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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太软

（《五台山游记》之二）

    在那天下午租车去佛母洞的路上，热心的司机告诉我说： “假如你要上山顶的佛母洞，找只能送你到山脚下，然后我在那儿等你就是了。你得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但你也可以骑马登山，现在是旅游淡季，所以你可以压他的价。”此时我已经很累了，再说我从来就没有骑过马，因此听后不由得兴趣大增。随后司机又悄悄告诉我：“骑马上下山的最低价其实只有30块钱，但一般他们是不肯的，其中唯一的关键是你一定要一口咬定你就只有这么多钱，这样他们就拿你没办法啦！”我平时对杀价一点信心也没有，而且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心太软，总觉得人家挣点辛苦费也很不容易，作为年轻人，又不想显得太小气。但是这一次可有所不同了！因为独自一人在偌大的山区游览，每次都不得不租车前往，于是开支陡增了好几百元。偏巧此时我的口袋里正好就只剩下了30元零钱。因为佛母洞的门票还得3元，是故我不仅要开“杀戒”，而且还要把价钱压到25元才行。万一非得30元不可，那么只好回来时向司机借5元，回旅馆时再还他。司机笑着说：“没问题。你试试吧。但千万别说是我教你的。我和他们很熟悉，他们知道了以后会怪罪的。”我心里有了底，便道了声谢，下得车来，满怀信心地往山上走去。

    走了没多远，前面便有一些台阶，沿阶上去后乃是一大块平地，那里有十来个马夫和十来匹马，却没什么生意。才走了一半台阶，我便看到了他们的“明码标价”，那是一块很大的招牌，就摆在台阶口。上面是醒目的白底黑字：“骑马去佛母洞，上山45元，下山25元”，这时，我已感觉到他们的眼睛，还有马的眼睛都正在一齐似笑非笑地正盯着我，我却故意不去看他们，而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那块价牌。果然，我一踏上平地，他们便纷纷上前来了：“骑个马吧，上山路不好走，一个小时可累啦。”“多少钱？”“上山45，下山25，你看我们都明码标价的。”“不行不行，我不想骑马，除非你们特别便宜才行。”“行啊，就给你便宜一点吧卜’“上去下来，就给25行不行？”“25咋行？就收你40吧！”“哎，不是我压你们的价，不瞒你们说，今天我化掉不少钱，现在口袋里就剩30了，而且上面还得买门票呢。要不上去20，下来我不骑了？”这时，众人纷纷笑着退后去了，就剩下一个小姑娘还不死心，

    “上去下来，就35吧，不能再低了。”“唉，还是不行。反正我就剩30块钱了。”看看他们大为不满的样子，我想，还是自己走算了。这时，只见那姑娘回头牵了马跟了过来，“算啦，就30吧。”“唉，好吧。那就走吧。”于是，这笔交易做成了。

    这时，众人好象都在笑着说些什么，但我听不懂他们的话，便没太在意。没想到，当我骑上马时，他们笑得更起劲了，原来，我忘了把脚插进马蹬里了，我不禁也摇头笑起自己来。当骑在了马背上以后，我感觉自己一下子变高了许多，只是晃得厉害，我只好紧紧抓住马背上的那个环。然后，她又塞给我一根马鞭，还叮嘱我一定要不停地用鞭子打马，否则它就不肯上路的。于是乎，她牵着马，我用鞭子打着马，我们就这么上路了。

    在路上，听说我骑的马才两岁，我便有些舍不得打它，结果马越走越慢。小姑娘不耐烦地嚷道：“你倒是使劲打呀！怎么力气象是五岁的小孩？”我不禁又扬起鞭子对马说道：“马儿呀你快快跑吧，不然我的力气要加到十岁的力气啦。”“马儿呀你快快跑吧，不然我要用六十岁的力气打你啦！”莫非是听了害怕，马儿忽然停下不走了，甚至还别转身去，结果把小姑娘拖得摔了一跤。令我很佩服的是她虽然倒地了，却还是紧紧拽住缥绳不放。在吃惊之余，我颇感过意不去，遂开始重重地挥鞭，说来奇怪，鞭打之下马开始振作起精神，此后我一路鞭马，而马一路行走，再也没有懈怠过。我又解释道：“我不用力是怕万一把它给打疯了可不好，那样它非把我摔下来不可。”谁知她听了却没好气地说：“怕什么，摔不下来的。摔下来也不要紧，摔不死的。”一句话差点没把我给噎住。后来，快到山顶时，有老妇人来向我兜售2元一套的香烛，我买了一套，算下来正好还剩5块钱，我的心一软，于是干脆给她加了5元。

    好不容易到达了山顶，我遂进得洞去，要说这一次来得可真不亏，那佛母洞竟是个很神奇的去处呢。你只能从一个仅仅正好容一人身体的小洞口费劲地钻进去，洞里面据说是佛母的肚子，四周还有酷似人体各器官的岩石，如果你身上哪个部位有疾症，便可在相应的石上摸一下。然后你从洞口钻出去，便是脱胎换骨获得新生的象征了，而你的痛苦与烦恼也都已离你去了。我将信将疑，温洒钻了一回。也可能是洞里太暗，反正当我出得洞来，果然眼前一片光明，心清也为之一振。在门我碰上其她一些老婆婆，她们见了我便问：‘喂，小伙子，你钻进了没有？”我便得意地说钻了。她们听了好羡慕，因为她们竟然没一个能钻进的。小姑娘见我出了庙门，便把马从树上解下来，并牵了过来。我正欲上马，不料老婆婆们都在后面喊： “小伙子，你可不能骑马呀，佛主是反对骑马的啊！”我听得一阵心慌，遂决定和马一齐走下山就是了。小姑娘的脸变得阴沉起来，皱着眉头叫我别听她们的，我却执意行走，她略为紧张地说：“那你还得是那个价啊。”见我点头，她才放心。这一次我总算看到她笑了一笑。

    也许是山路实在难走，或者也许是那天我实在是太累了，反正我竟然摔了一跤，而更可气的是，原来是我的左脚拌到了右脚才摔倒的。这时她把马停了，转过身来有点同情地说：“你还行么？我看你还是上马吧。”我想，要上就上吧，遂复又骑上了马。此后这一路上，她开始一连串地问起我问题来，早上去了哪里，钱用完了怎么办，为什么就独自一个人，是不是司机教我压价的，等等，我边回答边想，原来她刚才把这么多的问题都藏在肚子里不问呢。最后，当她问及我从哪来时，我告之我是上海人，她听了就不再言语，我便觉得有点儿惶惑，因为似乎全国各地的人都认为上海人不够豪爽，有点儿斤斤计教，也许，这早已是不争的事实了？

    下山果然容易得多，很快我们就到了山下那块平地。她的同伴都已经回去了，但奇怪的是那边大石头上竟然放着一束洁白的鲜花。她抿嘴一笑，竟撇开了僵绳，立即跑去括了起来，而我则只好自己跳下马来。看着她掩饰不住的快乐，我想，这不用猜，准是哪个喜欢她的小伙子悄悄给她留下的。而这时，我忽然发现，她原来也是一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姑娘呢。也不知为什么，付钱时我又多给了她5块钱，当然，我又向司机多措了5块钱。小姑娘也没说什么，只是收了钱，随即跳上马背，得儿得儿很快便远去了。望着她骑马远去的身影，司机不禁有点好奇地问我：“你到底给了多少？”“我给了4O，其实本来说好是3O的。”他听了呵呵地笑，“这丫头，真是鬼得很呢！”我没说什么，心里却想：“那也是因为我的心太软？”

Blueski 1997-1998