有弹性,也用另一手下意识地轻按朱唇,想
摸摸看是否真有直纹。
  “长春术并不能真的保持少女实质形象,青春一去永不会再回来,岁月无情,谁也逃不
出生老病死的所谓天数,后天的修练只能维持老化的步调延后,决不可能保持永远长春。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与那位出现在含翠楼,羽衣翠裙艳光四射的神秘女郎,有
极深的渊源。
  你的幻形术与蜕化玄功道行,绝对比她高深,现在想起来我仍然感到浑身汗毛直竖。!”
娘,我猜错了吗?”
  “没错,她是我的师妹。”杨含翠点头承认:“那天晚上我不在含翠楼,由她主持大
局,没想到功败垂成,被你轻易地逃掉了。”
  “所以,这次由你出马?”
  “是的,我师妹留在南京有事待办,只好由我出马来找你。”
  “姑娘的真名号是……”
  “目下恕难奉告,等到制住你之后,你就知道我是谁了。大自在佛几个人,一时太过自
恃,狂傲地暴露了身份,才落得今天进退失据,不得不硬撑到底的困境,你明白我的意思
吗?”
  “我明白,呵呵!你们已输了一半。”
  “怎么输了一半?”杨含翠一楞。
  “这表示你们胆气不够,心虚,没有十分把握制住我,所以不敢踏大自在佛的覆辙,不
敢亮真名号,我猜对了吗?”
  “猜对了一半。”杨含翠妩媚地、得意地微笑。
  “那一半?”
  “你已经在本姑娘的九幽炼魂阵了,你已经死了一半啦!”
  “哎呀……”
  这瞬间,午后的炎阳似乎突然失去势力,失去光芒,客房中突然刮起一阵阴风,涌起怒
涛似的冷焰,季节陡然更易,夏行冬令,一切皆反常得不可思议。
  “砰嘭……”房门自行关闭;两座小窗也落下闭拢了,有一股神秘的力道从四面八方向
中间汇聚,中心点就是雍不容。
  雍不容向桌上一仆,死人似的向桌下滑倒,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爬伏在地开始浑身战
栗。
  杨含翠的身影,出现朦胧的阴异奇光,身躯在舞动,裙袂飘扬中身形逐渐缩小,冉冉上
升,徐徐缩小至三寸左右,蓦地幽光连闪,缩小成一个小黑点,最后终于消失在空中。
  而赵忠、钱孝。李爱,全身涌起阵阵黑雾,雾愈来愈浓,三人在片刻间便消失在黑雾里
了。
  蓦地阴电暴射,四道幽绿色的电虹,从四面向俯伏在地呻吟的雍不容集中迸射。
  “砰劈啪……”木桌与长凳突然炸裂成碎片,向上崩飞,碎木飞行发出呼啸声,可知炸
裂的速度相当惊人,决不是使用过久自行爆坍崩裂的。
  满室阴风冷焰,风雷隐隐,鬼哭神号声隐约可闻,这里已经不是人间。
  房房倒坍,小窗也迸裂。
  罡风从门窗狂卷而出,黑雾随之逸走,隐约可辨黑雾中有鬼物移动。
  “啊……”爬伏在地的雍不容,发出凄厉刺耳,极为惊人的厉号,浑身猛烈地抽搐、颤
抖、扭动,痛苦万状的情景触目惊心。
  房中已难辨景物,满室阴电幽光急剧地飞舞,令人人算感到昏眩窒息的怪味充溢全室,
风雷声与鬼物的啁啾呼号,与雍不容的凄厉叫号相应和。
  片刻,又一片刻……

  思贤馆客店的门面不大,规模也小,但内部幽静清雅店地甚广,几乎每两间客房便有一
座小院落。
  每一座院落皆有花圃盆栽点缀其间,花径曲曲折折另有洞天,因此旅客不会互相干扰,
颇受喜爱清静的旅客欢迎。
  雍不容的客房,位于店后深处,把店伙打发走之后,他这间客房附近,已经不见人踪,
发生重大的变故、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时,店堂出现徐霞姑娘的身影,她带了两位明眸皓齿的俏侍女,神气活现地在掌柜前
一站,像个君临天下的女皇,女强人的神态颇令男人侧目。
  她内穿绿绸劲装,佩了剑,外罩同色薄披风式罩衫,人本来生得美艳,佩上剑更显得刚
健婀娜。
  美丽母大虫的形象,真令男人却步,也让那些好色的登徒子望影回避,登徒子好色毕竟
惜命,知道这头美丽的母大虫惹不得,惹了性命难保。
  两位侍女同样美丽,成熟丰满的胴体引人遐思,似乎比主人徐霞更具女强人的气概,同
样令男人害怕。
  店堂中的三名店伙,就不敢对她们作刘祯平视,小心翼翼低声下气上前迎客。
  “三位姑娘是落店吗?”柜内的知客伙计惶诚惶恐地问:“小店房舍清雅……”
  “我们来找人。”负责打交道叫小春的侍女凶霸霸地大声说:“我们已经在东门落店,
来你这里找人。”
  “请问要找什么人?”知客伙计吓了一跳,只好小心地陪笑回话。
  “雍爷雍不容。”小春霸气十足:“一位年轻英俊的人,有没有?”
  “有,有。”店伙又是一栋,怎么又有人来找雍不容?恐怕会出事。
  “他住在……”
  “在第四进宇字号客房,姑娘可从右面会客厅走……”
  “派人领我们去。”
  “是,是。小吕,快领三位姑娘去找雍客官。”
  一位小伙计目前应喏一声,在前领路。
  进入宇字号客房前面的小院子,已可看到客房的景况,小院子的花木盆栽一塌糊涂,像
是遭一场兵灾,花残木折盆破,惨不忍睹。
  “老天爷……”小店伙小吕叫起苦来:“这……这里怎……怎么啦?这……”
  徐霞的动人明眸冷电乍现,飞掠而进,毫无顾忌地抢入房门已破碎倒坍的客房。
  房内更糟,所有的家具没有一件是完整的。
  鬼影俱无,空间里,仍可隐约嗅到异味。
  “高客官……”最后抢人的店伙小吕狂叫。
  客房与院子破坏得一塌糊涂,客人失了踪,假使地面有血迹,人命官司打定了,店伙那
能不恐慌?
  木屑木块凌乱散布的客房外间,果然发现了两小滩血迹。
  徐霞重新冲出小院子,蓦地一鹤冲霄跃登屋顶,举目远眺,不曾发现远处有何异象。
  “可否看出结果?”她向跟上来的侍女小春低声问。
  “毫无疑问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恶斗,有人受了内伤。”小春沉静地说:“因为血是喷
出的,谁受了伤,无法得悉。人都不在,没有尸体,没有断肢残骸,人确已离开,结果须待
进一步追查!”
  “咱们走。”徐霞向下飘降。

  小院子的右侧,小花径通向另一座客房。
  三女一走,小店伙也走了。
  另一座客房的一丛月桂下,踉跄爬出气色灰败,浑身冷汗湿衣,扮成店伙的不要狂乞,
眼中惊恐的神色仍在,爬起时浑身仍在战抖,似乎连站都站不稳,手扶住院墙以免跌倒,快
崩溃啦!
  “老天爷保佑!”不要狂乞脱力地自言自语:“我这点点道行,闯进去不神形俱灭才是
奇迹呢!
  天杀的!这是什么魔法?那个混蛋秃驴,到底找来了什么可怕的帮手?不挖出根底来,
日后……糟!小雍他……老天!他可能已经化为骨灰了,我……”
  他强提真力,翻越院墙溜之大吉。
  沿名胜区思贤楼后面的小径,可抵里外的城根。
  小径荒僻,罕见有人行走,沿途全是僻野,草木丛生,附近方圆一里没有民宅。
  临淮县城日趋没落,北面那条号称恶龙的淮河,几乎年年都水患连连无法可治,因此短
短百年来,这座城从府降为州,州再降为县。
  看来不久之后,连县都要取消了(后来满清乾隆十九年裁县),城内有许多地方一直都
是无人居住的僻野。
  近城根不远,有一座孤零零的土瓦屋,已经多年没有人居住,门裂窗破,垣墙半坍,幸
而屋顶仍保持部份完整,成了狐鼠之窝。
  雍不容穿枝排草飞掠而走,脸色泛青披发如厉鬼,身上衣裤凌落,露出胸腹十余处创
口,血迹触目惊心。
  幸而都是皮肉之伤,他这种铁打的体质还承受得了,除非把他的头砍下来,他死不了。
  脚下依然强健有力,气色灰败喘息如牛,但并不太影响他的矫捷,窜走如飞,落荒狂奔
而走。
  身后,四股不可思议的气旋,像是四股小小的龙卷风。挟走石飞沙与草技枯叶,曲曲折
折旋走,速度时快时慢,其中两股经常无法保持追逐的方位,必须由另两股加以引导推动。
  气旋中走石飞沙,隐约可辨一团朦胧的鬼物形影,仔细察看却又难以分辨。
  四股气旋无法逼至雍不容身后,雍不容的速度快逾奔马。
  日影西斜,恰好西北天际乌云密布,掩住了红日,是雨云,不时可看到云中电光闪烁,
金蛇乱舞,暴雨将至。
  正奔掠间,蓦地一脚踏空,他一声惊呼向前一栽,摔落一座两丈方圆深有八尺的草洞
中。
  四股气旋急涌而至,响起连声霹雳,飞沙走石齐至,掩住了草洞。
  下面响起一声沉叱,两枚制钱幻化为灼灼光球,径大如海碗,破空而起贯穿两股气旋,
所经处飞舞的沙石纷纷迸爆,矢矫如电发出可怕的破风厉啸。
  光球贯入气旋中必,蓦地两声雷震,火光迸射,光球爆散,气旋中间的朦胧鬼物形影,
突然向后震台。
  但见两团黑气射出,仆地。
  狂风一吹,仆地的黑气突然幻现人形。
  是钱孝和李爱一男一女,左手各握了一柄奇形怪状的七星三角符录密布法旗。右手有法
刀。
  人形清晰幻现,可看到男的头部炸裂,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女的腹部也出现一个碗大血洞,肠肚一团糟。
  制钱不可能造成如此巨大的创口、除非制钱可以行威力强大的爆炸。
  雍不容所发射的,确是两枚制钱,以元神御刃,他也用上了不可思议的无上玄功,事急
行致命的一击,可知他对道术有高深的修为。
  上次救千手飞魔,破妖术如入无人之境,那是他第一次用上了不可妄用的玄功绝学,这
次他再次临危自救。
  第三次雷震,两股猛烈的有光气流,自坑底破空上升,与第三道气旋行雷霆万钧的接
触。
  第三道气旋斜旋而出,速度加快了三倍,远出三四丈外,猛地沙石纷落,人影幻现。
  是赵忠,胸裂腹穿成了个烂尸。
  同一瞬间,第四道气旋乘隙向坑下疾降。
  雍不容向上拍击的双掌仍未垂落,以玄功发射飞钱,元神已耗损至巨,再用双掌竭尽精
力行雷霆一击。
  他已是贼去楼空陷入虚脱境界。
  气旋下扑,一旋之下人影消失,气旋挟风雷而起,破空直刮,片刻间便消失在远处的废
屋内。
  电光连闪,电声震撼天地,暴雨光临,豆大的雨滴倾盆而至。

  倾盆大雨洗刷掉所有的遗痕和血迹,但却冲洗不掉尸体的创痕。
  几个十分警觉,穿了蓑衣的人冒雨找到三具尸体,随即发现另有一批人经过,便急急带
了尸体离开现场,无暇再在附近作进一步的搜寻。
  大雨倾盆,废屋中大部份地方雨漏如注。
  厢房的一角半坍,另一角仍可藏风雨。
  雍不容被塞在壁角下,浑身湿淋淋,蜷缩成一团已失去知觉,被淋湿全身依然昏迷不
醒,可知受创的情形必定相当严重。
  一旁,称为杨含翠的美丽女人,虽则脸色苍白虚弱的神情十分明显,但显得更为动人。
  薄绸衣裙一经水,那光景真够瞧的,所以更为动人浑身曲线玲珑剔透,保证可令男人一
见便血脉贲张,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目下外面大雨倾盆,房内残破不堪,两人一个力尽昏迷不醒,一个精疲力竭急于行功恢
复精力,当然不至发生意外,虽则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行功调息与练功或借行功达到某种目的性质不同,中间受到打扰并无危险。
  因此在雷电交加中,她心无旁地坐在壁下行功调息,不怕有外人闯入,更不怕力竭昏迷
的雍不容能自行苏醒。
  由于她敛神内视,用五岳朝天式打坐行功,事实上视而不见,不可能发现昏迷的雍不容
身躯有何变化。
  更不介意突发的意外,谁会在大雨滂沱中跑到这种僻野废屋来踏探?当然没有意外发生
了!
  她必须及早恢复精力,这时候,一个三尺童子,也可能将她打倒甚至击毙。
  好不容易聚凝了将溃的先天真气,进入第二阶段气上重楼。
  寂然蜷缩不动的雍不容,身躯突然抽搐了两下。
  运气一周天,两周天……
  脸色逐渐恢复血色,不再像一个苍白的女鬼了,先天真气逐渐驱内因剧烈运动所产生的
废气残物,这是恢复精力最佳的不二法门。
  只要行功三周天,就可稳住消散状态的元气。
  蜷缩不动的雍不容,又抽搐了两下。
  双方都在急取时间,两人形之于外的神情却不同。
  她以为雍不容已经体能耗尽,元神崩溃,不但昏迷而且离死不远,用不着费神分心防范
意外,加以雷电交加,风雨乱人耳目。
  而雍不容的抽搐动作微弱不易发觉,所以她一点也不知道所发生的变化。
  三周天,身躯完全松懈下来了,元气归流,脸色也恢复红润了。
  电光一闪,耀目生花,紧接着响起一声乍雷,破屋摇摇,砖瓦纷落,雨似乎更大了。
  她心中一惊,睁开双目。
  刚才那一声乍雷,似乎就在不远处的城根左近,殛毙某一株大树,太近了,难免令她心
惊。
  目光掠过雍不容的身躯,她眼神一变。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武侠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